大鹅她们大惊，一半带着心疼，一半带着气恨地问:“你这一天在外面都没吃饭啊？”

    老魏问:“那市场上就没有卖吃的的吗？”

    丽霞着实心疼地问:“一天不吃东西，你哪里受的了啊？”

    大力不耐烦地说:“菜都没卖掉，哪儿有心思吃饭啊！”

    老魏说:“你真是牛筋驴脑子啊，是菜要紧还是人要紧啊？”

    大鹅也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个财迷疯，连吃饭的钱都舍不得花。”

    老魏又说:“你不吃饭，那驴倒是喂没喂啊？”

    大力说:“刚给它喂上了！”

    老魏说:“刚给喂上？这么说它也跟着你饿了一天呗？牲口跟着你都倒霉！”

    大力很不爱听这话，生气地说:“你们不出去，你们出去就知道卖菜的人有多心急了，就知道卖菜的人有多不容易了！哪能光想着吃饭啊？”

    大鹅说:“不是让你光想着吃饭，是该卖菜时卖菜，该吃饭时就吃饭，不能因为卖菜耽误了身子骨！”

    大力嫌烦地回了句:“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死！”

    还没吃两口饭，大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天我不在家，明天要卖的菜也没弄出来吧？”

    丽霞忙说:“哪能老等着你啊！今天爸妈都去地里帮忙了，我们也弄了不少呢！”

    大力一听立马放下筷子说:“真的吗？你们真弄出来了？”

    丽霞说:“那可不！”

    这时老魏使劲儿地打了一个喷嚏，说:“听这喷嚏，你就该相信了。要不是在大棚里干了一天活儿，我这会也不会感冒的！”

    大鹅怼老魏说:“那都怨你自个，在大棚里你不好好待着，一会儿说腿坐麻了，一会儿又说在棚里憋得慌，三五趟地往外面跑。这进进出出，棚里棚外的温差那么大，能不感冒吗？”

    老魏反驳说:“你还说我呢，你不也说在棚里干一天活儿，腰都快折了吗？”

    大力忙说:“你们都辛苦了，以后我回来得早就不用你们帮忙了！”接着就放下碗往外走。

    丽霞她们忙问:“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大力说:“装菜去啊！”

    老魏说:“你疯了吧，这么晚了还装什么菜啊？明天再装吧！”

    大力气哄哄地说:“明天再装哪儿还来得及啊，这会儿装上，我三点出发才能赶上早上的行市呢！你们不知道，只有早上的行市最好，越往后就越没人要了，我今天就是吃了这个亏了，明天我一定要扳回来一局！”说话间大力已经套上毛驴车了。

    老魏冲大力喊道:“就是你不怕累，也该让这驴歇一歇吧，它刚刚回来你又给它上套，它要是会说话准得骂你是周扒皮！”

    大力回说:“累不着它，到了市场就让它歇息了！”说着就赶车出门了，丽霞在后面赶紧追了上去。

    老魏摇摇头说:“让他们去吧，我可不去了，我这会儿鼻涕眼泪直流，估计明天就起不来炕了！”

    大鹅也说:“我这腰也是酸疼得不行，一会儿你帮我捶捶！”

    老魏哼了一声说:“你自己找个棒槌去捶吧，我赶紧躺着去了！”

    老魏大鹅他们刚回屋，二和就领着妞子过来了，进屋便说:“爸妈，从明儿起，妞子还是跟着你们吧，她姥姥要照顾他姥爷，怕看顾不了她！”

    老魏立马说:“她姥姥看顾不了她，我们就看顾得了她啊，你看看我和你妈都累成什么样了，我们快连自个都看顾不过来了！”

    大鹅猛拍了老魏一巴掌让他住嘴，又赶着露出笑脸把妞子搂过来说:“妞子就跟着奶奶，奶奶最喜欢妞子了！”说着一把把妞子抱到了炕上。

    二和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会累成这样啊？”

    老魏便把家里的事牢骚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擤鼻涕。

    二和说:“大哥这样的人我最了解了，其实他和我一样，……”

    二和的话刚一出口，大鹅就吐了他一嘴说:“你可真不要脸，你能和你大哥一样吗？你大哥那叫辛苦劳动，跟你整天泡在赌场里能一样吗？”

    二和解释说:“其实性质是一样的，我大哥为什么这么努力啊，这么晚了还要去装车？那是因为他觉得前面投入那么多，现在如果收不回来，那不就等于赔大了吗？

    就拿他今天卖菜这个事来说吧，他因为不懂市场规律、没经验，所以吃了亏，现在他知道了规律就想着赶紧利用起来，把前头吃的亏立马给补回来。所以才这么急着又去装一车，赶着一早再去卖一趟。

    这其实和赌场里人的心理是一样的，赔了都想再捞回来，赚了就还想再赚。看着吧，我大哥一准也是这样的。人都是一样的，就是看你把资本放在什么地方而已！”

    大鹅斜了二和一眼说:“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把钱放在地里要比放在赌场里强，自古赌场里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二和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反正你们就是看不上我，我说什么也没用，我还是赶紧走吧，省得你们看着我闹心。”说完话就掀帘子出去了。

    二和走后，大鹅对老魏小声说:“你以后不要在妞子面前说咱们不管她的话，这孩子有娘生没娘养，已经够可怜的了，咱们当爷爷奶奶的再不疼她，将来这孩子心里得多苦啊？”

    老魏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便抱过妞子来，说:“看，爷爷这里有个好东西给你，你弟弟小强想了好久了，爷爷都没舍得给他，今天给你了！”

    只见老魏从被子摞后面抽出一个大葫芦来，足有一尺来长，被磨得光亮光亮的，上面还描着画。大鹅瞅近了一看上面竟是一个仙女，跟年画上的仙女一样。

    大鹅问:“你哪儿来的这玩意啊？”

    老魏说:“哪儿来的？葫芦是我自己种的，画是我自己画的，你说是哪儿来的？”

    大鹅冷笑一声说:“瞧把你能耐的，你也就会在这些杂事上用心得了，正经事上一件不行！”

    老魏不服气地说:“你可别小瞧了我这手艺！看见没有，这仙女可是我照着那年画，用烧热的铁丝在这葫芦上一笔一笔烙出来的，这可不像在那平整的纸上画画那么容易。”

    大鹅撇了老魏一眼说:“还是你有那闲心和闲工夫！”

    大力和丽霞趁着月光，加上手里的手电筒，忙着装车。

    丽霞问:“这会儿把菜从棚里搬出来不会冻了吧？”

    大力说:“没事，这会还没降到零度呢，不上冻就没事，抓紧时间吧！”

    为了不让菜受冻，大力俩人紧着忙活，知道的是在装自家的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偷菜贼来了呢。

    丽霞按照大力的安排，她在棚里往外递，大力在棚外接，再装到车上。

    一片斜云飘过，月光被遮挡住，明晰的夜空一下暗淡下来。偶尔有一两只栖鸟宿鸦从枝头飞回巢窝，接着一切便寂静下来。只有两个渺小的身影在夜幕下不停地跑动，似乎与整个早已归入宁静的初夜并不协调。

    然而他们却是大自然中最重要的成员，也许只有如此不协调，才能显示他们是造物主最不一般的宠儿，他们拥有更强大的意志力和能动力，因此他们的作息规律也就可以与一般生灵不一样了。

    两个身影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大功告成，此时夜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