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如火往事随风
晚间的龙城薄雾缭绕,一处偏远荒废许久的院落,花瓣铺洒整个地面,大风呼呼刮过,系在屋檐下的铃铛发出嘹沥的声响。
烛火摇曳,有伊人对镜梳红妆,平日里散落身后的三千青丝高髻梳起,满头珠翠步摇点缀,鸾凤金钗斜插一侧,赤芍凤鸟携珠立在额前,眉间一点朱砂,柳眉如黛眸含秋水流光溢彩,绛唇一抿,嫣如冬日红梅簇簇,一颦一笑巧笑倩兮
云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喜绫,欢喜流溢于言表。
“小姐,吉时已到,咱们该去厅堂了”
梓桐望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芊芊素手伸来,云儿接过,搀扶起身。
厅堂中傅子卿金冠紫玉簪束发,身着大红暗花团纹吉服,气宇轩昂贵气十足,简直与昨日的文弱书生简直是判若两人,俊俏的面孔冷冰成霜。
站在一旁的冷伯直言道:
“今日是您和小姐的大喜日子,脸上总得挂点笑容好吧”
傅子卿气不打一出来:“让我欢喜可以,你替我娶她多好”
“老朽哪有公子这般好福气”冷伯幸灾乐祸道。
顾若尘冷哼:“看你家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行事风格却令人如此不耻,可见生前不是什么好人家”
冷伯眼睛绿光一闪,面上铁青故意露出獠牙
“再乱说话,我吃了你”
傅子卿果真被唬住,面露惧意,下意识向旁边柱子靠去。
随着一声“新妇到”傅子卿冷伯同时向外望去,见云儿扶着盛装下的梓桐缓步而来,冷伯见着后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家小姐多年心愿终如愿以偿,相反傅子卿看到后虽是惊艳,但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云鬓高髻上赤芍金凤首携珠振翅,满头珠钗步摇,眉目如画口含朱丹,锦茜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长袖,绣有并蒂芙蓉图案,外罩一件大红凤凰于飞绣云金缨络霞帔,活隐活现仿佛凤凰展翅直冲九重天的幻觉,凤冠霞帔那可是皇室贵族的专属。
芙蓉绣鞋款款而来,红装素手牵着一头喜绫,云儿面带笑容将另一头递到傅子卿面前,傅子卿没好气地一把扯过,与梓桐面面相觑,梓桐扬起笑容平静看他,此时此刻只有今夜他二人总算圆满。
冷伯在旁替他们主持婚礼,念证婚词来朗朗上口。
两姓联姻,秦晋之好。一堂缔约,良缘夙结。看今朝桃花灼灼,卜明日瓜瓞绵绵。宜室宜家,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笺,以此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一拜天地,三生石上注姻缘
二拜高堂,鸾凤和鸣百世昌
夫妻对拜,从此结发不相离
冷伯云儿欢喜雀跃,却见傅子卿停在原地,冷冷地望着梓桐“你说过拜完堂便给我解药”
“解药就在新房,怎么?子卿怕我吃了你不成”
傅子卿一时气结说不上话来,梓桐笑眼盈盈,红唇微启吐气如幽兰。
“好歹喝过合卺酒才算是夫妻”
新房里圆桌前,傅子卿坐在梓桐对面,冷伯云儿为他二人各自斟满杯中酒,傅子卿双眼如炬紧盯梓桐,梓桐低眉垂目似有心事,云儿斟上后,看那酒一番,明明有话,却被梓桐止住。
傅子卿见冷伯为自己斟满酒后,两眼锁着自己,其目光意味深长,因冷伯在自己面前现过形,以至于他看冷伯心里还存有余忌。
“冷伯云儿你们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子卿说”梓桐出声。
冷伯云儿弯腰屈膝退下,新房里,龙凤烛燃烧地砰砰作响,梓桐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放下桌上。
“这是解药”
毕竟栽过她手上一回,傅子卿小心再小心,再三确认后,这才放心收了起来。然后举起酒杯:
“你既然交出,那我也信守承诺,便绝不食言”
梓桐深情地看着他,许久吐出一个“好”字,颤抖着拿起酒杯与他交腕,声音带些哽咽:
“饮完这杯酒,你我从此互不相欠,就让往事随烟过”
声音带有些哽咽“从此萧郎是路人”
傅子卿也连声说好,他巴不得赶紧跟她撇清关系。
傅子卿举杯先饮下,眉头却不由地一皱,这酒的味道像极了那日冷伯为他备的茶水。
见他饮下,杯中酒水浮现涟漪,梓桐望自己这一杯很久,终送至嘴边仰头而尽,一连串晶莹泪珠从眼尾处滑落。傅子卿特别诧异,原来鬼也会流眼泪。
想到这里,傅子卿竟有些头晕起来,左手扶住脑袋身体靠着桌角,右手怒指梓桐。
“卑鄙”
说完直接趴在桌上昏睡过去,梓桐从头上撤下一对鸾凤钗,放在傅子卿身边,望着熟睡中的侧颜,俯下身来,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傅子卿的唇。
“懿辰,若有来生,我决不会再负你”
房门突然被狂风吹开,门口凝聚一团青雾,冷伯云儿凭空现身在梓桐身后。
“小姐,真的考虑好了”冷伯问道。
梓桐点头,然后道:
“地府规矩,凡饮下孟婆汤的亡魂,皆投胎安身去,方才我已饮下此汤,回不了头了”
云儿突然跪下,一双杏核双眼泛出泪花。
“小姐不要走,云儿舍不得小姐”
“傻云儿”梓桐笑道,梓桐扶她起身,宠溺地抚摸她的头发。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你们陪我百年,也该是时候投胎了”梓桐安慰云儿道。
云儿摇头泪水满面:
“几百年岂够与小姐朝夕相处,一千年一万年云儿都嫌不够”
“云儿快快起来”
冷伯斥道:“小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转世投胎,你难道让小姐带着不安上路吗,云儿听话,该是时候放手了”
听了冷伯的话,云儿缓缓起身,却依旧小声啜泣。
梓桐对着他们弯腰拜揖:
“幸得你们相助,梓桐心愿才能得以实现,心中万分感激,愿有来世能够再与汝等相逢,梓桐去也,望各位珍重”
待梓桐转身,冷伯垂着双手紧攥成拳,激动得大喝一声:
“将军”
梓桐身形顿住,只见冷伯眼圈泛红,双手抱拳单膝跪下行参将之礼,声音沙哑:
“属下,恭送将军”
话音刚落,梧桐苑外凭空现身数百名将士烈魂,银灰铠甲长矛佩剑傍身,均单膝下跪,四周响起:
“末将恭送将军”
众声洪亮震耳欲聋,声如洪钟直达云霄。
梓桐粲然一笑隐去悲伤,不再顾众人一眼,毅然决绝踏出门外消失在青雾中。
“小姐,别丢下云儿”
云儿欲冲过去被冷伯拦住,最后摊在地上大声哀嚎,极哀。
熟睡中的傅子卿做了个梦,一个离奇却又真实的梦,梦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身处在那里,所行之处人人卑躬屈膝唤他声:
“懿辰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