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骗中骗

第十六章 救人

    这一日,仍旧是晴空万里,阳光老早照在大地。王灵光在婶子家喝过稀饭,说自己要去李盈家。婶子让他捉一只鸡提上,他不愿意婶子再亏钱亏物,说到街上割点肉去就行。婶子告诫他把钱节约用,也不拦着。他便到街上割了两斤肥肉,提了一笼大肠,打了一葫芦散酒,到李家去了。

    他岳父是当地很有名的篾匠,不管是用麦草还是竹篾,编织的东西实用又美观,农闲的时候,别家有缺晒垫或者竹席的,就请他帮忙。包三顿饭,工钱另说。因此虽也是佃户,日子倒能勉强过去。王灵光去的时候,岳父正在自家晒场上用刀划着竹篾丝,说是要编几担箩筐卖。李盈到地里割猪草,趁着没到中午天气还凉快,到下午天热,肯定割不成。对于农家活,他委实没一点兴趣。岳父让他试着学,他没那个耐心,在地上蹲一会儿脚就麻木。岳父叹了口气,说道:“你农活一样不会,又不学手艺,以后怎么养活一家子。现在你是一个人,将来是两个人,以后添丁旺口,都不知说你什么好。你要让她们跟着你饿死。”

    王灵光不便跟他犟嘴,只好笑着。岳父狠瞪眼,让他跟着学竹编。他只得说道:“过日子不一定非要会做农活,学手艺,这只能糊口。我是不愿意李盈跟我过这种日子。士农工商,虽然我不会前三样,虽然经商是下等的地位,不是还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吗,我觉得经商是很不错的。”

    岳父哼了一声,“你还没娶我女儿进门,这就会顶嘴。以后我是不会管你们,也不许李盈回娘家拿东西接济。我说话你不听,苦日子有得你受。”王灵光这就不敢再说要他们帮着捉蛐蛐儿的事。岳父听到了,那肯定要暴跳如雷。

    他勉为其难跟着岳父蹲地上编箩筐。篾丝子是很割手的,把他手指划出几道血丝,岳父见了,气得叫走开,眼不见心不烦。王灵光暗里嘿嘿,高兴着,这就见李盈跟她妈一同背了满背篓的猪草回家。她们戴着草帽遮太阳,汗从脸上流滴。王灵光去灶房的土缸里舀冷水到盆里端出来。她们却说不用,下面就是河水,去小河里洗一把脸比在盆里洗舒适得多。

    做饭的时候,李盈悄悄拿两粒麦芽糖给王灵光吃。王灵光被她这小自私感动得一塌糊涂。岳母娘把肉煸炒出油,放了茄子一起炒,这大出王灵光的意料,真真把肉浪费。那肥肠也是就用开水煮好,用蒜头葱花凉拌,吃起来倒是有嚼劲,李盈的奶奶无福消受。岳父却嚼得起劲,说就该这样吃肥肠。王灵光惟有苦笑。他是在外闯的人,吃过千味食物,口味吃高了,对这烹饪方法不能苟同。饭间,岳父喝得脸红脖子粗,趁着酒兴问王灵光今后什么打算。王灵光把捉蛐蛐儿的事跟李盈讲过,但不能跟岳父说,只说在准备倒腾小生意。

    吃过饭,那天色突变,一时间风起,转眼就大雨倾盆,这倒成了“下雨天,留客天,人不留天留”。王灵光正喜上眉梢,谁知下了半个时辰,天又放晴,阳光白云出现,让他好失望。李盈却拉了他往外走,说雨过天晴,草里地里正是虫子闹得欢的时候,要容易捉。王灵光问老子醒了怎么办?李盈把嘴一撇,说道:“不管他。你不知道他一喝醉,不到天黑不醒。”王灵光这就放心。岳母娘是不管李盈和他的事。

    两人带了两个鱼篓。李盈说一个装蛐蛐儿,另一个装蝗虫,螳螂,蜻蜓,家里的鸡猪都喜欢吃。雨后的草里地头果然是十分闹热,什么虫虫都跑出来,有的飞,有的跳,有的爬。两个人捉得不亦乐乎。因为是阵雨,所以鞋上不大沾泥。他们一路捉,一路笑声不断。王灵光感觉犹如梦中,老是呆看李盈。李盈被草上的雨珠湿了大半身,又穿得薄,这就十分紧身,把王灵光看得傻眼。李盈一时发觉,就抓一把稀泥往他脸上抹。王灵光嘴里吃着泥,一点不生气,抓隹李盈的小手不放,说道:“你真好看。”李盈嗔着他放手。王灵光不放,两个人相对,呼吸都急促。王灵光便要亲上去,李盈笑着挣开,说道:“你脸上都是泥巴。”王灵光扑扑吐着口水,说道:“你反正是我的人了,不用害羞。”李盈“呸”一声,说道:“你还没娶我进门,不算。”王灵光求她道:“那你让我牵手。”李盈笑道:“都是泥巴,”王灵光不管,把她手又拉着,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你不知道,我天天夜里都想你,想你躺在我身边。只要能看到你,拉着你,我觉得这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李盈道:“那你跟我老子说嘛,选个吉日把我娶回去。我还没看到你新盖的房子呢,不知什么样。”

    王灵光很自得的说道:“我家的墙壁上了石灰,白得亮堂,不点灯都行。”李盈说道:“不许骗我。”王灵光赌咒发誓道:“我要是骗人,给你当儿子。”李盈听了,格格的笑,说道:“你这个儿子太大了,养不家。”因看到前面有人,忙挣开手,跑去了一边。

    两个人继续捉着飞虫,不知不觉,眼看傍晚。天边流光溢彩,飞霞万丈,又一个美好的一天要过去。两人在一个水坑里洗净手和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把手拉着,看天边金红色的晚霞,真是壮丽。王灵光说道:“你嫁给我后,我就去外面挣很多的银子,你在家给我生一大堆孩子,我们一起活到老,活到死,永不分离。”李盈笑道:“我才不当老母猪,生两三个够了。生得多,我一个人忙死了。”王灵光说道:“又不是叫你一窝就生那么多,怎么就成老母猪?”李盈转头看他道:“我听人家说,有人一胎真的会生四五个。真的哩。”王灵光哈哈大笑,说道:“那果然是要叫老母猪了。那女人的肚子肯定大得像脚盆,丑恶得很。”

    李盈把头偎在他胸前,说道:“我不想一个呆在家里,你要出去,我跟你一同出去,到哪儿也不分开。”王灵光两眼发亮,看着她道:“你是说真的?”李盈却觉得好笑,说道:“哪能呢。我就是想想,我老子娘不会同意。再说了,跟你一同出去,你把我卖了,我就再也回来不了,我才不干。”王灵光笑道:“你做我的老婆,这是我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得来的,我宁愿卖自己,怎么可能卖你。”

    眼看着太阳已经落下山,两人也起身要回家。这时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呻吟,把李盈吓一跳。王灵光听出是人声,寻找着。李盈紧紧的拉着他的手,生怕出现怪物。约有好几米,在一块苞谷林里找到了声音来源。那人躺在地上,看穿着是很讲究的人,细看有三十上下,他身边有条死了的“桑根子”红蛇。这蛇虽有毒性,但死不了人。那人向二人道:“救救我。”李盈见他一只手臂当中一段肿得如瘤,便让王灵光看着,不要动他。她飞快的跑到一处几尺高的地坎下,那里密密麻麻长着不同的野草。她在好几个地方扯了一种草跑回来,把双手搓着野草,向王灵光道:“把他伤口的黑血挤出来,你小心,别碰着。”

    王灵光照着李盈的吩咐把那人右臂上的黑血挤出来,一直到见红。这里李盈朝那人伤口处吐了两口口水,然后把搓烂的野草抹在上面,向那人道:“这毒不重,你等到草汁收干就可以走。”那人“嗯”一声,点头谢过。李盈不便跟他再说话,把王灵光拉到一边,说道:“我们不认识这人,他最多过一时辰就可以走。这是夏天,天黑不尽的。你跟他说一声,我们快点回家。我老子看我回去晚了要骂人。”王灵光也不愿意李盈在这里久呆,更怕那人看到李盈的好脸蛋,去向那人说了。那人没说什么,一力谢过。两人这才回家。

    王灵光回不去自家,同岳父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第二日,他把捉的蛐蛐儿带走,回到自家屋里。几十只蛐蛐儿过了一晚上,已经死不少。他把活的放在另一处,到后来,又死得只有三只。三只看起来都是雄性,坚硬的嘴边都有褐色,牙齿不停的咀嚼,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他把这三只放在从岳父那里拿来的玩具竹筐里。这筐拳头大小,纯粹是编给一两岁婴儿玩耍的。他扯了些青草放进去,又抓了几条蚯蚓做蛐蛐儿的食物。几日过后,这三只蛐蛐儿都活着。

    这蛐蛐儿不一定身体大是强壮,也不一定很肥,似乎它们头上的两根触须是关键。触须越长才是厉害角色。赵五说有些颜色是金黄的蛐蛐儿打斗起来也狠。到现在,王灵光手里有十几只好斗的,他都喂养着,暂时不让它们自相残杀。这东西一斗起来,不咬死对方不罢休。听刘平子的意思,这是宫里有人要货,而且越到冷天越值钱。因为这东西到深秋差不多就死绝。但有一种灰黄色的蛐蛐儿,它可以一年四季都能活,但是必须有保温。这就是说,要能狠斗的,还能活得长的。王灵光发觉有一种是喜欢唱歌的,每到夜深人静,它们才开始表演,时常吵得人不能好好入睡。这种东西不在野外,通常跟人隹一起。墙角里,墙脚下,墙缝中都能听到它们唱。人一旦走近,它就停止。走开后,隔一会儿又唱起来。他觉得把这蝈蝈也养一些,但不知能否适应北方天气。刘平子说宫里会供暖,热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