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像黑猫一样
当陈易安醒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有些迷糊地眯起眼睛,还有些没睡醒。
他起身穿好鞋子,慢吞吞地走向洗脸池,洗漱完毕后,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不对,宁楚怜呢,他摇了摇头,瞬间清醒了很多。
转念一想不过好像陈老汉也不在家,应该是他带着宁楚怜出去找父母了吧。
这种事他就管不了了,只能交给陈老汉了。
他瞥了眼时钟,已经是八点半了。陈易安拉开门,刚好看到道路的尽头慢慢走过来两个人,距离有点远所以看不大清楚,但陈易安觉得那是陈平和宁楚怜,他心中的一丝紧张消散开来。
走进了才发现另一个人是宋新年。
陈易安连忙跑上前问道:“老汉,宁楚怜呢?”
陈平愣了一下,说道:“不是一直在家吗?我走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啊。”
“什么,根本就没在家啊。”陈易安说道。
宁楚怜听到陈平起床的声音了,她假装还在睡觉,当距门开的声音出现已足够久时,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跨过陈易安,穿好鞋子。
再见了,我本来便不属于这里,并且,我也不应该属于这里。
宁楚怜回头再看了一眼,关好木门。
走吧,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就好了。
三人找了一阵,已经是汗流浃背了,陈平说分头去找一下,其余两人点了点头。
陈易安走在路上,喘着气。此时太阳开始毒辣起来,照在身上略微有些灼热。
他找了个大石头坐在上面休息,虽然屁股有点烫,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去在乎这些了。
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陈易安摸着肚腩,不过也不能怪它不争气,因为从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陈易安在原地愣神,现在应该已经是十点多了。
他忽然站起来开始原路返回,微低着头,像是提不起劲来了。
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什么也不知道,到这就可以了吧。
路过昨天遇到宁楚怜的那个草丛时,陈易安停下脚步,看着像刀镰一样的草叶随着微风慢慢飘舞。
陈易安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的。
他开始奔跑起来,她一定在那个地方。
陈易安猛地停下脚步,如果宁楚怜口中说的注定去的地方是像草丛一样难以被别人找到的地方,那么她一定会在这里。
这里是他迄今为止发现的最为隐秘的地方。
陈易安休息了一会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他拨开悬挂在树上的藤蔓,艰难地穿过两棵树之间的狭缝。
陈易安把粘到自己身上的落叶给扫下来。
再次爬上一个石头,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一袭黑色的连衣裙立在水池旁,水面上泛着淡淡的波纹,有几片叶子飘在上面。
陈易安松了口气,他直起身子,朝着那个身影大叫道:“宁楚怜!”
她转过身来,看到陈易安后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找到这来呢?”
“别小瞧我的不安分了,这里我哪里没有去过,这个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宁楚怜平静的眼神看着他,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她慢慢地朝他走过来,在他身前停住,陈易安后退了一步。
“宁楚怜,你为什么要走?”他质问道。
“陈易安,你知不知道黑猫啊。”宁楚怜轻声问道。
陈易安愣了一下,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和现在的事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很有关系的,”宁楚怜转过身,“以前有一家动物收容所,所有动物都有了主人,除了几只黑猫,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陈易安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黑猫是不祥的,它所到的地方就会发生不幸,所以人们排斥它。”
陈易安感到一种孤独扑面而来,这让他几乎是说不出话。
“陈易安,我,便是那只黑猫。”
她笑道。
宁楚怜转过身,在他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什么不详啊!”陈易安冲过去抓住她的手,宁楚怜顿住脚步。
“现在为什么还要信这些东西啊,”他激动地说道,“黑猫又有什么关系吗。”
宁楚怜拍开他的手,说道:“陈易安,男女授受不亲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陈易安被噎了一下,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宁楚怜先他一步开口了:“陈易安,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啊,你为什么,又凭什么要管我,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好,一天前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们的记忆到现在就可以了,就此忘记我的存在,相信我,抚平一段记忆的褶皱并不难。”
“你快走好不好,别不识好歹,我根本就没让你管我!”
宁楚怜的声音中似乎饱含怒火,她看向他,陈易安脸色苍白,眼眸中没有什么神采。
在自己伤害别人之前,让别人讨厌自己,自己不会悲伤,别人也不会痛苦,这样就最好了。
宁楚怜继续迈开步伐,她的身影在变淡,他们中间似乎裂出一道缝隙,愈发宽大。
到快要看不见他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看到陈易安低垂着头,她的眼眸隐在睫毛下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易安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明白宁楚怜到底在说些什么,黑猫和她之间又存在什么关系,但他清楚如果这次错过她的话,可能下次就再也碰不到了。
所以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他也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陈易安追上去,却愕然地发现她正蹲在一个转角,地上爬满了青苔。
感觉到陈易安的到来,宁楚怜身子动了一下。
她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的。
陈易安坐在她身边,好像是想说话又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场面一时陷入了凝滞。
“宁楚怜。”
“嗯。”身边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那样说的,昨天晚上你的话我虽然没有全部听到,但大部分还是知道的,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因为我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们的老师讲过感同身受这个词,但我没经历过,我又怎么可以感觉你的心情。”
“我不想就说你要坚强,你自己经历过什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但我觉得你还可以继续把生活过下去。”
说话的声音停下来,宁楚怜侧过头,看到陈易安紧锁着眉头。
以前没有安慰过别人吧。
她感到有些好笑。
“虽然你父母去世了,但我认为他们应该想让你好好活着,我关于我父母的记忆已经是很模糊了,我不记得他们以前和我说过什么,但我会记得他们的,时间再短的记忆,也值得珍惜。”
“我以后想要去上大学,找工作,不瞒你说,我以后还想去找一个老婆。”
宁楚怜笑出声来,道:“陈易安,你说找个老婆,你知道老婆代表着什么吗?”
“难道不是在一起的人吗?”陈易安有些困惑地说道。
“可不仅仅是这样,你的老婆是你爱的人,是你想保护的人,是你一直坚定地想去支持的人。”
陈易安有些云里雾里,他还不懂这些东西。
“可能你现在并不懂我说的话,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宁楚怜站起身,白色的发带在舞动。繁密的树叶漏出些许光斑,让她的黑发也斑驳起来。
“陈易安,你说的对,我爸爸妈妈对我还是很好的,虽然我很对不起他们,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应该好好地活着,而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这么说,你愿意走了。”陈易安站起身,有些惊喜地说道。
一线阳光落进她的眼睛,里面氤氲着朦胧的光辉,宁楚怜嘴角晕染出一抹笑意,陈易安听到她说:“你都这样想尽心思安慰我了,我要是不作出点什么回应的话不就辜负你的一番好心了吗?”
“不对,我不是不让你不辜负我的一番话而这样做的,你应该为你自己想一想。”
陈易安一脸认真地说道。
宁楚怜怔了一下,她道:“好。”
陈易安站起来,跟上她的步伐。
时至今日,她决定再一次鼓起勇气去反抗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