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和她的阳光

第四十九章 大胆的决定

    陈易安现在就觉得很奇怪,怪到他觉得自己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记起了以前她的语文老师给他讲过的一个成语——感同身受,当然,这个词也被用在很多地方呢,譬如你看到一个残疾人在乞讨,或者是看到一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父母时,你会感到同情,许多人说要对他们的处境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开什么玩笑,你踏马都没有失去过家人,凭什么去感同身受,拿着你那自以为是的同情就说什么感同身受,别开玩笑了。

    没经历过,就谈不上与别人感受相同的情感。

    你说陈易安没有失去过亲人吗?那也不是,他父母已经离开他了,可这一样吗,这样说可能有点不太恰当,就像游戏里的亲密度,一个亲密度不高,一个已经满级了。

    而宁楚怜就是那个把亲密度练到满级了的人啊。

    甚至更甚,她已经绑定了一种羁绊,还是那种非常狗血的同生死的关系。

    唯一庆幸的是陈易安分担了这种关系,让宁楚怜不至于立刻死亡。

    但是陈易安从她那满是泪痕的脸就可以看出她已经受到了重创。

    这种说法怎么有些不对劲,这是现实啊,又不是真的在游戏里边。

    陈易安在心里苦笑一声,宁楚怜呆滞的眼神动了一下,似乎这时才注意到陈易安的存在。

    喂,宁楚怜,你全身都被我看光了呀,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她嘴唇翕动,微微张合。

    陈易安凑过去,听到她在念叨:“陈易安,陈易安,陈易安……”

    “嗯,我在。”陈易安双手抓住她的手,竟异常的冰冷,人的体温不该这么低的啊,难道一个人的精神状态真的可以影响到自己的身体吗?

    “陈易安,陈易安,陈易安。”宁楚怜继续念道。

    “我在这。”陈易安说。

    他看到宁楚怜的脸惨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陈易安知道在青藏高原那些六七千米的地方,人会因为寒冷和缺氧而呈现出这种脸色,但是这是在平原啊,在一个城市,哪里有那种恶劣的环境。

    嶙峋的雪山之上,当你独自站在那里的时候,想来也差不太多。

    “我爷爷死了,我爷爷死了啊。”宁楚怜抬起眼睛看着陈易安,泪水始终是没有停过。

    “我知道。”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宁楚怜哽咽道。

    对啊,你的骑士已经死掉了,死得很透啦,也不会说复活就复活了,这并不是游戏,哪里会因为你极度悲伤而发生奇迹,突然出来一道圣光,里面传出你十分渴望听到的声音,然后激动地扑上去。

    个鬼嘞,这是现实啊。

    “陈易安,你知道吗?我爷爷是对我唯一好的亲人了,而他现在死掉了,死掉了。”宁楚怜说。

    她再也无法扑到那个人的怀里了,再也无法叫他爷爷了,叫了也听不到啦。

    陈易安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感到有些相似。

    他以前在农村读初中的时候,看到过一只流浪猫,那只猫在他家徘徊,盯着他家里的灯光看了一会便离开了,离开时陈易安看到它的眼神,和现在宁楚怜的眼神一模一样。

    宁楚怜双手抱膝,圆润的脚趾弯曲,床单被拉出褶皱,刚穿好的衣服又凌乱起来,陈易安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冷的时候身体会颤抖,但现在不冷啊。

    陈易安忽然看到她的头发湿漉漉的。

    哦,原来自己忘记帮她吹干头发了。

    陈易安找来吹风机,插上插头,调好热风,按下按钮。

    从来没帮女孩子吹过头发,陈易安弄了好一会儿才搞好,头发披散开来,遮掩住了她的面孔。

    头发也干了啊,为什么还在发抖呢?

    因为根本就不是因为冷啊。

    陈易安抱住她,把她的脑袋拥入怀中。

    宁楚怜忽然大声嚎哭起来,豆珠大的眼泪滚落,像雨一样。

    喂,你这样都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陈易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声音消失了,陈易安轻轻把她放在床上,低头摸了把自己的衣服,果然已经湿透了。

    看了眼宁楚怜,眼睛肿胀,红得彻底,虽然已经睡着了,但是眉头仍无意识地紧锁着。

    陈易安想起身去换下衣服,他记得自己在宁楚怜这里留了一身衣服的。

    刚一动身,宁楚怜的眼睛又睁开了,睁开的时候眼泪就出来了,和跟开了水龙头一样,止也止不住。

    睡觉的时候是可以逃避世间的一切的,好的,坏的,错的,对的,在一入睡的时候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可睡觉终究只是逃避,逃避永远不可能解决。

    陈易安只好重新坐下来,紧紧地握住宁楚怜的手,让她重新闭上眼睛。

    即使闭上了眼睛,眼泪还是从缝里流出来。

    失去自己的亲人,明明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早早就在心里做好准备,筑起了高墙,关上了大门,上好了铁锁,做到全副武装,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可当那一时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脆弱不堪,知晓消息的那一刻便全线崩溃,眼泪哗哗直流。

    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陈易安不知道这天晚上宁楚怜起来了几次,她起来的时候就开始流眼泪,陈易安一直握着她的手,一晚上没有睡。

    天微微亮的时候,宁楚怜又醒来了,原本好看的桃花眼变得很小了,如果去掉浮肿的话,那就是丹凤眼了。

    “陈易安,我今天就不去学校啦,我要回京都去看我爷爷了。”这次宁楚怜没有哭了,而是安静地说道。

    “嗯,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要好好的。”陈易安说道。

    看到他要离开,宁楚怜眼泪又出来了,他回身重新坐到她边上。

    “没事的,没事的。”陈易安说。

    宁楚怜看了眼钟表,已经六点半了,她轻生说:“陈易安,你走吧,要上课了。”

    他抱住宁楚怜,在她耳边说道:“我走了,不要做傻事,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宁楚怜突然用力抱了下他,随机又慢慢松开。

    陈易安起身准备离开,他又转身看了眼宁楚怜,看到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才放心走出房门。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宁楚怜蜷缩起来,变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要融化在黑暗里。

    刘容平看着连连打瞌睡的陈易安,问他昨天晚上在干嘛。

    没想到,还没有等他回答这个问题,便已经睡着了。

    下一刻,语文老师便制裁他了。

    没办法,陈易安只好站起来听课。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也知道的,昨天晚上他急匆匆地冲出去便没再回来,再加上今天早上宁正连说了句今天宁楚怜请假不来了。

    肯定宁楚怜出了什么事情,然后陈易安为了她一夜没有睡。

    下课的时候,陈易安倒头就睡,彭芊芊把他给拉起来,刘容平也围了过来,问他宁楚怜究竟怎么了。

    陈易安眼睛都快张不开了,他摆了摆手,说让他先睡一会。

    “陈易安,宁楚怜是不是出了很大的事啊?”彭芊芊有点担心地问道。

    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要趴下去。

    刘容平说你先和我讲讲,待会再睡。

    陈易安抬起头哀嚎道:“喂,你们不要夫妻混合双打我啊。”

    彭芊芊骂道:“又瞎叫什么呢。”虽然说的也没错,不过这样说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陈易安,你觉得你真的处理好宁楚怜的事了吗?你觉得你真的处理好了吗,你觉得她现在真的可以承受住这件事的后果了吗?”刘容平连环追问。

    “什么意思?”陈易安说道,奇怪的是他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陈易安,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容平说道,他从口袋里面拿出几张红票子,把陈易安和彭芊芊都给看愣了。

    “去找你的女孩吧,在这个月假,她正在等着你。”刘容平把钱递过来。

    刘容平,我都没有一次性见过怎么多钱呢,这些钱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啊,你就这样直接给我了不会后悔吗。

    “去吧,以后再还给我。”

    彭芊芊也在书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张一百的,递过来,说道:“陈易安,我的也给你,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收下来吧。”

    这这这,你们夫妻不会给我开高利贷吧,陈易安听说那些借过高利贷的人最后可真是生不如死,我拿了的话不会也像他们那样吧。那这样的话我还是不要了吧,可是宁楚怜,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呢,喂,陈易安她昨天可是哭了一宿欸,你真的放心她吗,她昨天血条都快见底了,一晚上可以恢复多少呢。

    陈易安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忽然很想哭。

    “谢谢你们,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必然真心祝福你们。”陈易安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去吧,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刘容平和彭芊芊一齐说。

    去吧,陈易安,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