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果实并不是能久放的食材，哪怕出自秘境，它本身也只是普通水果，同样遵循放久了会腐坏的基本法则。

    一滴能够勾兑一个泳池的果汁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它的浓度确实很高，一颗彩虹果足以制成几大缸的饮料，就靠两人是无论如何都喝不完的。即便如此，孙若涵也没有拿出来售卖的想法。

    只能取一部分用来酿酒了。

    虽然碧君不太爱喝酒，不过没关系，他会酿出讨碧君味蕾喜爱的果酒，对于厨艺他始终是自信的。

    将大部分汁液封存窖藏起来，孙若涵最后留了一些又兑了些果汁，装了几个扎壶。他分别取了几个密闭的罐子，将果汁灌了进去。

    给周奶奶两罐，谢师傅两罐。这么数着，他又想起了大师赛时见到的肖辰，那是他曾经的跟班小秘书，以前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拿走，毫不懂客气二字怎么写。不过现在的他还是烹饪协会的会长助理，两人并不相识。算了，没他的份。

    剩下的都是碧君的，当然，以碧君的脾气大概也会送两罐给谢婉蓉，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这时，正在给罐子最后密封的孙若涵接到了碧君的电话。

    “抱歉，这两天我大概不能出来了。”

    “怎么了？”

    听她声音仿佛是哭过，仔细一问，却原来是病了，鼻子塞得厉害。

    “去医院看过了吗？”

    “嗯，正在挂水呢，发烧温度有点高。”

    降温的天气确实容易生病，医院都忙的几乎排不上队。

    虽然碧君说了不用去特意看她，不过这种话真听了就是傻瓜了。否则小丫头为什么特意打电话过来，真的就是告诉一声？要知道，一个人看病可是孤独十重境界中登顶的。

    问清了医院，是她家附近的市立医院，孙若涵准备了一下。重感冒引起的发烧，扁桃体不用说肯定是肿的厉害，如果咳嗽的话还容易引起肺炎。他是食神，不是医神，对于生病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也可以做一些清咽利痰、适合病人下口的食物。

    简单的做了份药膳粥，孙若涵没有太费精力，碧君大概也没那个胃口。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叫了辆出租车。临走时想了想，又将给碧君准备的几罐彩虹果汁都带上了。

    开车去医院并不方便，停车费贵还无所谓，更麻烦的是这个感冒流行的季节，私家车在医院找车位既是个体力，又是个脑力活。

    所以城市里有出租车这个行业有时候真的让人感到庆幸。

    下车到医院是二十分钟以后。

    正如他所料的，整个医院就想热闹的集市，挂号缴费的窗口那长长的队伍，让人甚至没有跟到队尾去缓缓挪动的勇气。输液室在二楼，里面同样挤地满满，连走廊的候诊椅都有不少加了输液架，临时充当了输液椅。

    这么一看，感觉把独自一个人看病排在孤独十重境界的榜首似乎又名不副实了，在这样热闹嘈杂的环境里，恐怕想要感到孤独也是一种奢侈的事情。所以诗人的矫揉造作遇到了现实，大概就成了无病呻吟了。

    碧君的座位在角落里。不过首先看到对方的并不是碧君，也不是孙若涵。

    “孙若涵，真是你啊，都这么大了。”

    “啊，阿姨好。”

    那是碧君的母亲。是了，碧君还没出嫁呢，又怎么会独自一人来看病呢？孙若涵意识到，所谓的孤独只是自己的脑补而已。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见面，孙若涵倒是没什么，碧君有些害羞的移开了视线。这算是见家长么？

    要说见家长，其实他们并不陌生，在山塘街居住的那几年，两家离得不远。孙若涵和碧君的母亲也常常遇到，只是这一晃眼十多年了，孩童都成了大人。

    “真好啊，我家闺女也有人要了。”

    “妈！”

    这说的什么话呢，碧君不满道。

    这当然是玩笑话，对于长辈来说，两个孩子成不成是两说，能够找到看对眼的也是缘分，不会随便干涉。

    “那，我就先回去了。”林妈妈对着碧君眨眨眼睛，对自己看得懂气氛的表现小小的邀功，然后带着些琐碎的杂物离开了输液室。

    母亲走后，碧君仿佛也松了口气。孙若涵和自己母亲见面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太早了，有些不太适应。

    “那是我妈。”

    “嗯，我知道。”

    这是废话。不过也因为这废话挑起话题，让两人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头还晕吗？”

    “嗯，有一点。”

    “我煮了点粥，如果有胃口的话就吃点，觉得恶心的话也不要勉强。”

    “嗯。应该没问题，你煮的东西，就算头晕也不会吐的。”

    她倒是比孙若涵本人更有信心。

    打开保温桶，将稀粥倒进碗里，清淡的粥香带着稍许中药材的味道散开。

    用药材煮的药膳，平时碧君是不会去碰的。她讨厌中药的味道，无论是人参、枸杞、当归还是何首乌，总会让她想起小时候被老妈逼着喝所谓‘保健汤’的日子。东一句、西一句听来的偏方，妈妈却总是相信，而她也成了药罐子，本能的开始抗拒。

    不过孙若涵做的药膳却并没有让她讨厌中药的鼻子生出任何厌恶的感觉。那与其说是药材，不如说是某种花草的清香。尝了一口，果然，她的味觉并不排斥。反而让因为生病没胃口，从早上就没有吃过东西的嘴巴像是打开了封印，渴求着食物来填充。

    一勺、一勺，很快小半碗的粥就吃完了。

    “还要吃吗，还是等等？看看会不会反胃。”

    “没关系，就算反胃我也会咽下去的。”碧君说了句重口味的话，然后也被自己恶心了一下下。“好吧，那还是等等吧。”

    有了些东西垫肚子，碧君也觉得舒服了一些。输液架上的点滴还有两大瓶，没有两三个小时结束不了。不过她却不急了，孙若涵坐在边上，这样的感觉也不错。稍稍将身体向孙若涵那边靠了靠，如果是平时她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动作，生了病感觉人都柔弱了。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能够安静的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某个时刻，碧君突然说了句话。因为太轻了，孙若涵一时没听明白。

    “什么？”

    “我……我要上厕所。”

    “哦，啊，好的。”

    好几年的夫妻，对孙若涵来说这样的话题早就该习以为常，不过在这样的情境下，碧君的羞涩让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帮你拎一下袋子。”

    “嗯。”

    孙若涵高高拎着输液袋走在前面，碧君慢慢在后面跟着，这时候的她看着格外柔弱，让人不禁想要牵着，不过孙若涵刚要伸手，却被旁边快步走过的男子撞了一下。

    “抱歉！”男子急匆匆的，连招呼都来不及打，随口喊了声就消失在拐角。

    在医院里，人总有各种急事，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好去苛责。但孙若涵伸了一半的手尴尬的抬了一会儿，只能放了下来。后面是碧君的一声轻笑。

    啊，算了。

    这么想着，孙若涵的手心却一阵温润，碧君的手主动牵了过来。

    “走吧。”

    有时候，爱恋就像这清淡的药膳，不需要浓厚的滋味，淡淡的一点温馨就能让人回味许久。

    市立医院同时也是母子保健医院。相比起那些时常有重病离世冰冷冷的场所，这里也是迎接新生命诞生的地方。

    “只开了两指，还要再等等。”

    从凌晨到现在，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听到的回答，但妻子痛苦的样子却让他煎熬不已。已经一个通宵，妻子一直醒着，哪怕勉强睡去几分钟，也会很快被痛醒。原本对新生的期待，早就被一晚的煎熬消耗殆尽，只想着孩子早点出来，哪怕是个傻蛋，或者是个丑八怪，也好过让母亲这样继续受难。

    在这个奇特的场所，生和死之间的分隔从未有过的薄弱。

    或许是他焦虑的样子连护士也看不过去，走了过来。

    “去买点红牛吧，看你妻子都快脱力了，待会儿上了接生台，需要喝点功能性的饮料补充体力。”

    “红牛？好，好，我这就去。”或许是终于找到了能够出力的地方，男子慌忙的往外走。待产室中无能为力的煎熬简直能将人逼疯。

    医院的拐角，走太快没看清路的他差点和人撞了满怀，也顾不上停留，他随意道歉了一声继续往外跑。医院挺大，满怀心事的他四处找售卖机，却仿佛被针对了一样总是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台，却发现并没有红牛。

    “去外面的超市吧，今天病人太多，医院里售卖机的饮料都卖完了。”

    或许是一晚没睡，脑子搅成了浆糊，保安的话传进耳朵里，半天他才理解。

    “医院里没有红牛了吗？”

    “没有，去外面超市吧，饮马桥那边有超市，应该能买到。”

    保安的话也不知听进了多少，只听清医院里已经没有红牛，放在平时是毫不起眼的小事，却仿佛压塌骆驼的最后稻草。一晚上的等待和无力让他近乎崩溃。

    男人都是铁打的，但有时候却脆弱的像沙子黏的一样。他就这么靠在医院的墙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如过去那些应酬喝酒断片了一样，只觉得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自己在不同的世界。

    “没有红牛的话，喝这个饮料吧，也能补充体力。”

    伸到面前的是一个密封罐，男子回过神抬起头，认出了对方是刚才被自己撞了的人。年轻人身后跟着正在挂水的女孩。

    “对不起，刚刚……”

    “没事。要买饮料的话，就喝这个吧，是我自己家做的果汁。”

    “医生说要买功能性的，补充体力的饮料。”

    “要说补充体力，这个果汁也不差，你可以先尝尝。自己家用水果鲜榨的，没有添加剂，自然的东西总归不会有害。”

    眼前的密封罐让男子有些犹豫，毕竟是来历不明的东西，若是平时他定然不会收下。但此刻年轻人的善意让疲惫的他没了拒绝的精力。接过密封罐打开，不知什么水果，远在意料之外的香味让他精神一震。

    轻轻尝了一口。

    果香味瞬间在口腔中爆炸，却并没有过多的刺激，紧跟着的是延绵不绝醇厚的回味，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口感。迷糊的神智就像是踏进了温泉里，在极致的舒爽中清醒过来。

    “这个果汁是什么？”

    从没有尝试过的口感，哪怕喝了一口，他也有些无法置信这种滋味。

    “彩虹果汁，你该在意的不是这个吧，快回去吧。”

    “回去？啊，对！要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