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从中倒出一当量的药品。

    “那我现在给你介入记忆了？”男爵拿着记忆磁芯问。

    瑾看了看男爵准备去拿设备的手，把药品装回了瓶子，轻轻的说：“不用电吗？”

    他们顺着扭曲的上个世纪初建造的楼梯爬下楼，迈着轻快和因熬夜而虚浮的脚步去吃早餐。

    坐在清冷的酒吧街，小贩的早餐推车前，男爵继续和瑾聊天。

    男爵压低声音说：“对了，你今天就在实验室休息，免生事端。我出去一趟。”

    看到瑾下意识的举起手，想说些什么，男爵抢先接上：“架空之地不能没有你。我是指，当初你设计的，架空之地那个级别的元宇宙，内部在不停的迭代。咱们要是启动它之后不能抓紧时间把整个世界修正到正常轨道，你这么多年在上城帝国学院的努力就白费了。”

    男爵换了个说法：“或者说，架空之地如果修复不及时的话，会很快破败，复杂度会在某个时刻急剧升高，然后让整个镜像世界，或者说元宇宙，崩溃。具体有多快呢？指数爆炸。”男爵比划了一个蘑菇云的形状。

    “那初始化一下不就行了吗？”瑾随口一问。

    “当初你最斩钉截铁的一次拒绝就是不允许初始化！”男爵突然激动起来，他想了想，明白过来，“哦，对，你忘了。记得今天上午把记忆读取一下，上午有一个小时的三折用电。那个磁芯容量很大，你不要一次性全读完，头会痛的。”

    吃完了廉价而没有卫生许可的小摊上的速食，二人暂时分道扬镳。

    瑾终于获得了独处时间。她疲惫的躺在床上，呆呆注视着公寓里泛黄的天花板。

    瑾的面前逐渐产生墨色的幻觉，他们漂浮，旋转，使人产生短暂的眩晕和切身的衰弱。

    然后他们逐渐组成字符，以并不存在的方式浮现在空中。

    “喜都地下城：这里是人类最后的聚集地。为了逃避镜像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围剿，喜都的幸存者逐渐放弃了先进但充满了危险的脑网等技术，退回了古典时代。关于在喜都的生存状态，历来都充满了争议和紧张。摩擦和火药味无处不在，一部分保守派别主张维持现状，另一部分激进派则主张开放技术。当然，还有一小撮疯狂的叛乱分子，他们主张全盘接受脑网，或者搭建喜都内部的类脑网系统，目的是一劳永逸的消灭地球上仅存的人类，然后前往脑网取得无法被证明的永生。他们非常危险，并且已经被证实具有大大小小的不同组织，一般的，喜都方面将其统称为：地球脑网组织。

    大家都称现在的喜都处于黑暗的中世纪，这话字面上看不假。但是人类究竟处于何种生存状态，需要人类自身评价。一个人类究竟活成骑士，女巫还是流民之辈，由人类自己决定，和中世纪无关。”

    瑾思考着，这些字符也在空中停顿着。“我要做的事情和那些地球脑网组织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为了毁灭而犯罪；而我做的事情，虽然行为上和他们一样，但那是为了让人类获得进化而必然要付出的小小代价。”

    瑾随后自然而然的按照喜都下城本地人的逻辑想到：“这说明这些犯罪组织对我而言，具有利用价值。”

    空气的温度仿佛正在缓缓下降。墨色的字符零散的破碎，重组。

    “喜都地下城：这块大体成立方体的土地被按照势力范围和生活习惯分作五大块：地表，上城，中城，下城，底城。

    上城中居住着整座城市的精英，具有良好的教育系统和能源供应，他们分作几大派系，以喜都联合政府为首，掌控着整座城市的能源，经济，工业，农业，教育，政治……

    中城中居住着庸庸碌碌的平民，他们充当人口，或者说，他们仅仅是人口。他们无忧无虑的工作，生活，工作，生活，最后因步入老年致死。

    下城是社会上污水横流的失败者的据地，充满了野心家，走私者，炼金术士，佣兵，黑市行商，机械师，改造人和瓜葛复杂的帮派势力。一般来说，他们不会东山再起或者剑指上城，他们是枯枝，也是烈焰，他们的一部分正在消耗他们的另一部分。

    至于底城，你是否能够想象狗头人或者地精交火的那些地底矿坑？对，居住在那种地方，虽然是人类，不过地底走卒。”

    瑾皱了一下眉，“地表呢？”她敏锐的发现这一问题。

    墨色的字符飞快变换。

    “地面上有着广袤的土地，还有残酷的屠杀。镜像世界所操纵的，现实世界中的自动化军队，无时无刻不妄想消灭掉现实世界的所有人类，以绝后患。”

    空气更冷了。

    瑾想到，“人类每存在在现实世界一天，脑网的硬件服务终端被找到的概率就大一分，一旦找到硬件服务终端，人类就可能一举毁灭整个脑网。

    而现在的状况是，脑网里被上传过的人类和脑网中自然迭代产生的数字生命原住民忌惮此事，操纵着现实世界的自动化军队，已经几乎灭绝了人类。”

    空气愈发的冷起来，瑾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瑾想要人类获得脑网的便利，显然这样的便利人类曾经获得过，但是这些获得过便利的人类此时正残忍的搜寻和消灭他们曾经的同伴。

    想到这里，瑾从床上爬起来，把磁芯从转移设备上拔下来。坐到桌前，她颤抖着掏出古老无比，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点重新变得常用的纸笔，她把这段誓言缓缓写下，钉在墙上。

    “我会证明，那些脑网中的数字人类，还有喜都地下城中的执政者，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