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澄并没有自己关于时间倍率的发现告诉姜子妍，倒不是穿越者常见隐藏自己秘密的操作，为了给自己留一张的底牌。

    因为这个发现也不值钱，要是师尊脑子好使，就凭之前的对话，她就能分析出来。不过，这个假设的条件难度大了一点。

    而是他准备等到师尊在马文才面前显出真身以后，师尊考较他有没有进步的时候，他可以蒙一蒙师尊。成功的话，估计可以少一顿毒打。

    失败的话，不会挨得更惨。毕竟姜子妍需要一个活着的弟子，怎么也能保住一条命不是。

    只是姜子妍也没有答应在马文才面前显形。她只若无其事地看着天空：“我再想想吧。”

    这件事就没有了下文。好在陈若澄现在对此事还没有这么急迫，在修行上略有心得以后倒是让他一心都落在了这上面。

    每天就白天听课，晚上修行。听课的目的是为了不被赶出万松书院。

    陈若澄不能出去的原因是他需要留在书院保祝英台。姜子妍似乎也需要留在书院，但没有讲述原因，所以他也懒得问。

    平静的两天就这么过去。到了第三日，他愈发丧心病狂起来，在白天课堂上也悄悄修行起来。

    这也是老师给了他这个机会。今日的课，是吟诗。老师不似平日一般站在前面诵读得摇头晃脑，而是跪坐在书案前。

    武周时，还没有椅子这种东西，普遍的坐姿都是跪坐。原本陈若澄还想着要不要“发明”椅子。毕竟企鹅式“发明”还是穿越者攫取一桶金的常见手段。原谅，他没有使用获取，也没有使用赚取，而是使用了攫取。在他看来靠抄袭，也就只配得上这评语。

    但是在陈若澄遇到另一个自己以后，他不准备任何可能大出风头的事。既然有“他们”的存在，猥琐发育才是正道。

    跪坐意味着老师此刻的高度十分有限，视野也大受影响。于是陈若澄安心躲在后面打坐修行起来。

    今天他是和姜子妍同桌。因为他并不喜欢和学霸许仕林一起坐第一排。作为一个读书摸鱼人，就应该有摸鱼人的自觉。

    他小声给姜子妍汇报了思想：“师尊，替我看着，我修行一会儿。”

    姜子妍颦眉，片刻间就想起了三种讥讽方式。不过又想着还是不该打击他的积极性，毕竟自己也指望中他早日有所得。

    于是她超级加倍，直接一指点入他的眉心，将他清醒地送入梦境。反正有她看着，有什么问题把他叫醒就好。用点障眼法，也不至于轻易就被几个凡人识破。

    陈若澄沉入梦境，盘坐在一处悬崖之上。放在现实中，垂头就可以看见万丈深渊的地方，他可是绝不敢待在这里的。

    他既不敢如此弄险，也不敢埋头看如此深渊。可在清醒的梦里，就无所谓了，只要他不想着自己掉下去，他就不会掉下去。理论上他甚至可以在梦境中飞行。

    合眼默念口诀，气息行走于全身，慢慢汇集到了丹田。与前几日略有不同的是，他能感觉到这股气并没有停留于心湖之中。而是在缓缓地流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出口。

    他心念一动，试着在心湖上空定义出一个出口来。

    心湖，在功法里，是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存在。理论上，就算身死道消，此处都可以保持最后的封闭。而一旦心湖受到入侵，轻则受到致命打击，中则成为旁人随意摆布的傀儡，重的话甚至可能凄惨到一般人的想象力都想不到。

    但是此处并不是真正的密闭体，它和外界也可以连通，这个连通的阀门完全受主体控制。

    现在陈若澄就是因为察觉到汇聚到心湖的气息在心湖上空游走。他猜测是想要寻找出口。于是他干脆自己定义出一个出来看气息会不会流出去。

    一个黄衫公子在他心湖上空拨开幻彩云层，便算是定义出一个出口。这个黄衫公子自然是他自己的形象在他心湖内的投影。

    云层散开，日透天穹，辉耀湖光。

    流动的气流也顺着这缺口飘逸了出去。

    随着气流的逸出，陈若澄感觉自己无法在维系入定状态，自己也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道隔绝出了心湖。他下意识地睁开双眼。

    孤松，峭崖，灰山，靛空。梦境依旧，一切却在慢慢变淡。

    这是梦境不稳，将要醒来的状态，接下来，或许就是周遭所有景象的离解。

    自他创出梦境修行的方法以来，这是他首次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自行瓦解梦境。并不像是什么好事。大约是自己散掉心湖的灵气倒置的。看来自己此举倒是孟浪了。

    也不知道如何解决，只有等醒来后请教姜子妍。

    梦境终于灰暗到了一定程度，还没有等到彻底崩塌。他感觉到自己在现实世界的关联，主动睁开了眼。这还是他从那日以来，首次用这样的方式主动醒来。

    醒来以后，他有些错愕。他并非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教室当中。连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发现大家都没有关注他。或者说大家根本看不到他，目光透过他看向了讲台之上。

    上面正有梁山伯在作诗。随着他的吟诵，下面祝英台拽着手微微点头，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敬。崇敬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陈若澄前世除了母亲没有在任何女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见到过。显然，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意。

    然后他又在马文才悄悄望向祝英台的眼神中看到了这种爱意。

    真是一塌糊涂的男男女女。

    感慨之下，他看到了跪坐在姜子妍身旁的自己。没有去留意姜子妍看向自己的古怪眼神，他立刻又埋头看向自己的躯干。

    自己站在教室中间，另有一个自己坐在教室后面。几天以前，他可能会高呼见鬼了。

    现在，他却是明白他这就是传说中的阴神出窍。

    这才三天，他就能阴神出窍了。还有谁？

    他在教室当中跑动两步，发现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看来他对于其他来说确实是一个不看到的存在。有些嘚瑟，他可没有什么穿越者该掌握的基本素质，荣辱不惊。

    前世今生也难得有这样的肆意瞬间，不觉放声大笑起来。

    在发现自己的声音依然不为旁人所知以后，他更为放肆起来。他一气走上讲台，站在替老师主持的许仕林身旁，朗声念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一口气背完这首按理他早就忘掉的长诗以后，他仍觉得踌躇满志。

    能背完这首诗他倒不奇怪。阴神状态下，他似乎确实文化水平高一点。这也是他早就发觉了的事实。

    然后他迎上一直保持坐姿默不作声的姜子妍的目光，挑动自己的双眉，有几分自夸也有几分炫耀。

    姜子妍面色充满嘲讽，将手中打开的折扇平摊出来，微微转腕。

    下一刻，陈若澄发现自己重新跪坐在了师尊的身旁。

    师尊并没有半分好脸色，只是冷声说：“蠢材。”

    这应该是针对他的嘚瑟的，实质应该是充满惊艳却又怕他自满。这种套路，他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