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活着

第八节我死了

    当天下午,我就被带到封台广场,丢在众人堆里,其它三个向导站在封台上,当电灯泡。那时候,向导的光芒穿不透我即将被屠杀的天空,没有人向菩萨报个信。亵渎向导的土地注定没有光明!

    不是所有人都到广场观看我被屠杀,只有一千五百多人左右,那也是乌泱泱的一片嘈杂。

    “为了自己的前途,竟然没有底线地选择跟偷渡客合作。”

    “人性呀!真的很难讲,即使当了向导,还有不干净的。”

    ......

    我愤怒地站在人群前,是有些惊慌,但更生气这些没脑子的家伙。不,不能说人家没脑子,我不死心地大喊我是被冤枉的。并且我放出很强烈的光芒照射巫师和阿齐,阿齐站在高高的封台上,刻意避开我的光芒。他因为愧疚,几乎没有了光芒,灯帽是昏暗的黄色,连他站着的土地都照不清。

    巫师和典狱长也站在封台上,在埃迪等警察的保护中冷冷地看着我。这些人中,我竟然没有发现黄文斌,看来,他真不是他们一伙的,大本营的权力重新回到了巫师、典狱长这个集团的手中。

    呵呵。这个代理典狱长任命得好啊!

    光芒穿过那些半裸的身躯、穿着破布衫、散发着低级草药水气味的众多纸片人,他们一直朝我挤过来,面孔是焦躁而兴奋的。我面前是喧哗的人声、很多摇动着的伸长的手、愤怒的面颊和漆黑的胸膛。

    面对这些愤怒的人群,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怒气是哪儿来的,正想开导开导他们,疏散他们心中的怒火,没想到我还没辩解几句,人群已经被我的话给激怒了,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冲上来对我一通乱打,我被打被扎,很快满是窟窿而且变形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了,我的话就是那么让他们愤怒啊,我不是个能教导人的向导吗?

    还是有个人比较清醒的,他在大叫,提醒大家注意我是地藏菩萨招收的门徒,是否应该留有余地。但是,没人担心这点,他们连地藏菩萨的法身到来之际都敢抗议,更何况是我这个小猫咪呢?

    我死了,死透透的,现在的我是该上梵天还是下地狱呢?

    此时的我,还是焦虑和不甘的,我的牙齿深深地嵌入其中一个凶手的小腿里,以至于他惊恐地大叫,然后把我的我的脸像坚果一样砸,砸得无法辨认。我是死了,可我还有不服的心,那颗心还没死,还在痛苦不堪地跳动。

    然后人们就踩,像XZ人打阿嘎那么踩。

    够了!别砸了,婊子养的,瞧瞧我的身体,都已经支离破碎了,还有我的帽子,混蛋,停下,停下,有你们这么扒头皮的吗?我的帽子是连着脑子的,脑子不会发光,光是从帽子里出来的。

    哦,哮天犬一样的混蛋,他们正在研究我的头,好像帽子发光是因为头皮的问题。

    大概,头皮没找到什么特殊发光物质,他们用刺戳我脑浆,正在翻看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奥秘。我一次又一次地疼得尖叫。

    帽子的光,我也不知怎么来的,肯定跟修行有关,只是一种冷能量的光源,不是热源。这个异世界,没有热光,没有火焰,吃的都是寒食或者活食,没有火焰。火对于这个异世界来说是神奇的能量,存在于传说中。

    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让我想知道凶手究竟是谁。凶残狠毒的帮凶,我看不见他们,只看见人家的鞋子,好多,以至于我怨恨周围的这么多的脚。对,杀我的人不是这只脚干的就是那只脚干的。还有,不仅仅是我死亡,这个暴乱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骇人的阴谋,现在我感觉到了,它极可能瓦解我们的寺庙、传统信仰,以及女王国。即使那个口技的牛郎已经死了!

    所有能量已经全部耗尽,疲惫不堪的四肢,空荡荡的脑壳,身体的疼痛能很好缓解心灵的痛苦。

    当我的碎片飘起来之后,我还是能听到哭声,那是来自巫师那边的,不是巫师,而是那个美杜莎,那个哭声抽抽噎噎的,没有悲伤,只是一种不舍,像妈妈离去没有带上自己的那种不舍。

    我恨她!她害了我!向导也走不成贪嗔痴啊!

    我的尸体碎片开始有奇怪的变化,这惊醒了很多人。连我都奇怪地发现自己可能还有下一个生命,或许还是另一种生命的开端,这个异世界可能不是我生命的旅途的终点。这事太奇怪啦!

    我死了,身体破碎,碎片又分解了,不是一团微光粒子,而是化成一颗颗五光十色的气泡灯泡,接着一颗颗从混乱的人群中飘起来,升到他们的头顶上,接着往上,到了很高的虚空,像天上的一个个闪亮的星星。

    这时候,虚空处出现的不是黑渊,而是一根白色的光柱子,光柱子像个电梯,指引我飞升的方向。这样的光柱子好像是能量加持,让我的每个光珠子都感觉很舒服,浑身都是力气。

    每一个气泡珠子都是一个小我,原先大我的那些愤恨都随着大我的解体也解体了,每个小我都像一个调皮的小孩,比赛看谁跑得更快,于是我化作了一道道流星,飞快地往上窜,一会儿就没影了。

    这个场面震惊了在场的所有民众,这是他们一辈子没见过的神迹,因此他们所有人很快意识到自己毁坏了一个有神力的高级向导,一个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有神力的向导。就是舍利子这样的大师,死后也没有五彩的气泡灯,更不会有光柱子迎接他,那一定是长生天的方向。这样的向导非常稀少,在女王国历史中有记载,有一两次,也就一两个,都被当成了传说。

    因为震惊于这个神迹,混乱、狂躁的人群开始趋向于冷静,看着光柱子往天上缩,没入越来越黑的天空,他们大概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大的蠢事。

    “有人在刻意制造误解,我们被骗了。”一个环保卫士开始大声疾呼。

    过多的抱怨开始产生,都发觉自己被自己撞倒了。

    “这一切都是谁带节奏呢?看看我们的周围,黑漆漆的,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有人蛊惑我们,从来都是贵族在蛊惑我们。”

    “对,是那个巫师,伍先生那个巫师,那个阴谋家。还有典狱长,还有狱警那些帮凶,对,我们找巫师和典狱长算账,我们要找狱警算账,是他们把大本营弄成这样的,这里就是地狱。”

    ......

    越来越多的人不满,越来越多的人抱怨,于是更大风暴来了,进而发展成了汹涌的怒潮,于是,暴动开始了,愤怒的人们首先进攻封台和警署。新一轮的屠杀又开始了。警察再厉害毕竟少数,典狱长再厉害毕竟只有一个,巫师再厉害,毕竟也架不住被包围。这些囚徒可都是些狠角色,反正被病魔折磨着挺辛苦的,命也不长了,敢拼。

    巫师死了,典狱长死了,狱警都死了,只有古塔的那个苏第二在得到暴动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跑了。大本营的暴动非常惨烈。

    没有巫师控制,美杜莎跑了,那些黑蝙蝠也跑了,还有魔镜里头那些七七八八的怨灵妖魔也趁机跑了。

    没有狱警管着,活下来的囚徒也跑了,包括蛮子那五个艄公。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化为气泡珠子,而不是微粒子。按照道理,我是一个有私心的向导,连大向导资格都算不上,怎能成为大师级别的向导呢?也许是我舍身取义的壮举吧?也许是我对美的追求是纯洁的吧?也有可能是菩萨对我的眷顾吧?总之,我飞升了,组成我魂灵的这些珠子一个个突破了一层薄膜一般的天空的底层,蹦跶蹦跶地来到了一个新世界,跟脱离肥皂水束缚的肥皂泡一样。

    一个个的小我,悬浮着,进入的这个神秘空间好像是一个湖泊,但它跟传统的湖泊又有点不一样,哪儿不同,不好形容。这里的水似有似无,涤荡的样子能安抚珠子里的存储的意识。光线从外头进来的,有些亮,但是不耀眼,在被吸走记忆之前,借助这样的光线,我的每一个珠子都能看见地藏菩萨,一个光头巨人,三头六臂那样地在岸边坐着,像一个垂钓的、正在打瞌睡的闲人。

    他在念叨什么呢?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天呀,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呀!传说中的梵天是这样的吗?天真有九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