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伊心领神会，对银辉道：“哥哥，你先离开一下，我们有事商量一下。”

    银辉有点小小的受伤：说好的三人一起商量呢，咋就要把我撇开？

    但还是乖乖地离开了一点距离。

    云伊看向银汐，银汐也看向云伊，然后压低声音对云伊说：“我有个想法……”

    银汐的想法是：先让黑泥和娅娅到她身边，她会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们离开，去一个就算知道他们是奴隶也会收留他们的部落。

    云伊眼睛一闪：“你是说腾巽部落？”

    腾巽部落是没有奴隶的，由多个种族，各种不同来历的的兽人构成，在老祭司和巨石的带领下，各个种族的兽人们和谐相处，互助互爱。

    银汐有把握，如果黑泥和娅娅去到腾巽部落，必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遭到歧视和冷漠的疏远隔阂。

    银汐道：“就是促昔他们还在迁徙，如果现在让他们去，他们肯定无法穿越混沌森林，而且找不到方向。所以，还得让他们在部落呆一段时间。等待促昔他们传来消息，知道已经定居的地点，我再让他们离开。”

    云伊觉得这是一个目前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妥善的解决方式了。不过她眼光一闪，心里还有几个疑问：“那为啥要叫我哥哥避开呢？”

    银汐的小脸突然红了，扭捏了一下：“我和促昔的事，部落里还没人知道，我也不想他们知道。”

    云伊了然：银狼部落最美丽的小公主，最耀眼的明珠，竟然爱上一个不出名的小部落的祭司学徒，哪怕现在促昔已成为祭司，但他们如果想要在一起，肯定会像自己阿父阿母那时候一样，遭遇许多阻拦。何况，银汐阿父二长老银钢一向对银汐视若掌上明珠，怎么会舍得……

    等等，这里面有故事……

    云伊好奇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和促昔怎么认识的呢……”

    银汐难得地露出羞怯的神色，伸手按住云伊的嘴：“有机会再告诉你……”

    转过来看了一眼云伊，眼光调皮地一转：“要不，你也告诉我你的故事？你是怎么拿下腾巽部落最勇猛的冰山勇士的？”

    云伊瞬间想起无尽天坑底部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顿时脸也红了。支支吾吾道：“有机会再说……”

    两个小雌性看着同时面颊飞红的彼此：好吧，这一轮平手，暂时放过这个问题。

    银汐继续道：“而且你哥哥知道了，不见得会同意放他们走……”

    云伊的问题又来了：“我家还没有奴隶呢，你家才有奴隶，怎么你会觉得我哥哥不愿意放人走？”

    银汐犹豫了一下：“你哥哥以前一直是大长老带大的，我不知道这方面他会不会受大长老的影响……万一，他在这方面和我们有不同看法，岂不是多生事端？”

    云伊想起了那个到现在还没见过面的祖父。好吧，自己不了解，的确不能随便冒险。再说，相处日短，自己还未必就有把握说，真正了解银辉的想法。

    倒是银汐……云伊一直觉得她说起奴隶时这么风轻云淡，似乎也很习惯奴隶制度的存在。她没想到银汐如此轻易就能决定放掉两个奴隶，还会为他们筹谋未来。

    银汐似乎察觉了她目光里没说出的疑问，骄傲地抬了抬头：“当初我就是因为私自放掉一个奴隶……后来……才遇到了促昔哥哥……那个，以后再告诉你。”

    银汐突然在云伊耳边轻轻地道：“而且，不是每个奴隶都值得争取自由的……”

    银汐眼里略过一丝怪异的神色，转瞬即逝，却被云伊捕捉到。不过云伊并没有追问，心知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银汐继续轻声道：“就算是他们，我也只能是给他们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要看他们自己。”

    随即转身对黑泥和娅娅说：“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我现在就想办法放你们走……”

    在银汐和云伊低声商量的过程中，兄妹俩就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只等待面前的两个明显在银狼部落出身不凡的小雌性宣布他们最后的结局。

    此时听到银汐的话，兄妹二人都不由得抬起头来。

    银汐的眼光似是不经意的扫过二人面庞，继续道：“虽然我会因此受到惩罚，但是应该来说不会太严厉……毕竟黑泥你也知道，我阿父甚为宠我，所以你们不必担心。”

    黑泥和娅娅对望了一眼，似乎并没有激动不已，反而继续沉默着，似乎在等待第二个选择。

    银汐继续道：“第二个嘛，就是你们两个都暂时做我的奴隶……不过，我会寻找机会给你们自由，并指引一个可以让你们容身的部落。”

    兄妹俩再次对望一眼。

    黑泥思索半晌，道：“第二个选择，需要我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又会需要小姐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银汐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平淡的语气道：“第二个选择，你们不需要付出代价，我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唯一要求是你们相信我，愿意等待。”

    黑泥又沉默了，似乎在思索什么。娅娅也不开口，一幅哥哥说什么我都同意的表情。

    银汐也不着急，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拽来的草茎，似乎他们做什么决定她都无所谓。

    黑泥思索半晌，重新伏身下去，向银汐磕了个头，郑重地道：“我跟随银汐小姐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我虽为奴隶，却知道小姐对我们甚为友善，从没打骂过我们。

    我相信，小姐是心地善良之人。也是诚心为我们指出一条道路。

    但是阿父阿母告诫我们：不要把别人的善良当做理所当然。

    虽然小姐说不必为您担心，您也不需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但是我们同样不可以毫无底线地利用您的善良。

    如果选择第一条路，必然会给小姐带来麻烦，我们也自知难以有求生的希望，但是如果我们这个渺茫的希望还需要小姐付出代价来完成，我觉得我对不起阿父阿母的教导。

    如果选择第二条路，小姐同样会付出代价，虽然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代价，小姐不肯明说。

    但阿父阿母也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所有的无故示好背后都必然存在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黑泥虽然愚钝，却也知道，小姐给我们的第二个选择，要做到的难度远远超过第一个选择。怎么可能不需要小姐付出代价呢？

    何况我，黑泥，不过是一个奴隶，我扪心自问，我对小姐的尊敬和服从，并不能达到小姐为我付出极大代价争取自由的程度。

    所以，还请小姐明白告诉我们，如果选择第二条路，您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又需要我们做到什么，来换取这样的宽厚相待？

    如果小姐不能明示，黑泥只能愧对小姐的厚意，厚着脸皮请求小姐，答应让我和妹妹死在一处，唯求把我们的骨灰撒回混沌大森林。”

    说完这一段，黑泥重重地磕了个头，说了一句：“黑泥大胆，冒犯小姐，还请小姐宽厚，能答应黑泥的请求。”

    然后顿首在地，一言不发。

    云伊在一旁听得目光闪动。她完全没想到，黑泥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更没有想到，在自己一直以为蒙昧落后，还处于原始部落的混沌世界，竟然还有这么多充满智慧的兽人……比如老祭司，比如能教授黑泥如此睿智人生哲理的阿父阿母。

    是自己太自以为是，看轻了那些从自然和人生阅历中萌发出来的智慧，哪怕是在原始社会，这些智慧也一样深刻，直指人心。

    银汐目光闪烁，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扬声对不远处的银辉道：“银辉哥哥，我生气了！他们好讨厌！你叫人来，把他们拖走，我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被割断喉咙！”

    云伊不由得一惊。随即又冷静下来，默默地没有说话。

    银辉被叫进来，听见银汐的话，极为惊异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刚不是还……”

    银汐气恼地跺着脚：“银辉哥哥你别问了！总之这两个奴隶实在是不知好歹！哼，你就说你听不听我的！”

    银辉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奴隶，他不知道，当他看向娅娅的时候，两双眼睛都在背后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他。

    ——女人呐，这个时候也不肯收起自己的八卦之心。

    银汐目光一转，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反正他们自己说不会反抗，银辉哥哥，那就你来动手，先杀了这个小雌性，我不喜欢她！”

    银辉犹豫了，带着不情不愿的目光投向银汐和云伊。两个人心知此时不能露馅，故意绷紧了脸，一脸僵硬的表情，流露出冷漠的目光。

    银辉看向云伊：“妹妹，你也要我……”

    云伊差点就绷不住了，哥哥的眼神分明是在替娅娅求饶。那双眼睛里竟然带上了几分哀求。

    银辉竟然说：“别杀她了吧？要不，我收了她做我的雌奴？”

    云伊冷冷道：“难道你想和一个雌奴结为伴侣？阿父阿母知道你竟然想要雌奴会不会打死你？”

    银辉犹豫道：“我还没有想过伴侣的事。可是……我总觉得她很像你，我……我下不了手。我也不想让她成为部落雌奴……那样，我还是会想到你……”

    眼看云伊就要崩盘，银汐赶紧抢过来话头：“哼，堂堂银狼部落出名的勇士，居然说自己没胆子杀一个奴隶，银辉哥哥你找什么借口！要不然，你把刀给我，我来！”

    银辉反而捂住了腰间插在兽皮裙上的石刀，退后了几步。

    “一定要杀了他们吗？要不，我放他们走，我来承担所有的责罚。”

    银汐冷着脸道：“私放奴隶，就算你是大长老的孙子，也会被鞭挞三十。那可是蛇皮鞭，你真的想去扛？

    再说，你放了他们，他们能往哪里走？你是想他们死在混沌森林里的野兽嘴里，还是想他们死在追杀的部落勇士手上？还是想他们永远流浪，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那还不如死在这里。至少我已答应他们把他们的骨灰撒回混沌森林。”

    银辉苦笑：“我们开始不就纠结的这个吗？要不，我去问问阿父阿母该怎么办？”

    银汐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石刀：“我改主意了，他们惹怒我了。你不愿意，我来。”

    云伊默默在心底鼓掌，好妹子，演技满分！

    银辉看了看死死绷着脸，撑着一脸不开心表情的云伊，终究觉得还是妹妹更重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还是我来吧，总不能让你们的手沾染鲜血。”

    黑泥和娅娅依旧跪在地上，看着三个人的争执。默默地没有出声。

    看着银辉手执石刀向他们走来，似乎已经是最终的结局即将来临。

    黑泥突然对银汐笑了笑：“谢谢小姐这两年的照拂，也谢谢银辉少爷给我这个机会，能让我和妹妹一起走。

    能不能把石刀给我，让我亲手送走妹妹，这样，娅娅的痛苦会少一些。”

    云伊目光微动，最后的考验来临了吗？

    黑泥说那一番话是否真心，便看他拿到石刀，是奋起一博，还是坦然赴死。

    毕竟黑泥的勇武也不可小觑。银辉哥哥虽然是部落出名的勇士，但是武器易手，未必还能护得住自己和银汐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