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无情云有晴

073 惊变 (一)

    这个月神节,银狼部落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篝火早已熊熊燃起,欢快跳动的火焰映射在部落族人的面上,照出一张张笑容。

    穿着各式各样兽皮裙的雌性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幼崽们欢乐地在人群间穿来穿去,追逐打闹。部落的老人们也纷纷走出家门,微笑着坐在部落广场上,分享这一刻的欢乐,回忆自己成长的岁月。

    那些今年即将成年的年轻兽人们围拢在月神祭台附近,时不时地将羞怯或热烈的眼光投向人群中自己中意的雌性或雄性。

    人群偶尔爆发出一阵阵笑声,那是有人目光的交缠被边上的同伴发觉,遭遇同伴的调侃,而被调笑的雌性往往跺脚娇嗔,惹来更多笑声。

    神使的降临和他带来的知识,让每一个族人都对部落的未来充满信心。对于一个月后到来的水季,不再如以往充满忧虑。

    就算是还在把守着部落入口的战士,也满怀笑意,望着欢快的部落广场。他们的家人或伴侣也在这欢乐的人群中。

    为了安抚这些月神节还需要守卫部落的勇士们,今天每位勇士都获得了加餐:一份额外的红烧肉。这是部落族人最热爱的新菜式。

    当勇士们集体加餐时,前来参加银狼部落月神节的翼虎勇士们就围着他们的大锅转来转去,不时发出惊叹。看着他们的羡慕,银狼勇士们心中的自豪感更加强烈。

    在某个部落入口,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喧闹,几个翼虎族人围在入口,要求进入部落。

    银狼勇士皱起眉头,月神节已经开始,翼虎部落来参加月神节的人也早都到了,这些人,不去参加自己部落的月神节,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几个翼虎部落的人解释,他们是来给翼虎族长送信的,晚了一步,没追上族长,请银狼勇士们通融一下。

    坚守职责的银狼勇士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正在双方争执的时候,皮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族人,似是随意闲逛到这里,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银狼部落谁不认识神使大人?那张稚嫩的脸庞就是最有效的通行证。勇士们恭谨地上前,说明了情况。

    皮蛋随意地挥挥手:“让他们进去呗,就这么几个人,怕什么,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部落的月神节有多欢乐。”

    银狼勇士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有违自己的职责,但神使大人说得似乎也没错,这几个人,能翻什么浪?

    于是,这几个人顺利地进入了部落。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走出不远,就隐藏在附近的树林中,没有去广场,反而在偷偷观察这些银狼战士。

    也没有人注意到,从月神节开始后,这样的一幕在部落各个入口处都上演了一遍。

    月神祭台处,祭司乌度强压着心中不安的感觉,已经完成了月神祭祷,开始准备举行集中成年礼。

    月神祭台下,除了参加成年礼的雌性雄性们,前来观礼的家人和亲友们已经退到周围较远的地方,以免妨碍成年礼的举行。

    银辉举着花冠,激动地朝云伊挥手示意,银豪和云弗五指相扣,并肩而立,微笑着看着云伊随着一群小雌性们走上月神祭台。

    银汐和银锋站在一起,也在看着那个走上月神祭台的身影,身后不远处竟然是翼犷。翼犷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云伊,鼻子里情绪莫名地哼了一声。

    今天的云伊穿着一条用寒祈的蜕皮缝制的蛇皮裙,富有弹性而又柔软贴合的皮裙完美地勾勒出身形。

    因为颜色近乎黑色,款型就像蓝星的短款晚礼服。云伊特意做了两条肩带,露出圆润的肩膀,又在肩带上别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在月光下,云伊白皙的肌肤似乎都在散发淡淡的光芒,显得更加娇媚。

    在一群刚成年的小雌性中,云伊刚一走上月神祭台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人群里发出惊艳的赞叹。

    之前云伊一直被家人簇拥着,似乎担心银辉的调笑,一直微微地低着头,银锋并没有靠得太近,看清云伊今天的装扮。

    此刻,云伊亭亭玉立站在月神祭台上,淡淡地微笑着。如水的月光洒满全身,吊带群在月光下闪烁点点荧光,更衬得肌肤如玉。在一群小雌性中简直如鹤立鸡群,美丽得炫人眼目。

    银锋几乎是用痴迷的眼神盯着云伊,感觉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云伊。

    银汐看得心下不爽,她心知云伊心中有人,不愿意云伊这样被人直瞪瞪地盯着,伸手在银锋面前晃了晃:“银锋哥哥,别看了,你瞧你,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转眼一看,翼犷更是不堪,瞪圆了眼睛张大嘴,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下,银汐和银锋双双不爽,一起盯住翼犷狠狠地哼了一声。

    翼犷回过神来,更加不满地盯住银锋,两人的目光交错,空气中火花四溅,如果不是在月神节现场,这两个部落少族长大有当场干起来的可能。

    云伊站在月神祭台上,目光扫过底下的阿父阿母,哥哥,银汐,银锋……等等,皮蛋呢?为什么皮蛋还没出现?

    云伊心底涌出浓浓的不安,她再一次在心底开始呼唤皮蛋,只要在山谷内,皮蛋一定能听见她的呼唤,但是,没有反应……

    云伊心底沉了下去,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皮蛋会不在这里,为什么皮蛋会不回应自己的呼唤?

    突然,月神祭台附近响起了巨大的喧闹声。随后演变成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的混乱中,有人仓皇地大喊:“翼虎部落攻击我们!”

    人群混乱起来,开始盲目地四散逃走,更多的惨叫和打斗声响起来,还有部落勇士一边战斗一边大声呐喊:“鬣狗部落的人也打过来了!”“我这里是铁熊族的人!还有狂风蹄部落,犀牛部落的人!”

    山谷里瞬间混乱一片,惨叫声,尖叫声,惊呼声,幼崽的疯狂啼哭声,老人的哀嚎声混成一片,银狼部落的人懵了,为什么这几个部落的战士会联手攻打我们?他们是怎么进入山谷的?族长呢?长老们呢?

    在一片混乱中,银锋反应极为迅速地转身捕捉翼犷的身影,却只能看到一张面带狰狞的脸冲自己咧嘴笑了一下,迅速没入人群,消失在一片混乱中。

    银锋转头就想往议事山洞冲去,银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先组织人!”

    此时,银滕长老已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跳到月神祭台上,高呼一声:“所有银狼战士,到我这里集合!”

    银锋也迅速跳上月神祭台:“所有战士,先到月神祭台集合!”

    乌度一把拉住他:“我准备的一千银狼战士,在部落西北角待命,你去召集他们!”

    银锋看了乌度一眼,点点头迅速向部落西北角冲去。一边冲一边想,究竟发生了什么?阿父呢?大长老二长老呢?他们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整个部落山谷已经陷入一片火海,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鬣狗部落,铁熊部落,犀牛部落还有狂风蹄部落的战士手执石斧石刀,疯狂地砍杀银狼部落的族人和战士,惨叫声此起彼伏,而这些战士的后面,是全部武装从各个部落入口涌进来的翼虎族战士。

    有人看到,有些入口处的银狼战士奋起反击,却脚下发软,还有人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他们的反抗变得虚弱无力,很快就被淹没在石刀石斧的砍砸中,鲜血在地面渐渐洇开。

    银汐突然冲着乌度大喊:“告诉族人,部落东北角的树林可以逃生!”

    此时云伊已经跳下月神祭台,和阿父阿母和银辉汇合在一起。银汐今天也带着黑泥和娅娅,银豪,银辉本就是银狼部落出名的勇士,加上黑泥的勇猛也出乎他们的意料,三个战士联手,勉强护住了身边这几个雌性。

    银豪一脚踹开眼前扑上来的一个鬣狗部落的战士,焦急地冲银辉喊道:“我们必须去部落议事山洞!你祖父,银魄族长,银钢长老他们都在那里!”

    云伊一边被护在身后跟随着阿父和哥哥,一边在心底继续焦急地呼唤着皮蛋,却依旧没有回应。

    银豪率着家人,穿过混乱的战场,路上救下了几个落单的战士,加入自己的队伍,乌度现在也加入了这只队伍。一行人且战且走,向部落议事山洞的方向努力靠近。

    身边不停有族人被砍倒发出绝望的呼号,整个新浪山谷如今已是一片人间地狱的的景象,但他们已经顾不到那么多,对他们最重要的家人还在议事山洞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云伊猝然惊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顾不得太多,转头对乌度祭司说:“请祭司大人一路呐喊,提醒族人可以从部落东北角树林逃生。”

    乌度眼神复杂地看了云伊一眼,此时什么都来不及问了,依言大喊:“活着的族人,可以往东北角树林跑!”一向胆小的娅娅此时也醒悟过来,想起了那个充满玄妙的树林,顾不得羞怯,也跟着加入喊叫,提醒周围的族人。

    有部落族人渐渐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往东北角跑去。

    那些狞笑着,浑身沾染鲜血的战士也企图追杀过去,却被渐渐组织起人手的银滕长老率领场内的银狼战士,阻挡了去路。而幸存的银狼战士也自发向东北角汇集过去,渐渐在东北角树林附近构建起了一条防线,那些幸存的族人得以穿过防线,进入东北角树林。

    一些逃入树林的族人跑了没多远,就发现自己开始迷失方向,这使得大家更加慌乱。所幸有人在看到第一个丁字路口时迅速反应过来,联想起部落流传的通关口诀:“逢丁左转,十字右转,四方斜角,三角垂直。”

    难道,那个游戏,其实是为了告诉大家如何通过这个迷雾般的树林?

    绝境之间,每一颗救命稻草都会被牢牢抓住。有人尝试了一下。果然顺利找到下一个路口。

    于是,玩过这个游戏的族人迅速出来带路,并把这个消息依次传递给后来逃进来的族人。现在,守在树林入口的战士们也知道了通行要诀,心下一定,有了退路,守得更加顽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片让人迷路的森林,也没有人来得及去想为什么通过森林的口诀会在部落遭遇入侵前就开始流传,现在,所有人只余下一个想法:活下来,逃出去。

    而此时银豪率领的小队也终于和银锋率领的千人队回合,这个队伍终于不再是一群散漫的各自为战的战士可比,大部落训练有素的银狼战士对上那些鬣狗部落,铁熊部落的散兵游勇们,迅速开始稳住局势并向部落议事山洞靠近。

    然而所有人的心都已沉到了谷底,山谷里已经一片惨状,自始自终,银魄族长,银刺长老和银钢长老都没有露面,而皮蛋也一直毫无踪影。

    在议事山洞附近,队伍前进的步伐被阻挡。整个山洞外全是翼虎部落的战士,将山洞附近围得铁桶一般。

    双方在议事山洞前一时对峙,银锋焦急万分地大喊:“阿父!阿父!银钢叔叔!银刺伯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翼虎部落的阵型分开,翼虬志得意满地从议事山洞里走出来,身后几名翼虎勇士,架着萎靡不振,浑身是伤的银魄族长,银钢长老,以及……银刺长老的尸体。

    银豪,银辉疯狂地呐喊了一声,不顾一切地欲往前冲,却被银滕和黑泥死死拉住,两个人双眼充血看向翼虬,咆哮着挣扎着,却被银滕和黑泥牢牢按住。银滕低声道:“别送死,先搞清楚状况。”

    人群中,银汐全身发抖,双手交握,低低地叫了一声:“阿父!”眼泪刷的流下来,云伊赶紧扶住她。云伊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必须镇定,低声道:“别哭,我们想办法救你阿父。”

    银锋也全身微微发抖,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前走出,冷冷地道:“翼虬族长这是何意?”

    翼虬得意洋洋地道:“你们银狼部落招待神使不周,今天,我们翼虎部落特意前来迎接神使。”

    所有人猝然一惊,再次意识到整个过程,谁也没看见皮蛋。

    银锋冷冷道:“你们就是这样迎接神使的么?你以为,打败我们银狼部落,神使大人就会跟你们走么?”

    翼犷此时也从翼虬身后走出,一脸贱兮兮的笑容:“当然,我们今天不仅要迎接神使,我还要把我的未来伴侣……也一并迎接回去。”

    翼虬略带惊异地看了一眼翼犷,不是说好追求云伊只是个借口,以此迷惑银狼部落获得进入月神节的机会么?怎么翼犷这语气,当真动心了似的?

    翼虬一时也没有发言,这些小事,回头再说。

    翼犷说着,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云伊,又道:“你怎么知道神使不愿意跟我们走?你不妨自己问问?”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翼犷身后,一个身影缓缓地出现,正是失踪一整天的皮蛋。

    而皮蛋身后,则是翼虎族部落的祭司风氏,那个被声称在翼虎部落主持月神节的部落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