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的娘子

备嫁

    韩大年背了满满一整筐的爪子进屋倒地上,转身背筐二次在去林子里采摘。

    出了家门他走的都是田间地头的小路,像他这样大量采摘的,走大路上遇到人肯定会被问,人心深,他问了你不答,他就会搞破坏或者去捣乱。

    “俊山?你背着筐干啥呀?”韩大年看见田头站着准女婿,奇怪的问到。

    “韩叔我去帮着一起采摘,”孙俊山拍了拍身后的筐。

    “要你采摘干啥?咱爷俩刚回来,你那田地还没起垄沟,晒好的田都是正要犁的时候。”

    “爪子都被妮儿和你婶子摘的差不多了,我去帮帮忙下傍晚就能摘完,你回去赶紧把田整了才是正经的事。”

    孙俊山听了挠挠头,“韩叔我田少,今天帮着一起摘,多个人摘起来也快不少时间。”

    韩大年看他是执意要帮着摘,也不耽误功夫了,俩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林子。

    登福娘回过头看见孙俊山,“俊山咋不在家歇一天呢?”

    “婶子不用歇,背东西也不咋累的,”孙俊山说完拿下筐蹲在地上开始捡。

    菊香透过树枝缝隙向下看,只看了一个背影,她用棍子绑着镰刀伸到树枝头勾割。

    树根下放着四个筐,登福娘就负责捡掉下来的爪子,两个男人则是不停的来回换筐背回去,差不多背了一天才结束。

    不得不说人多就是力量大,林子里六七颗树,在菊香连着采摘了十几天总算采完了。

    猫爪子得霜降的时候摘才是最好吃的,问题是他们现在等不及了。

    下午日头落下去,菊香挽着登福娘回家,路上遇到费老太在路边站着。

    “费嫂子(姑母),”登福娘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菊香随着孙俊山的称呼喊了一声。

    “东西摘完了?”费老太慈和的对着菊香笑,问话则是问的登福娘。

    “摘完了,嫂子怎么有闲心出来看看了?”

    费老太看了一眼菊香,脸上的笑容溢的满满的。

    “妮子你先回去把饭做了,我跟你姑母说会话就回去了,”登福娘看着费老太的模样,这会明白了她是专门等她们娘俩呢!

    菊香听话的背着筐回去了,眼角余光看她们神神秘秘的样子,多少也明白了一点什么。

    “给!”费老太不客气的把一个黝黑的灰白布包放进登福娘手里面。

    “嫂子这是啥?”登福娘被这么一出弄懵了。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费老太执意让她打开自己看。

    登福娘打开巴掌大的布包,布包里裹着三串子铜钱。

    “这?”登福娘赶紧盖上布块,把布包要塞回给费老太。

    “你拿好了,这是俊山给你的彩礼钱!”

    “还有几天两个孩子就要成亲了,他昨天到家晚上来找我,央求我今天给你送去,他只能拿出二两来,你莫要嫌弃才好。”

    “嫂子,我兰花是贪财的人吗?他这……!我当时说五两真就是堵我堂妹的口。”

    “这二两银子他得刮了多少层油皮才省出来的,我哪能接了来!只要孩子们成亲后他对俺家妮子好就行,我也不求别的,”登福娘说什么也不要。

    “做父母的都像你跟大年一样,村里哪还有受苦的女子!”

    “俊山给了你就接,这也是你女婿该做的,你养活了菊香一场,别说二两,就是俊山有钱二十两也是应该给的,他得了一家人家,老了有儿孙跪爬的,这都是说不完的恩情。”

    “彩礼你接了,我们再说说他们成亲的事,”费老太执意让登福娘接了,然后拉着她进家讨论成亲的事宜。

    菊香进家看堂屋堆了半屋子的爪子,要是整理出来怎么也得两天才行。

    洗干净手进锅屋开始做饭,猪头肉是登福娘提前拿出来的,在水里泡了大半天。

    韩家如今是整月腌猪头,她爹出去做短工,农活干很了身体有亏损,昨天加今天厨房的锅都是香喷喷的,登福娘发狠的在给补营养呢!

    孙俊山倒完东西要回家,韩大年不给他走。

    直到天黑下来,饭菜都端上了桌子,登福娘带着笑意姗姗的走回来。

    韩大年看着老伴的笑,他眼睛闪了一下,借着嗑烟锅子看了一眼孙俊山。

    “赶紧过来吃饭,一家人都等着你呢!”韩大年像征性的催了一下。

    “你们先吃,我马上就来了。”

    菊香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音,埋了灶洞里的火,起身揭开锅盖,端出两盘糕点,一盘枣红颜色的,一盘糯白颜色的走出来。

    登福娘进屋刚好出来看见,“妮子你这做的是啥?”

    菊香把顺手把一盘糯白的递给登福娘端着,空出来的手捻了一块枣红的放她娘嘴里。

    “酸酸的甜甜的,烂绵绵的,啥东西做的这么好吃?”登福娘觉得嘴里甜腻腻的细密。

    菊香又拿了一块糯白的给她吃。

    “这白的没红的好吃,有点噎人,”登福娘吃完咂咂嘴说到。

    “这一盘枣红的就是爹背回来的爪子,这盘白块子的是我在野塘翻的菱角,”菊香得意的说完,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爹你们快尝尝啥味道。”

    登福娘看看屋里堆放的东西,又看看手里的盘子,“这不就是镇上卖的糕点吗?”后知后觉的问出声来。

    “是的呢娘!”菊香笑吟吟的回答。

    “你咋琢磨出来的呀?”村里还没有哪家能吃的起糕点的。

    “我晚上做饭的时候,本来是打算洗点放饭里,谁知蒸熟了以后不能铲,一铲就烂还煮不了饭,我索性就把它捣烂盛起来加点碾粉,像和面一样和好,用刀切成薄块上锅大火蒸熟的。”

    至于碾粉,菊香模糊了概念,韩大年两口子以为是菱角粉,实际上是面粉,家里那点面粉珍贵的跟什么似的,她能说实话吗!

    “哎呦不得了了,老丫头还知道变通了!”登福娘听完开起玩笑来。

    “他爹,俊山你们都快尝尝看。”

    韩大年笑眯眯的夹起一块吃,酸甜可口,又夹了一块菱角的没啥味道。

    孙俊山吃完嘴里的甜味一直都没散去,看菊香的眼神又动容了很多。

    晚饭结束桌子上只剩半盘菱角膏,舍不得放糖,当然没味道吃着还噎人的很。

    锅屋洗洗涮涮结束,上床时间也不早了,登福娘坐床上掏出怀里的东西给韩大年。

    “他爹,这是俊山央求费老太给我们的彩礼钱。”

    “彩礼钱?”

    “嗯,听说都搜刮干净凑出来的二两,”登福娘打开黢黑的手帕给他看。

    “俊山这是干啥?破窑都刮了成亲不过日子了?妮儿去了他们小两口吃啥喝啥?”

    “费老太给我的时候我不要,她非让我拿着,说什么是给咱妮儿添脸面的,他爹你是怎么个意思?”

    韩大年沉默了一会,“明天我去镇上简单的给妮儿买几样家伙事,要不你给妮儿缝一床被子?打薄一点,她晓得家里什么样会体谅的,剩下的钱私下里都给她陪嫁了,别让屠家姑娘知道挑出什么礼来。”

    “老屠家还能挑啥?妮子婆家是没钱。”

    “可是自打跟他们家结亲,妮子那天不是想尽办法找吃找喝?削尖了脑袋挣帮补,他爹你算算,妮儿这几个月挣了多少没?丫头家的脸面和娇气都顾不上了!”

    “你吵吵什么?说这些干啥呢?妮儿有本事,嫁过去总比在家里将来受屠家姑娘的气好!她以后过好了你当娘的也有脸,你要是为妮儿好,就听我的,钱,悄悄的给带过去让他们过日子。”

    登福娘憋了气好半响才点头。

    韩大年叹了一口气安慰老伴,“他娘有肉不在碗头上,咱埋在饭下面,不顾着屠家姑娘,也得顾着登丰不是吗?”

    两口子有些感伤的相顾无言对看了一会,落寞寞的睡下了。

    菊香早上起来罕见的做了早饭,家务活都做完了,她开始奋力在爪子堆里挑拣。

    登福娘拿着空篮子剪刀走过来坐下,显然也要帮忙一起弄。

    “娘,我看锅里爹还留了饭,你挖了一早上的地应该也饿了,我给你盛过来。”

    “你自己吃吧!我早上起来把菱角糕热了吃了,没想到管饿的很!”

    “等天冷了下雪了,娘就把晒干的爪子拿出来蒸了,做成大块的膏,让爹背着篮子去镇上卖,一块膏卖三个钱,一天也能见好几个铜板。”

    登福娘剪树枝的手一顿,“你每天早出晚归的摘,太阳下都晒脱皮了,晒干的爪子你不带走?”

    “不带走,今天我教娘做膏,学好了冬天就能卖钱,”菊香龇牙笑了起来。

    “我哪有功夫学,等明儿晒干了我让你爹都给你送过去,俊山家田少,粮税交完冬天几乎都没吃的了,你带过去等下雪了做出来让俊山背去镇上卖,好歹能渡过冬天。”

    “娘……菊香眸光润润的,”低低的喊了一声。

    “嫁过去了好好过日子,俊山欺负你,你别闷着,我跟你爹都还眼在呢!”

    “知道了娘,”菊香低头小声的答应下来。

    中午头,韩大年身后背了一床雪白的被子,用一块破烂的布盖着回来的。

    “就一床被子没别的东西了?”登福娘伸头找半天。

    “买了两个桶,三个盆,六个碗,还有这一床被子都没花钱呢!”韩大年一脸笑意的说完。

    “咋回事?”登福娘一脸喜色的询问

    “早上俊山跟我一起去镇上置办东西,中途分开我去铺子里送草药。

    “找陈大夫结前几次的草药钱,还跟他解释了一下妮儿要成亲了,得置办东西,他一下子给我结了四两银子!”

    “还指给我一个杂货铺,说是去了就说陈大夫介绍的,能给便宜不少钱。”

    “我去了伙计问我挑什么,我挑好东西按陈大夫说的告诉伙计,结果伙计把东西都给我捆好,绑绑弄弄让我走,说陈大夫交代了不要钱,说啥都不收钱的。”

    “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又去了铺子给陈大夫送钱,他说这东西就当添礼了,感谢咱妮儿帮忙熬了好长时间的药。”

    “回来的时候那些盆碗就让俊山背回去了,被子我背回来你给缝了,他家没长辈别糟蹋了,陈大夫还给了一床被面,说是在被子里裹着呢!”韩大年把被子放床上仔细的交代了一遍。

    登福娘听的两眼发光,“妮子有福气!饭在锅里你去吃饭,我洗洗手把被子缝了。”

    两家都不富裕,没有什么特别要忙的东西。

    登福娘缝好被子,接下来几天的就是洗猫爪子晒,没事的时候还会隐秘的教女儿一些夫妻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