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的娘子

做米酒

    “俊山,你先别送棉花回去,一起帮忙把剩下的一块棉地摘了。”

    “天气阴沉沉的能摘多少是多少,菊香看看天对要走的孙俊山说到。”

    孙俊山放下肩上的担子,捞起地上的空筐开始采摘。

    菊香跟桂枝恨不的长八只手出来。

    登福牵着牛车一路不断的抽打着,催促牛能走快点。

    韩大年跟登福娘背着筐,一路小跑着来到棉地里,下田都没说话,手指轻巧熟练的摘着棉朵子。

    这么多人摘,登福心里也发急,要赶在落雨前把地里十来筐棉花都运回去,光摘了不弄回家不也白搭吗?

    小雨滴淋淋散散的落了下来,“娘,是不是下雨了?”菊香伸手接雨问登福娘。

    “是落雨了,”登福娘停下身体试了一下,一滴雨刚好落在她脸上。

    “他爹,俊山,快别摘了赶紧去挑棉花回去!剩下一勾子地,我们娘仨一杯茶的功夫就结束了。”

    韩大年背上的筐都来不及摘下,拿着扁担绑好筐就急匆匆挑走了。

    孙俊山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雨滴变大了起来,棉地也摘结束了。

    菊香把登福娘身上的半筐棉花,倒进自己背上的筐里,然后背着筐就跟桂枝往家冲。

    越跑雨下的越大,姑嫂两人一路狂冲到家门口,哗啦啦的大雨像盆泼了一样倾泻下来。

    菊香跟桂枝对看了一眼,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她们在彼此的眼里,都看见额前头发湿缕缕的,脸上灰一道白一道的,很是狼狈不堪。

    登福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簑衣草帽,悠闲的走在雾蒙蒙的雨帘,看着真有生活气息!

    韩大年来到门口看女儿跟儿媳坐在地上,脸上的笑意嫣然,背上的筐都还没卸下来。

    “在地上坐着干啥?”

    “跑脱力了坐下来歇歇,”菊香扬起笑脸跟他爹笑。

    登福娘穿着簑衣径直路过登福家,朝村里走去,完全没有进来的意思。

    “下这么大我娘不进来躲雨,冒雨回家干什么?”

    “家里晒的东西收了都仍在堂屋没整理,我跟你娘背着筐就奔着荒地去了,我也得回去了,我那稻还没堆好呢!”韩大年带着斗笠,系着簑衣奔进雨幕里。

    “爹你等下,”桂枝扶着墙站起来,进屋卸下筐洗洗手,出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个罐子,还盖了盖子。

    “这是干啥?”韩大年不要。

    看这雨势明早登福能不能生意还是两说,“家里做了不少,天热卖不完就坏了,爹带一罐子回去,晚上让娘对点水放两颗菜,抓一把圆子就能对付过去,省的动手做饭了,”桂枝把罐子塞进韩大年手里。

    “爹不是要回去堆稻吗?罐子拿着吧!”登福走过来也劝到。

    韩大年也不在客气了,接过罐子冒雨回去了。

    菊香放下背上的筐,跟孙俊山也回了自己的家。

    “我身上的衣服有点潮了,反正也不出门了,我现在打水去洗洗。”

    “炉子上有热水你去洗,”孙俊山反手把门插上。

    他去锅屋把棉杆子堆堆,锅里扔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弯腰一样一样的给捡起来归置好。

    菊香洗完澡出来,雨帘依然没有停的架势,她用干毛巾裹着头发,走到廊下抽出来一个大波篮。

    “不忙了给我挪两筐棉花来堂屋,”菊香对着锅屋喊到。

    “我马上就来了,”孙俊山隔着锅屋回答。

    “挪棉花来干什么?孙俊山穿着褡裢,抱着筐进来问到。

    “雨这么大也出不去了,不如在家安安心心的抠棉籽,晚上你就看着米饭蒸扁豆茄子好了,这几天摘棉花摘的我都脱了一层皮,我是没力气烧饭了。”

    “今天换你吃现成的,”孙俊山笑咪咪的说完。

    顺手从角落里端来一个小板凳坐下,捞出棉朵抠籽子出来。

    棉花上有枯叶子也给摘了,至于个别烂的棉朵,发黄的,品相不好的棉朵都挑了出来,留着冬天自家做棉鞋棉衣也是暖和的很。

    “五晌子棉地,按大哥头两晌子地来算,差不多能卖一百两,一晌子地估计烂朵子也在十来斤左右,”孙俊山一边抠棉籽一边算账。

    “这是不错的收入了,你看咱家对面下冲的棉地,长得发黄烂朵不说它还不收,这一场雨下完他那棉花非被雨水打落完不可,一年白辛苦了种子钱都没挣回来!”

    “谁说不是呢!大哥的棉花地不是你坚持要摘,大嫂这会子在家有的哭了!”

    孙俊山看门外风是风雨是雨的,风雨一吹,这么好的棉花还能剩下什么?

    “所以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大嫂觉得她那棉花还能长两天,她也不看看棉壳子都发黑了,眼看着天势也不等人呀!你不能拿银秋的天比七八月份的天,这边下雨那边就晴了马上就能晒干。”

    晚上吃完饭,菊香走到院子感受雨势减弱了,但是下的还是比较密的,一阵凉水吹过来,她感觉到丝丝的凉意,秋天真就来了!

    孙俊山忙着倒水和泥巴,廊下和小屋里堆满了枯柴,两个炉子里都挤满了木柴就等着糊泥巴焖了。

    “明天要是还下雨,就让大哥过来把小屋的砖弄回去,他不腾地方你木炭快没地方搁了,”三间专门放木炭的小屋堆满了两间,另外一间放了不少烧好的砖。

    “不等大哥彻底闲下来,他弄回去也没用。”

    “他弄回家得闲了就垫两块,不能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吧?”

    菊香走出来脚在院子的石块路上嗑了嗑,院子里垫了石头就是好,下了这么大的雨人走上面一点不湿脚。

    “如果不好咱们花了那么多钱干啥?大哥估计也尝到了好。”

    “他那后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垫了石头,之前刚拿到房子的时候我还劝他垫,大哥还不愿意,说目前就这样很好了,这才几个月那院子也变了!”孙俊山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生活在进步嘛!”

    这场雨陆陆续续下了六七天才结束,很多稻谷没收完的人叫苦不迭,骂老天爷不长眼,靠天吃饭的人都要饿死了。

    菊香窝在家里六七天,把要卖的棉花都装好扎紧,就等着路干透了,能走了拉去铺子里卖了。

    抠出来十来斤棉籽她缝了一个布包给装好,挂在屋檐下,等来年二三月份接着种。

    “菊香,我明天来找你学米酒你有时间吗?”桂枝兴冲冲的走进来。

    “有时间呀!刚好我要酿米酒了,大嫂明天来学就是了,”菊香正在低头弯腰沾棉花样子,旁边还缝了不少棉花块子。

    “你都做冬天衣服了?”桂枝拿过菊香缝好的块子看。

    “这几天下雨出不去,我负责摘棉籽,俊山上午出去捞螺子,下午收拾螺子出来,我要不缝点东西不显的我偷懒吗?”菊香调皮的说起玩笑话来。

    “妹婿勤快做事也麻利,你要不讲我还以为他天天跟你大哥去棉地里尽拔棉杆子了,你们家五晌地的棉杆子都拔完了不算,还都给捆回来放在门口晒上了!”

    “大哥不能干呀?不能干你一天少的见几十个钱,多的二三百也有,家里田地的事一样都还没落下?”

    桂枝红着脸笑起来,“死丫头竟会打趣人,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的。”

    “大嫂,我们赖棉花有七十多斤,我跟孙俊山商量了一下,我们给爹娘用孬棉花在打两床被子……”

    “不行菊香,被子该我跟你大哥……”

    “大嫂你听我说,今年我们棉花种的多赖的也多。”

    “你跟大哥至今都还没自己的被子,你们要是给爹娘打了被子,你们自己在打两床穿用就没有了,两床被子少说也十七八斤重的,我们赖棉花多被子我们打了。”

    “你们给爹娘做里外夹单,还有棉袄裤和棉鞋怎么样?”

    “好,妹妹你为我们考虑我不跟你挣了,四晌地加屋后那块地,总的有四十二斤赖棉花,把我跟你大哥高兴坏了,”桂枝一脸满足的笑意。

    “等大哥他们去卖棉花了,我们也跟去,我带你去那家布铺子,她家棉线和坏布卖的都便宜,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了。”

    “嗯!我身上你给的,我觉得好耐穿,既便宜又耐穿,就算是染色了也没事,”两人算是说定了。

    第二日桂枝在家忙完来找菊香学做米酒。

    菊香先从煮糯米饭教她,捞出她泡了一夜的糯米出来蒸。

    桂枝坐在炉子边看着蒸糯米饭。

    “大嫂你看看这就是做米酒用的酿头,菊香把六个泛着青光的丸子递给桂枝看,有野鸡蛋那么大,拿近了闻还有一股酒味。

    它叫“酒曲子”。

    “外面这个长霜的,是一种菌丝专门用稻糠弄出来的,你现在把它碾碎了等糯米饭好了要用。”

    桂枝听了拿着擀面杖在罐子里开始舂。

    糯米饭蒸好菊香封了炉子,拿了一个大盆过来,把米饭盛出来放凉,满满一盆米饭放了半个小时才凉下来。

    菊香抓起一把捣碎的酒曲子均匀的洒在饭上,卷起袖子双手开始翻拌,“大嫂在抓一点撒进来。”

    桂枝学菊香的样子也撒了一点。

    “记住曲子粉跟糯米饭一定要拌均匀,然后倒进坛子里,你做的少放盆里也行。”

    “我这做了十五斤的米,所以用了六个曲子。”

    拌好的米饭用葫芦瓢压实压紧,剩下的曲子粉匀净的撒饭面上,在用擀面杖从中间捣到底,加上两瓢凉开水,盖上锅盖两天左右就能吃了。

    “就这么简单?”桂枝看的目瞪口呆的。

    “做米酒简单做曲子费事点,”菊香跟她大嫂把米酒缸搬去了堂屋。

    “哎呀错过时间了,早知道那时候就开始跟你学曲子了,”桂枝听了遗憾不已。

    “不迟呀!现在正是做曲子的时候。”

    “现在?你不是说要用辣蓼草嫩尖头做吗?”

    “八月份有八月份可以做的,现在也有可做的,大嫂你拎着筐我带你去采狗尾巴花。”

    “狗尾巴花可以做呀!”桂枝听了惊讶不已。

    “对呀!七八月份做的是白辣蓼草头,现在做的就是红辣蓼草结出的红花,它们季节不同做的东西,用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了。”

    桂枝兴冲冲的拎着筐跟在菊香身后,姑嫂两个人朝着苇塘走去。

    苇塘的西头有一个下坡荒水洼,长满了红辣蓼草,红彤彤的辣蓼花随风摇曳着。

    菊香小心翼翼的下去,把筐背在身后,她因为被辣怕了,用剪刀剪花朵子下来。

    “只要是辣椒花就行吧?”桂枝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是的,”菊香看还有粉白的辣蓼花,知道桂枝的担心。

    中午头两个人背了一筐花回去泡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