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的娘子

寻亲

    院子的低洼处流淌着细细的水流,太阳直射的阳光照在雪面上多了不少的湿冷。

    经过白酒腌制的猪肝闻着也没那么腥了,孙俊山学着菊香的手法,用勾刀轻轻的在腌制好的猪肝里绞出一个洞来。

    菊香洗了二十来个雁鹅蛋,磕开左右摇晃半天,一个圆溜溜的蛋黄就出来了。

    “雁鹅蛋也没觉得有多腥呀?”菊香端碗闻了闻。

    “野鹅蛋不是闻着腥,是烧熟了吃腥,不仅仅是雁鹅蛋是这样,野鸭野鸡的蛋都腥,”孙俊山专心的装着蛋黄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捡过呀!那时候我爹还在,我们家还没搬来小林庄,夏天到入秋这段时间,我爹夜里拿火把会带着我去芦莆塘里捡鹅蛋去卖。”

    “林子那边也有水塘芦苇的,开春了我们也去捡?”

    “那水塘最多只有野鸭子,没有野雁鹅。”

    我家原来的庄子叫“水湖庄”听名字就知道都是水湖河了。

    “湖大的都看不见头,出门有条件的人家给几个钱撑船过去,舍不得花钱的就要绕两三个时辰的路出去。”

    “一到春天就会来老鸹子,水野鸭,野雁鹅什么的,家里大人小孩不捞鱼的时候,就去芦莆丛里捡野鸟生的蛋拿去镇上卖了换钱。”

    “家里种田吗?”

    “有田的少,每年五六月份霉雨水汛上来,湖水漫过堤坝就会冲毁田里的一切,就算躲过了五六月份的水汛,还有八九份的洪汛期呢!”

    “全靠捕鱼养活一家人呀?”

    “怎么可能,我们捕鱼要交鱼赋税的,再说了鱼也不是天天能补到的。”

    “洪汛期过完就捞田出来晒干,然后撒上小麦种子,在来年春收五月上旬抢收完,”

    “虽然水湖庄离这边就四五天的路,但是真要算起来,水湖庄真不能跟这边比。”

    “四五天也没多远吧?应该也还好,菊香想了一下,如果做汽车或者开车最多也就四五个小时。”

    “做马车四五天呀!水湖庄在府城北边,种粮食会比南边这边提早一个月,或者半个月种,就像小麦那边十月底就能种上了五月收,这边十一月下旬种来年六月份收。”

    “你当初跟你娘投奔你姑母走了多久?”

    “二十来天吧……!”

    “我小时候常听我爷奶挂嘴边的话,就是我姑母嫁了一个好地方,是一年四季都能种粮食的地方,我奶临闭眼的时候嘴里还叨咕,她和爷做的对的起我姑母了。”

    菊香听了哭笑不得,“对土地这么深的执念吗?”

    “当然了,你没长年住过水边,一年逃难两次的感受。”

    装好蛋黄和肉的猪肝,拎起来放进簸箕里晾着。

    菊香起身抱了一罐碾碎的盐倒进锅里炒热,切了一把蒜杆白头放进去,捡了一把香料捣碎跟盐一起炒焦黄香味出来。

    “你去屋后拔一把蒜苗,捡几个南瓜跟我二哥送去你姑母家,昨天说好来拔的,陈大夫来了也忙忘了。”

    “行,我快去快回,回来帮你把屋里猪蹄收拾出来腌上。”

    孙俊山拎着筐进小屋,大小南瓜捡了六七个拎出来。

    “会不会有点少?你姑母家有三个儿子,十来个小子呢?”菊香看了一眼筐。

    孙俊山又进屋拎了两个中不溜大的出来。

    “记得跟你姑母说,南瓜子要给我留着,翻年我二哥种寒瓜要用得上。”

    “知道了,”孙俊山提筐去屋后拔了一大把蒜苗去村里了。

    炒了一钵的碎盐倒进干盆里一半,把猪肝扔盐里来来回回里外揉均匀,拴上草绳子挂在屋檐下开始晾晒。

    二十几片猪肝都是如此,一钵盐刚好用完。

    菊香进小屋拎出猪蹄,用青草吊拴着,生起长方行的火盆烤着,倒了满满一盆热水进大盆里。

    登丰兴致勃勃的跟孙俊山给费老太送蒜苗和南瓜。

    开始都还比较正常,中间也不知道是登丰放开了心里的压抑,还是有意显摆。

    费三嫂有意的问登丰今后有什么打算。

    登丰一秃噜皮说到:“以后肯定会搬到镇上住,村里什么扒头都没,去镇上……”

    孙俊山扒南瓜的手无意间撞到登丰的胸口,疼的登丰后面的话都来不及说,慌忙抱着膝盖。

    费三嫂眼里闪过审视及深思,在看登丰说话就没那么热络了。

    孙俊山都无语了,“你一个种菜的,你不在村里扒着,你去镇上住能扒上种菜?人家就是冲你种菜看你一眼的。”

    “登丰要去镇上住,俊山你呢?”费老太笑呵呵的问侄儿。

    “二哥去镇上住,那是为了夏季寒瓜打算,入秋还得回村里搭棚子育菜种,冬季出菜了镇上有固定位置才好卖。”

    “我搬去镇上能干啥?田地都在家里,吃喝嚼用哪一样也离不开田地呀!”

    “再说了镇上的房子,三间破的四面都漏风住不了人,还得十几两银子才能买到,我种一年田地除了上交,剩下不吃不喝也买不起,”孙俊山憨笑的挠挠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登丰。

    二哥吹牛得有个度,别张口就来大的,好不容易的亲事眼看着要熄了。

    登丰听完孙俊山的话讪讪的低下头。

    登丰的路子在镇上是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寒瓜是稀罕物,冬季菜也是稀罕物,镇上没个落脚的确实不行,”费大嫂看着登丰笑起来。

    “昨天下午我岳父还说呢!来年五六月份瓜出来了,是租进镇的房子呢!还是租街里边的房子,进镇的房租便宜但是市口不好,街里边的房子房租不便宜,就得二哥多累了不少,算来算去等过完年专心去寻呢!”

    “你爹考虑的全面,房子一旦租就得给人家钱,地里一颗秧子都是汗珠浇出来的,多花了冤枉钱是心疼,慢慢就好了,”费老太宽慰的对登丰说到。

    “姑母我们不说了,得回去了,我岳父老寒腿犯了走不了路身边离不了人。”

    “俊山等一下,”费三嫂起身拿来一副鞋样子给他。

    “这是菊香要的你带回去给她,我还讲找个时间送给她呢!”

    “要不三嫂送去?菊香在家也没什么事,冬天不就烤火拉拉闲呱吗?刚好去串串门走走。”

    “以后再去了,家里几个猴崽子皮的很,得眼不错的看着,一个不留神家里门板都给拆了,”费三嫂无奈的解释到,把鞋样子递给了孙俊山。

    “菊香在家急就让她进村来家里烤火,”费老太送登丰和孙俊山出门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姑母,天冷你们进去吧!”

    路上两人都没话说,登丰无精打采的低着头。

    孙俊山是真的无话可说,到了韩大年家门口,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走了。

    就留登丰听他娘问东问西的。

    “小伙子俺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小林庄的刘拴子吗?”

    一对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脸苦相风霜,身后跟着一对大小子,看着有十五六的样子,一身破衣烂衫的,两边的脸颊冻的红肿还有皲裂。

    “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看见一棵老槐树就差不多要到了。”

    “俺不是找刘拴子的,俺是打听他家有一个叫桂枝的儿媳妇,我们是她爹娘来奔她活命的。”

    “谁?桂枝?这不是大嫂吗?”孙俊山瞪大眼睛看着这四个人。

    “她不是被卖给刘家了吗?”

    “卖了也是俺家的种,俺爹俺娘来寻她咋了?不说她再嫁了吗?其中一个大的小伙子硬声硬气的说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小林庄这边儿女卖了,就跟亲爹娘没什么关系了,再嫁要是愿意只会走先前的婆家,我也是不懂你们那边的规矩,”孙俊山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下。

    寒风里几个顿时沉默寡言了下来。

    “你们等下我去问问人就来,”孙俊山快步跑去登福家门口。

    “大哥,你快出来不得了了,”孙俊山急切的喊着人。

    “咋了咋了?”登福跑出来。

    “大嫂娘家来人了,就是俺家桥头那几个,”孙俊山远远的指着寒风中的四个人。

    “你大嫂娘家人?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听错的,她先是问刘拴子,然后在问的大嫂,要不叫大嫂出来看看是不是的?”

    登福踌措了半天,转身喊桂枝出来认人。

    桂枝出来站好还没细看,大路上几个人呼啦啦的跑来了。

    那老妇人边跑边骂到:“你个死女子嫁人了也不认爹娘了?俺们寻了你个把月,你看着人也不喊一声。”

    转眼间几个人冲到登福家门口,登福伸手挡在桂枝前面,怕他们没个轻重桂枝出了意外。

    “三女子这是你的房子?”老汉开口看着桂枝显然房子让他满意。

    “是的爹……”桂枝一脸呆滞的模样,看样子都没反应过来。

    “你嫁好了爹娘都甩了!你就是不认爹娘,你俩兄弟也不认了?这么大的房子娘家没兄弟撑腰能行?”

    老太太大模大样的带人走进去,“快给我们做吃的,我们好几天没吃口热的了。”

    桂枝只能放下呆滞,走去锅屋用最快的速度做饭出来,有圆子跟酥鱼烩了就能吃。

    孙俊山站在门外看着人,眼里纠结了半天,“大哥,那个我不是坏心思啊,你……最好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收了,下午有屠夫来收猪你卖吗?”

    “卖,我就不出面了,你直接领去屋后把猪卖了,傍晚过来把家里的牛牵去你那里喂两天。”

    “好,我回去了,”孙俊山一溜烟跑回去,大嫂娘家人看着真不是善茬!

    桂枝烧饭的空隙,桂枝爹起身走到院子里,也不问屋里屋外的看了一圈,越看越喜欢满意。

    “爹吃饭了,”桂枝端了一盆饭出来,又端了一盆酥鱼锅子出来烧热。

    拿过来的碗都没放下就被人夺去了,几个人狼吞虎咽的吃着,“三女子这肉圆子还有吗?”

    “有的爹。”

    “死女子一点眼力都没,看见锅子里都是汤了,还不下菜你兄弟都没吃够,”老太太用力把碗放在桌子上。

    登福出来看着桂枝说到,“我去请刘爹爹过来会亲家,你去端菜出来烫。”

    “她女婿,今天就不会了,我们这……”桂枝爹起身狠狠的看了一眼桂枝娘,言语小心的说完。

    “当家的你去忙,我来伺候我爹我娘,”桂枝有些祈求的看着登福。

    “岳父岳母你们慢慢吃,我去一趟地里就回来了,”说要扛着锹出门了。

    “你看看你找的什么人?这样不看重你爹娘兄弟,”桂枝娘立目看着桂枝。

    “娘要是觉得你女婿不好,我去找刘家人在领我回去?”

    “死女子还说不得你了?学会顶嘴了,”桂枝娘放下碗起身就过去打桂枝。

    “抨……不吃就死路边去,”桂枝爹重重的放下碗看着桂枝娘。

    “还分不清场合呢?要你来耀武扬威的在女婿家逞能耐?”

    桂枝娘又老实的做回位置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