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的娘子

大丰收的季节

    赶在腊八前一天洪管家的镖局车队进村了。

    “十四车的甜瓜包装好装车出发……!”

    “八车的大寒瓜装好车出发……!”

    “十九车的蔬菜装好车出发……!”镖头一声声的高声喊着。

    他身后有一个记帐的先生快速的写字,还有一个打算盘的手指飞舞。

    “六十二车的木炭装好出发……!”

    “五车菜藕装车出发……!”

    随着吆喝一声声的出发,装好的马车陆陆续续的都走了,排成车水马龙的菜地,一上午清空的干净清爽。

    登丰的车队先走空,他跟着去了棚子里结完账出来。

    然后是孙俊山进棚子里结帐。

    最后才是登福进去,他特地从镇上回来现挖的新鲜藕,镇上日夜赶工做出来的圆子饼子酥鱼也是走了七八车。

    “邱管家正月还会来一趟吗?甜瓜正月到二月底还能拉两茬,大爷要是赶不及了我就拉去镇上卖,三月初我就要砍秧子了,”登丰看走出来的管家赶紧过去问。

    “我正月初八过来拉一茬,二月中旬过来拉一茬,蔬菜还能出两茬吗?”

    “只有一茬了,品相好的看着水灵的都摘了,剩下没长大的也就这样了。”

    “品相不好的也不打紧,我们可以给自家酒楼供用,到时候跟甜瓜一起走。”

    “孙小哥你的木炭呢?”

    “我的木炭供应不了那么多了,最多也就三十筐了。”

    “三十筐就三十筐吧!京里酒楼流行吃热锅子,一天最少得用两筐木炭。”

    “锅子就是你给烧的那炉子的模样,我们大爷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就按你做的样式烧的,你不介意吧?”

    孙俊山听了挠挠头,“不介意我烧了又不卖都是自己用,大爷要是觉得好用,照着样子烧没事的。”

    邱管家满意的点点头,“韩大小子,你的饼子和圆子还有酥鱼要及时供上,趁京里其他酒楼没反应过来,就抓住了机会,这是我们大爷对你的提携。”

    “我明白的邱管家,我会及时供应上的。”

    “好,那我就回去交差了,提前预祝几个小哥新年好!”邱管家说完上马车走了。

    “大哥塘里的莲藕挖完了没?”

    “挖完了,他跟我约定八天交一次饼子圆子酥鱼,我见天的回来挖藕捞鱼,塘里除了留的鱼苗都捞结束了。”

    “我得赶回镇上了,雨雪天你大嫂跟多田在镇上我不放心。”

    “等一下大哥,”登丰跑回棚里拎来一大兜菜。

    “好菜都被摘完了,这是见过雨雪天的菜好吃,菊香上次吃的就是这胡芹肉馅饺子真香!你带回去也让大嫂做一顿尝尝,菠菜胡荽烫锅子也是不错。”

    “邱管家没给你薅完?他不是来一次要一次这样的菜吗?”

    “他没看见我提前摘得,这菜不值钱也不压秤我懒得卖给他。”

    “夏季来的时候不要我们蔬菜,这入冬了要的一次比一次凶,看来我们兄弟三个今年一冬给他主子赚了不少钱!”

    三人都相视笑了起来,登福拎着菜拉了一车碎木炭赶回镇上去了。

    登丰回家拿出篮子,里面沉甸甸的放着包袱递给他爹。

    “不是通兑票了?”韩大年接过好几斤的包袱问儿子。

    “通兑票用完了,整二百一十两爹数数。”

    “还是大瓜赚钱!八车大瓜卖了七十两,甜瓜十几车才八十两,快二十车的蔬菜六十两,”登丰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

    “老二贪心了,你爹我种了一辈子的庄稼,手上连十两银子都没摸过,也就这两年才长了见识。”

    “今年更是颠倒了我几十年的生活,再不赚钱也是六七十两!庄户人家兴许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韩大年一边点钱一边教育儿子。

    登丰笑了一下,“爹你还是把银子换成通兑票吧!这么多钱留在家里不安全的。”

    我明早等你大哥回来,坐他牛车去镇上换了。

    “菜都拉完了?”登福娘回来看二儿子在家说话。

    “拉完了,剩下也就是正月的事了,我去瓜地看着了爹。”

    “你先去,我跟你爹一会去上面屋,这几天我们就住新屋子,下雨下雪的来回不方便,魏大夫就在家门口刚好方便你爹去拔罐子。”

    “不行我也能给爹拔,到时候让大哥从陈大夫那配药回来煮就是了。”

    “看魏郎中怎么说,”登福娘打住了话题。

    登丰扛着铁锹出来家门口,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眼里闪过讶异,也没停留径直去了瓜地。

    “因为啥住新家?”韩大年看着老伴。

    “因为啥?还不是因为老屠家的姑娘来咱村了。”

    “谁?谁来咱村了?”韩大年怕自己幻听了。

    “还有谁?屠翠巧呗!还有脸来俺们村,走她舅舅家跟开强走的恨不得贴一起的距离,秀子看来是打脸了。”

    “她没嫁人?”

    “嫁人还能来俺们村?那个读书人一看就是骗她的,人家家里有亲死都不退,说明看不上她的品行,”登福娘冷笑连连。

    “那你收拾收拾,别让老二看见她了晦气,我把钱掏出来背去上屋,你搞搞就赶紧也来,不然你那个堂妹也是没脸没皮的。”

    韩大年起身拿着背篮,里面垫上东西,进睡觉屋半天出来了,“他娘,我先走一步你弄快一点过来。”

    “我随后就去,”登福娘脆声答应了。

    老两口一前一后的去了新屋,村里的老房子锁的死死的。

    屠翠巧没人的时候会往上来,一连好几天看见韩家的门都是锁着的。

    别提心里有多怅然了,都说登丰出息了,十里八村的人个顶个的夸他,夸他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说不完的讽刺,

    如果……“登丰的性格不是最软的吗?她哭一哭……登丰以前就见不得她哭。”

    “翠巧你赶紧跟你娘回去吧!你什么心思我当舅妈的最清楚,韩家不可能要你的了,没看到你进村登丰娘就锁了门吗?”

    “登丰说到好亲了,年外就该成亲了,有那么个清白的好姑娘在前,人家还能看你一眼?”

    “就是登丰娶不上亲,他爹娘也不会娶你进门了,我那堂姐性子好强,心性也好强,她宁愿儿子死都不会回头的。”

    “他说到亲了?他不是……他不是……”翠巧的心思瞬间混乱了起来。

    “他以前最喜欢我的,我要什么他都给的,他怎么就定亲了?”

    “他怎么不能定亲?他不是还跟他爹娘亲自上门去抓了你们现形吗?”开强娘嘲讽的声音说的翠巧猛然愣住,像是重重一棒击中了她的天灵盖。

    “俺家开强虽然没有登丰有本事,但是我跟你舅舅也绝对不允许,他娶一个残花败柳的姑娘,”开强娘犀利的看着翠巧,嘴角不屑的笑容冰冷刺骨。

    屠翠巧木然的低下头握着双手,发白的衣裙全没了以前的爽利娇俏。

    “她姑,带着翠巧回去吧!见天的往村东头跑,谁家不在门缝里看她?搁屠家庄丢人也就算了,还跑到姥娘家丢人,我真是不修德犯了什么大错,嫁来老刘家灰头土脸的。”

    “你说什么?嫁来老刘家怎么你了?缺你吃少你穿了?”开强爹黑着脸过来低吼。

    “我不缺吃少穿,但我也没吃饱穿暖过,我跟你叫唤过吗?几家好汤让这么颗老鼠屎带坏了!我出门恨不得头埋地里走。”

    “你在说你在说!”开强爹一巴掌打过去。

    “我就说咋了?许她做不许我说呀?被人当场堵住不说,肚里还有一个呢!怎么俺家开强收破烂的?”

    “别家扔了不能用的,回来强塞给亲侄子?有脸做怎么没脸死?”开强娘捂着脸跑开了。

    开强爹脸色已经不能用难堪形容了,“吃完饭跟你娘回去吧!”说完也转身走了。

    屠翠巧漠然的看着她娘哭,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又恨又怨,对她再无半点疼爱怜悯的心了。

    村东嚷嚷的风波自然没逃开看热闹的人眼。

    费三嫂晚间听说了直惯抹布,“不要脸!自己作出那样的丑事了,还有脸上来晃悠?这哪是姑娘家的脸皮了!比西头的大树根还要厚三分。”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饭做了没?”费老三扛铁锹进来。

    “在锅上热着了,老屠家的闺女真不要脸,又跑来俺们村了,还专门去了村东头堵登丰。”

    “怪不得呢!我说好端端的怎么搬上面去住了,登丰每天还都不给离开棚子。”

    “韩家一家搬新房去住了?”费三嫂一脸喜色的询问起来。

    “搬去好几天了,还说为了治腿方便什么的。”

    “还是他们老两口是明白人,那屠翠巧能跟俺妹子红梅比?红梅拿掉下的东西,她捡都捡不起来,我去给你端饭你歇歇,”费三嫂美滋滋的叨咕了半天。

    “神神叨叨的一天,”费老三靠近火炉烤火等饭吃。

    “荒地还好不好挖了?”费三嫂走过来问到。

    “不好挖了,上的都是大冻实冻的,还剩一响子地就结束了,”费老三说完滋溜一口吃了饭。

    “不如我们也去买荒地种算了,你看登丰买了荒地种的谁不眼红?”

    “就看到人家赚钱了眼红,他其实算不上挣钱的,我在那挖地是最清楚的。”

    “一年开头忙到年尾,每天几乎都住在菜地里,长出来的菜和瓜自己都舍不得吃,还一筐一筐的送人。”

    “他今年冬种了他大哥和俊山的地,光上粪肥都上了二三十车,别的都还没算。”

    “他还有登福和俊山帮衬,你要是做了谁帮你?别的就不说了,光去学人家经验买种子你都出不起钱。”

    “种子不是撒上就行了吗?”

    费老三无语的看着费三嫂,“要是这么简单老王家的菜能死干净了?”

    村里王老太还有三个儿子在家,他们看登丰的菜苗长得好。

    心下一合计也搭棚子种菜,买了十多两的菜种子一颗苗都没长出来。

    费三嫂唏嘘了半天,“我看俊山跟登丰白天黑夜的都在菜地忙活,心想辛苦归辛苦能挣到钱呀!”

    “这个天你在家拢着手围着火堆烤火,他们还趴在湿泥地上绑棚子,干什么都辛苦只是人家不说。”

    两口子说了半天的话才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