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第四章 凤鸣啾啾,其声悲戕(2)

    第二节

    公孙兰的家族,并不是张定想想中的公孙白马公孙瓒,而是曾经在三国末期威震辽东的公孙度。这个家族曾经利用胡人攻击胡人的原理,将乌桓,鲜卑,高句丽全部压制下来,并且上书曹操要求外称藩王。根据公孙兰的讲解,她的祖先并没有兵犯中原的任何意图,一方面只想为诸夏守疆,一方面也只想做不理会中原的纷纷嚷嚷,在外夷之地做一个逍遥的辽东王。到魏明帝景初二年公孙渊被司马懿消灭,她的家族这一支就逃了出来,后来在幽州之地繁衍生息。由于与司马家有仇,并不理会外面的是是非非。三年前终于有一天被石勒人发现了他们,紧接着就是石勒诚恳的邀请她的父亲公孙同做官。公孙同知道难免,便让家中人都藏了起来,孤身拜见石勒。他虽然已经落魄,但是却不想为羯人效力。石勒大怒,问起原因,公孙同回答说,虽然落魄,却曾为王孙。石勒当时大笑,连声道“好好,贵人之后。”,然后推墙将公孙同压死。(1)石勒只杀了公孙同一人,其家人不见踪影。只好放出风声,当日欺压鲜卑的公孙家族依然有人存活于幽州,于是不断的有小股鲜卑前来复仇。公孙兰的兄弟只好带人离开幽州,南下并州,加入乞活,而后转战豫州。去年,乞活在陈川投靠石勒后被迁徙至广宗,公孙兰的兄长试图与冉良反,冉良战败,公孙兰兄弟皆死。男人大多或杀或掳,只剩下在战前隐藏起来妇孺。公孙兰于是带不足十岁的弟弟和这群妇孺在在山中游荡。几次差点被胡人掠为奴婢。今日,听到冀州乞活再起,才辗转而来。(2)

    在河间府欲投靠崔甸,崔甸心软,也欲收留,只是仿佛身边他人并不同意。崔甸无奈之下,让她来投靠张定。她心想崔甸拒绝收纳,多时因为自身多为妇孺女子,只好假装与家人失散,路上遇到一些有男性的流民,便一起同行,希望能够被张定接纳。

    这一路讲下来,不但讲述的公孙兰悲悲戚戚,那些随同公孙兰一起逃亡的人也无声的呜咽。即便是方才还在对接纳公孙兰大有意见的诸人,也沉浸在悲痛之中。跟随张定的诸人,谁没有家破人亡,即便是那些渤海投降的诸人,也同样有亲朋好友私有羯胡之下。乱世之中,人心早已经麻木,此刻听到数百女子戚戚切切的哭声,让诸人不禁感到伤心。

    看到众人伤心,张定不得不打断公孙兰的陈述。心想这个冉良是一条好汉,不知道他的子嗣是否还在。问了公孙兰,才知道公孙兰所带的妇孺,仅仅是他公孙家以及附众的妇孺。冉良一向带子战斗于身边,或许已经战殁。

    “你们没有遇到了羯胡吗?”见众人还沉浸在悲痛之后,只好引开话题,果然,众人开始对这个问题也比较关注。

    “我们辗转数年,女子也早已习武防身。上能骑马,下能拉弓,一般男子恐怕也有所不及。”张定早看这些比之一般女子女子更加坚韧。却不曾想到公孙兰如此夸奖。“我在崔公处,听闻将军以抛矛立军,我等久在山林,也曾以抛矛以猎野兽,来日请将军观之?”

    张定笑了笑,抛矛再厉害,会有弩箭厉害?自己用抛矛,只不过是兵器极其缺乏,抛矛容易制作并且训练极其容易。在中近距离的杀伤力上,也有效很多。这才大量的使用。却不想成为了自己的立军之本了,想起即便赵封想要将弓手单独列出,却唯恐他不愉。想到这里,哈哈一笑,也不说破。

    芥蒂一去,众人皆乐。

    公孙兰洗刷干净之后,仪容娟秀。颇有美貌。军中甚至流传因为张定看穿公孙兰的容貌而接纳于她。张定不屑理会,公孙兰却大为恼怒。接下来几天,她便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赶到张定处要求将她训练的500余女子单独列出,不再归属于辎重营地。

    乞活本身人人皆战士,即便辎重,危机时刻也要战斗,张定也不在意,便同意了。公孙兰便带着她的500名女战士,四处挑战,一时间训练营地鸡飞狗跳,对于这些女子的轻视也渐渐消失。只是流言又转换成为公孙兰爱慕张定,才带妇孺不远千里投奔,并且帮助张定练兵。仿佛忘记了公孙兰投奔张定前去投奔崔甸的事情。

    张定却没有时间理会这些,虽然按照赵封,齐单,冯良等人的说法,驭下不严最终要小心反噬,但他从来没有那种高高再上的习惯,也没有切实的军事经验。所模仿着,又是李广等人。职责分明,私下亲近。再看看来,这个善意的流言,只能说明大家对这个断发的首领(虽然头发逐渐长长,但张定的断发人的称号却一直流传下来。)十分亲近。

    根据公孙兰的讲述,恐怕崔甸已经被宋颂以及其他的河间豪强所架空。只是不知道这些河间豪强想要做什么?崔甸手下流民约有两万人,其战斗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河间诸位豪强必有所谋,否则不会借助崔甸这个名号。此时眼见石勒就要反攻,恐怕内部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想了一会,只好仍开扑朔迷离的河间情报。让赵封给崔甸写信。

    崔公郡鉴,定尊公令已克渤海。今石勒令其子石鸣北上,以剿我等,不知崔公如何应之。河间北为高阳,中山,公若能取之,我等当可连段末柸。以隔石赵幽州,冀州。张定当为公挡乐陵羯胡,联厌次劭楫,以安背后。若不能取两地,我等当如何作为。

    平之手书。

    “将军,段氏两部皆不可信。”赵封看着墨迹未干的信,对这张定说道。

    “我知,然天下可帮我者,寥寥数人,段氏虽私心自立,却日渐消沉。石虎攻势旺盛,若段末柸灭,石虎大军前来,我等焉有退路。”他心中谋划到青州去,但是毕竟日短,归附者少。让齐单觅愿意合作的豪强征集或者制作船只,恐怕也不是一时能够完成的,一半年之内,只能困在着渤海之地。如果段氏鲜卑,或者祖逖之中两个人倒下一个,恐怕自己和崔甸只能够在羯胡的人肉宴上见面了。

    “仲廉,你说刘并州当日如此,别人皆南,独他向北?”

    “唯恐不忍心,胡虏来袭,士民死伤着不知凡几,唯刘并州收拢流民,独立支撑与河北。非独晋人士民仰刘并州高义,当日胡人困晋阳,刘并州弹奏胡笳,面万人而不改色,笳声悲切,胡人呜咽,一日散去。”他声音一转,从悲壮又转为激昂“大丈夫当如是,立于天地间,仰慕于敌我之辈,流芳于百世之后,方不负人生之意义。只恨我当年懦弱,不曾投奔刘并州。等我家破人亡,刘并州却早已经渺渺。”

    没有想到想来端庄地赵封,却能够有如此豪情。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三,刘并州死地时候他才多大,放在现在,还不是整天想着如何打游戏,或者谈恋爱,却已经有如此大志向。如今犹有不足,嫌弃自己当时懦弱,只怕是要求过甚了。自己身边地这些士子,在历史上寂寂无名,看来不是消失在动乱之中,或许就是一生郁郁不得志,苟且偷生罢了。

    “你不比如此,年少时分,不可要求过甚。否则不能做到,容易气馁。”

    “谢谢将军,初见将军时,封年少迂腐,也不曾想过自己会说这些话地。”他尴尬地笑了一下,有问道“将军对五斗米道,关注非常,可是要借五斗米道地力量成事?五斗米道龙蛇混杂,恐怕非我等之良朋益友。”他并不信奉五斗米道,而是牢牢地记挂着孔夫子的不论鬼神地教诲,而且黄巾军事情还在不远。见张定频频接见五斗米道地道师,唯恐张定急于求成,酿成黄巾军这样地事情来。

    张定心中确实是想酿成受自己控制地黄巾军,但这种事情,士人们都隐讳不言,张定也不好直说。他想利用五斗米道,五斗米道何尝不想利用于他。只是如今自己人少地窄,无可选择,否则自己必然另起炉灶,将那些五斗米道的信众统统给枪了过来。经过宗教武装,奋不顾身的人,肯定比为了亲人的乞活军战斗力更胜一倍。

    正想着,却听到外面的人通传进来,道师来了。

    张定心中一乐,想曹操,曹操就到,他以为道师接受乐自己的条件,向他妥协,脸上喜滋滋的看了过去,却不想道师神色肃穆,面容镇静,毫无一付向他妥协的样子。道师看他出来,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口中说出他的话,却差点让他跌到。

    “乐陵羯胡将发兵两万,准备向渤海而来,估计五日内将到渤海。”

    注释:

    (1)石勒有推墙压死晋大臣的前例。此处附会。

    (2)此处非正史,只是本书情节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