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第十九章 若有烛火,遇风成炽(2)

    第二节

    “习之兄,这便是乐陵的援军?那日誓师之时,我观大祭酒身边的兵马兵强马壮。如今,如今这......”赵封眼前的一众人马,心中的乐陵强援忽然有了一种轰然倒塌的感觉。心中哀叹一声,将军,这一次是大大的失算啊。

    谭知尴尬的笑了一下,五斗米道大祭酒随行的兵马,是当日从数万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壮之士。而眼前的这两万人马,虽然如谭知所说便是乐陵昔日起事的队伍,但除了手中的兵器全是刀枪剑戟之外,无论是杂乱无序的阵型,还是行走之间悠闲的气息,都看不到丝毫的行伍之气。这些士卒个个脚步轻浮无力,人人面色平和,无一丝杀伐之气,仿佛是是一队前往某处郊游的人群。而队伍的领军人物,虽然骑在马上,但是一身装扮,无论如何与领兵陷阵的将领联系不起来。赵封此刻心中满是疑问,无法想象就是这么一群人当日驱赶走驻扎在乐陵的羯胡而收复乐陵的。

    “仲廉,我乐陵以道治军。信众有道尊护佑,即便是那些羯胡再凶猛一些,也可敌得。”谭知勉强为自己寻找着借口。自从在五斗米道大祭酒将军中主要的将领带出之后,留在乐陵的少祭酒便开始了他心中完美的整编工作,他以虔诚的高级信徒为将领来领导底层的军中的信众,以确保军队的忠诚,只是这样整编之后的队伍,能够有几分战力,即便是五斗米道的谭知,心中疑虑非常。

    “赵封见过众位道师”赵封看见一众道师走了过来,施礼说道,“不知军中的众位将军可在,能否帮赵封引见?”

    “我等便是领军将军。”道师中一个有些年长的说道,然后转头向着谭知行礼:“我等奉少祭酒之命领兵前来支援渤海,还请道兄出示祭酒手书。”

    谭知从怀中拿出大祭酒的手书,几个道师粗疏的浏览了一边,然后向这赵封看了过来,眼光之中满是疑问。谭知笑了一笑,解释到:“赵封乃渤海乞活副将。这次合军,依照大祭酒与渤海乞活的盟约,我军当听从渤海调遣协助渤海击破石生之军。事后,渤海遵奉大祭酒为天师,统领天下道门。诸位将军可有疑问?”

    身为领军人物,这些人自然知道盟约之事。不过虽然他们对听从渤海调遣没有疑问,但赵封年轻的面孔,让他们不自主的对赵封能否承担这些军事任务而感到疑虑。谭知看到众人眼中的怀疑,急忙补充到:“仲廉自与张公渤海起兵以来,多次阻击羯胡。大祭酒放心将我乐陵士卒交给仲廉带领,此事自然不会出错。”

    “方才误会了诸位将军,请诸位恕罪。若是众位将军怀疑信中有疑,我等可迅速赶往渤海之处询问大祭酒。”赵封方才误会众人赔礼,接着说道:“大祭酒与我家将军,此刻已经在渤海北接敌,若是我等不急速前进,只怕将军与大祭酒敌不过羯胡。若是无事,请众位将军下令众军立刻启程!”

    虽然赵封没有足够的影响力让这些人信任,但是五斗米道大祭酒的安危却牵挂着这些人的心。在一声声的喝令之中,方才悠闲的步伐变的紧张起来,乐陵众军在赵封与五斗米道领军将领的相互猜疑之中,向北驰援渤海而来。

    渤海北,张庆骑着已经力竭的战马,追上了张定的军队。当张定听到羯胡数万大军皆为伪装的时候,惊讶异常。他抓住张庆,试图询问羯胡主力的去向,但是当张庆以茫然的摇头回答他的时候,立刻感到一阵阵眩晕。冷汗沿着他的脸孔流了下来。

    不等他冷静下来,从乔家坞赶来的求援的魏辽,冲入了大军。张定强撑着自己静下心来,看着这个导致程望战死的罪魁祸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原本心中有一万句责骂魏辽的话,但是当看到这个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完好的魏辽,却一句也骂不下去。

    “回来就好!”良久,张定才说出了一句话,“你违反将令,导致中伏,不罚不足以伏众。将骑兵交给副将归张庆统领,自己到前锋营赎罪去吧。乔家坞堡如何”

    魏辽面色惨白,听到张定的惩罚后轻声的诺了一声。然后就细细的讲述羯胡早晨攻击乔家坞的情况来。听到乔家坞的情况之后,张定心中愈发的焦急,郁闷的问道:“你说羯胡现在攻乔家坞甚急,早上便多次冲上城墙?羯胡有几多人马?”

    “有万余人。乔家士卒不堪用,或许是被羯胡吓怕了。”

    只有万人,仓促之间哪里能够攻下乔家坞,张定微微有些放心,沉思了一会接着问道:“魏辽,乔家坞还能......”

    “魏校尉已到前锋营去了。将军是否要叫他回来?”旁边的一个骑兵校尉小声说道。

    “不用,”张定转头寻了寻魏辽,却没有发现他踪迹,一阵苦笑。迟疑了一下,向这个校尉问道:“王中平令你等前来求援之时,是否曾说乔家坞能支撑多久?”

    “乔家坞或可支撑到明日午后。”

    “羯胡何时开始攻城的?”

    “今日方明便开始攻城。”

    石生有图谋!

    张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心斟酌。张庆带来的消息,已经表明,北方的两万羯胡为伪装,那么羯胡必然藏身某处等待伏击乞活。他拿出那幅简陋的地图,沿着羯胡的踪迹以及自己的行军路线仔细查看。在地图上再不远的前方,道路会一分为三,一些小小的湖泊以及山林,阻隔再前往乔家坞的中间的道路上。左右两侧的远远的绕开了湖泊与山林,却需要耗费半日以上的时间。

    忽然之间,想起昨日下棋之时的五斗米祭酒说的话,这几日的迷茫一扫而空。羯胡攻掠中原,却与草原上的战术一样,以消灭对方实力为主。石生大肆的虚张声势,便是为了伏击自己。他看着地图,忽然笑道:“真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啊。”

    “什么?”五斗米道大祭酒张道诚,从车中探出头来问道。五斗米道大祭酒经过上次羯胡突袭之后,已经将他后军的指挥交给将领方信,自己呆在张定的身边。再车中听到张定叹息伏击之类,十分惊觉的询问到。

    张定看到五斗米大祭酒警惕的脸孔,笑道:“大祭酒不必担心。身在张定营中,不必怕什么伏击。不过你看这里。”五斗米道大祭酒顺着他的手看向地图,一条道路通望乔家坞,两侧湖泊与山丘犬牙交错。一看之下,他大惊问道,“将军不可选此路通行,此处地形,最易被羯胡所伏。”

    “自然,羯胡当选此地伏击我等,所以羯胡今日突然猛攻乔家坞,却又放出求救的骑兵。”张定点了点头。终于找到了羯胡主力的位置,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下来。他对五斗米道的话肯定之后,不等五斗米道大祭酒松口气,又接着说道:“即便羯胡伏兵两万,但其骑兵大部被我所灭,我军有依然有兵近两万人,羯胡伏兵不足畏惧。羯胡在渤海以北烧杀掳掠,此刻当时道尊给他们回报的时候了,大祭酒,难道怕了羯胡不成。”

    “平之,我军还有左右两条道路可走,何必与羯胡在此地死战。”

    “不,不管我军如何选择,羯胡必然会在前路等我。”张定摇了摇头,否定了大祭酒的想法。脸上带着笑容说道:“若是开阔之地,羯胡马多于我,必然更加难以抵挡。既然躲避不开,不如让我军选择战场。如今我便选择此处。”

    看着张定的微笑,大祭酒心中涌现出这个人已经疯癫了的想法,他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口中说道“这,不若我们稍等一下,或许此刻谭知已携带大军前来渤海,我们合军一起,必然可将这一股羯胡完全消灭。不比冒此无畏之险。”

    “不,”张定脸色忽然转阴,说道:“时间恐怕有所不许,何况侦骑虽然不曾发现羯胡越过乔家坞南下的踪迹,但是我们不可掉以轻心。眼前这股羯胡,当是昔日在渤海河间之间屠杀的那一股羯胡。在程望战败之后,便已南下隐藏起来。而后以两万壮丁伪装主力,以惑我军。羯胡此次倾巢出动,定然还有大军在这不远之地。既然无法逃避与石生之战,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决一生死吧。”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难道平之不怕被羯胡所破吗?”五斗米道大祭酒虽然稍稍理解了这个疯子的想法,不过还是艰难的劝说道:“如此行事,当思昔日劭续被石虎所伏之事以为警戒。”

    “呵呵,劭公当日不明敌情,贸然出击,这才中了埋伏。而如今我既然已知羯胡所在之地,最多两败俱伤而已。如今秋高气爽,道尊自当助我等破敌。石生性喜伏击,那么便好好的享受这个秋高气爽的深秋吧。”张定呵呵一笑,不顾此刻天上的乌云胡言乱语着。他登上望车,在摇摇晃晃之中,竟然写出了一封信来,片刻之后一队信使向着河间奔了过去。

    “武邑羯胡大举出动,云集渤海。望河间诸公,速取得武邑,以断羯胡后路。”张定看着五斗米大祭酒热切的眼睛,悠悠念道,又向大祭酒笑道:“大祭酒不写一封信到乐陵?”

    五斗米道大祭酒沉默不语。不一时,后卫的乐陵军队之中也急速奔出一队信使,向着南方奔驰而去。大军急速向前行进。依旧沉浸在战胜羯胡的喜悦之中的士卒,此刻向着石生直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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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是过度章节,大家了解一下张定与石生的兵力情况,以及战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