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二十三章 晋帜飘兮,胡歌绵延(2)

    第二节

    “冯良,不想你如此卑鄙,教唆众人报仇而迫使崔公不得不发兵帮助张定。”在崔甸答应出兵之后,宋颂追上被扶着的冯良。看到冯良,宋颂心中积压的怨气一起发作了起来。河间联军大败让崔甸对他又重新如同当初占据河间只时一般尊重,但是没有几天,却没有冯良教唆一个愣头青就轻松的达到目的。他越想越是愤恨,直想拔剑一剑杀了这个给他带来耻辱的人。

    “你与将军作对又能得到什么?”冯良忽然直起身来,向着宋颂正色问道。

    “昔日之耻......”

    “嫉妒之心,伤人害己。”冯良身子向后靠住扶着他的士卒,看着正在前面等待的刘建,悠悠的走了过去。宋颂一个人站在哪里,仔细品味着冯良的话。

    有汉522年十月二十二日,河间崔甸以刘建为帅,以冯良为军师,会合先前河间联军溃卒共万三千人在复仇的口号下再次杀向武邑。同日,渤海乞活帅张定在乔家坞会合从渤海而来的五千援军,同时将被俘虏的鲜卑士卒编入乞活,连同乐陵五斗米道留下的三千人马共两万二千人赶往武邑。而在武邑以南的赵封,则在武邑豪强郑择的带领之下,不断的扫荡武邑与渤海接壤的坞堡村寨。二十四日,张定与刘建相继到达武邑城下,分别在在武邑东北两门出安营扎寨,与困守武邑城内的石生相峙。石生不敢妄动,再次向孔苌、石虎求援。

    一行人穿过呼啸而过的士卒,向着张定的营帐走了过来。张定远远的看到人群之中的冯良憔悴的脸以及王平开心的面孔,连忙向着两人迎了上去。冯良轻轻的摇了摇手,指着走在前面的威武的青年。

    “刘子立果然一表人材。”张定快走几步,牵起刘建的手来。他这番做作,让自己都感觉到有一丝虚伪,但是依然要紧牙关说道:“刘君之仇,张定定当与子立一起雪恨,今日暂且在后军修整,来日攻克武邑,张定还需自立与河间群豪多多协助。”

    刘建有些局促的看着这个叔父临终嘱托要投奔的渤海乞活将帅,泣声说道:“如今刘家只余下一些老弱妇孺,还望张公不嫌弃我们这些残兵败卒予以收留。以后刘建便为将军冲锋陷阵,死而不悔!”

    “扑通”一声,刘建跪倒在地,张定吃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仿佛从来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他一边用力的想要将刘建从地上搀扶起来,一边说道:“子立快起,刘家因我张定而损失惨重,我岂能袖手旁观。只是崔公哪里......”

    “如今我等只剩下老弱妇孺,怎么入得宋颂之眼。难道张公也是嫌弃我等拖累渤海不成?”

    人群中一众河间人面色戚戚,冯良与王平却面色平静的看着张定。张定心中暗骂两人,即便投靠,也没有这样在众人面前展示的。一个不好,崔甸与自己不是很牢固的关系就会破裂。这个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他多想,只好应道:“好,我张定怎会因为妇孺而让你们拒之门外,弃之于羯胡刀下。罢了,你暂且起来,崔公哪里,我自己去说。”

    声音一出,刘建身后的两个年轻人都跪了下来。河间联军被石生伏击,两万人竟然最后只逃出了八千人,大大小小的八个豪强被杀了三个。在那些世故的老年豪强龟缩回坞堡哆嗦着自守的时候,三个年青人在冯良的稍微鼓动之下就想到了复仇。虽然刘建投奔张定却是他们事前没有想到的,随即在惊讶之中想到藏身坞堡之内的妇孺。等到张定声音一落,便立刻跪在地上。

    “都起来,不必如此。晋人相亲是我张定立军之本,来日我亲往河间向崔公解释。”

    送走三人,张定转回帐中,却看见冯良跪在地。他连忙将他扶起,安慰到:“失利之事,不比介怀。当日我听你在乱军之中受伤,真的是又急又恨。恨的是竟然为了稳定渤海,明知豪强不可信却引豪强攻武邑。急的是你若是有了万一,我渤海却又要失了一个头脑。河间稳定自然对我大有好处,但也不需置自己于危险之地。”

    “将军......”冯良哽咽道。

    “如今一切依旧。只是武邑还未攻克。攻克武邑,还少不得乐平之智。”

    傍晚时分,几十匹战马从乞活的大营之中飞奔而出,直冲到武邑的城下。在城头的羯胡混乱当中,数十只帮着书信的长箭被射上了城头。随即拨马迅速的逃离了城下。一份份书信很快就被羯胡校尉获得,被射上来的书信很简单,上面只写了“杀了石生,余者皆活”八个字。羯胡校尉勃然大怒,在几个人头被砍下之后,这件事情很快就被血腥的禁止了。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在乞活骑兵一次次锲而不舍的送信之后,这封信最终还是送到了石生的手中。

    “咯~咯!如此拙劣之计,张定怎么想的出来。”石生怪笑了两声,这种离间计策,或者对晋人有用,对于羯胡这种整体都是强盗的集团怎么会有用处。何况是向来对羯胡只斩不收降的张定,会让羯胡投降,可笑!只是张定未必会有那么愚蠢,否则也不会自己困守武邑了。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难道张定是在打数千鲜卑人的主意?若有那个汉人谋士还在的话,就好了,他心中一阵感慨。

    “将军,我们将那些鲜卑人全......”侍立在一侧的石豪用手猛然向下一切。

    “你不是信奉浮屠教吗?怎么会又如此想法?”石生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浮屠信徒。可能是被乞活围困在武邑城中的缘故吧,石生突然对平日不屑一顾的石豪有些兴趣。他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杀了那些鲜卑人和晋人壮丁,你能在乞活狂攻之下守住几日?”

    “十日。”石豪回答到。随即在石生的目光下,改口说道:“五日!”

    “就算十日吧,孔苌兵众分散,能否十日派来援兵?”

    看着石豪有些发青的脸,石生又是一阵气愤。一把带鞘的刀劈头盖脑的向着石豪砸了过去,直到石豪被他打的头上出血,这才说道:“你这个蠢材,不能想一些有用的主意。回去就将那个和尚杀了,不要把你的脑子都用在你的浮屠老祖之上。”

    石豪不敢回嘴,他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个和尚有中山公(石虎)手令的。”

    “你到底是听石虎的,还是听我得?”石生森然说道。

    “我听将军的。”石豪不敢违背石生,只好应道。过了一会,看到石生的怒气已经消减下去,这才说道:“我们可将鲜卑的小帅全部扣押,这样及时这些鲜卑人有心反叛,但却无人为首,只能为我所驱守城。至于那些晋人,也是一样。”

    “哈~哈”石生将带血的剑扔到了一边,用手拍着石豪的脸颊说道:“你这个蠢材,偶尔也会有些好主意。传令下去,置办酒宴,招待所有鲜卑小帅。”

    乞活的篝火将武邑城下映的灯火通明,守在城上的羯胡心惊胆战的看着下面的乞活。据说渤海乞活最善野战,难道他们想要夜晚攻城不成?乞活的歌声不断的从城下传了上来,间或有一两声呼啸呐喊的声音传来,武邑城在的羯胡在这种嘈嘈嚷嚷之中开始进入了梦乡。

    夜很深了,一丝幽怨的歌声从城下传来,这一次不是晋人那悲壮豪迈的歌声,而是他们这些羯人已经几乎忘记的羯人的语言。姑娘站在草原之上,牧马放羊,高声唱着歌曲,让心爱的人放下刀枪回到故乡。声音婉转缠mian,直让人放下心中的一切,而守在姑娘的身边。一段结束,所有的羯胡都沉醉于乡愁之中。

    歌声在羯胡的乡愁之中继续,在迷朦中,羯胡校尉仿佛看到那个姑娘正站在他的前面,他伸出手来,想要抱住那个姑娘,迎接他的却实一阵刺痛。

    “敌袭~”羯胡高声惊叫,沉浸在歌声之中的羯胡突然惊醒,数十乞活已经爬上了城头。郭破狄杀在前面,一刀将示警的羯胡校尉砍翻在地。背靠在他的一侧是自动请缨,想要复职的魏辽。数十名从前锋营中挑选出来的健壮之人,正在奋力的向城门杀去。

    城下的鼓声忽然冲天而起,黑夜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乞活向着武邑而来。乞活仅有的几架弩车疯狂的喷吐着长长的弩箭,不断的向着城墙之上喷洒。但是城上的羯胡显然早有准备,滚石与擂木不断的向着乞活砸下,郭破狄与魏辽也已经寸步难进。

    退兵的金鼓声响了起来。郭破狄与魏辽带着剩下的人冲杀着身边的羯胡,向着城墙边上靠拢过去。“轰!”箭雨不顾正在与乞活厮杀的羯胡,对这死命厮杀的双方进行了无差别的打击。郭破狄看着前面密集的羯胡弓箭,一把抓起一个羯胡如同风车一般护在身侧,随即冲过去,将已经中箭的魏辽扔下城墙。

    “接~着!”

    城下的乞活刚刚听到这一句话,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城墙之上跌落下来。在一声的嚎叫声中,魏辽砸在厚厚的谷草包之中弹出。不等城下的人将魏辽移走,城墙之上的黑影竟然一个接着一个被扔了出来,在二十几个黑影之后,一声大吼,一个人影也从上面跳了下来。弩箭瞬间覆盖了乞活登上的城墙。

    乞活如同潮水一般又退了下去。幽怨的羯胡歌曲,过了一刻,便又重新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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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没有稻草,只有谷秸和麦秸。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