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

227、魂呢

    是夜。

    震霄呼啸声惊醒了北落山。

    月色冥光之下,护族大阵微微闪烁。

    涂山君转身而入,走到门口之时,门窗早已经被筑基修士的法力震碎,月光笼罩在一个伏地身影。

    颤抖。

    不稳定的法力波动。

    茂盛的槐树披上了一层银纱,散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的小院内。

    小院早已不复曾经的整洁。

    尽管看起来依旧有序,却蒙上了阴沉。

    细小的杂草从地砖的缝隙中钻出,

    顶碎了原本完好的青石板。

    就像是一个重病的病人,撒手而去。

    将最后的白布覆盖面容。

    涂山君抬头,皎洁的月光带着阴冷和寂静。

    脚步微微停顿,循光望向桌案前的两人。

    生机尽去,只留下空荡荡的躯壳。

    涂山君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是‘节哀’还是‘保重’?

    似乎都不是那么的合时宜。

    ……

    俄而。

    噪杂。

    聚啸之后的混乱脚步声。

    本就不大的小院门口挤满了修士。

    火把的影焰晃动,映照着修士的神色。

    或是惊讶、亦或是带着茫然无措……

    知情的族老太少,

    以至于大部分的族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来到了小院前,

    见到那宛如小太阳般的黑袍裹身的修士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修为不足的当即就被挡在了外围,无法靠近。

    可惜,人就是改变不了看热闹的心。

    纵然面对着金丹修士,但是这里是北落山丁家腹地,有金丹老祖,还有十余位筑基族老,也不会太过担忧和惧怕。

    “怎么回事儿?”

    “不知,不过这院子不是两年前就封禁,不许族人接近吗?”

    “好像自那以后就不曾见过……”窃窃私语的族人瞳孔缩小,差点脱口而出丁父的名字。

    身旁的族人赶忙拦住他:“慎言!”

    原是族老的目光已循声望来,正严厉的盯着他们。

    “老祖来了。”

    声起,众族人让开了一条窄路。

    丁家老祖步入小院,挥手间法力成光罩将众人挡在外面。

    “族老留下,

    其他人都回去吧。”幽幽声音落入族人的耳朵。

    众族老也开始撵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院落前就只剩下筑基修为的族老。

    金丹修士的灵光就是没有月光映照也好似一轮转动绽放的星火光芒。

    丁老祖走到大槐树下,距离门槛不过几步,

    看向桌案前伏案的佝偻身影,轻声道:“孩子……。”

    噌!

    法力波纹震动,

    一道身影冲到丁老祖的面前,一把揪住领子。

    扬起拳头的霎那已然将丁老祖撞在法力的屏障上。

    “为什么?”

    “你说过只要你在,他们就不会有事。”

    “你说过啊!”

    丁老祖毫无防备,就连周身的法力也早就撤去,因波纹阻碍的缘故,挡在门外的那些族老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轰然爆发光芒和闪过的身影。

    眼看丁老祖被丁邪揪住领子撞在法力屏障上。

    院落外族老纷纷惊呼‘老祖’。

    正要迸发法力。

    涂山君的面容愈冷,横眉之际,神念登时扩张,将十一人完全锁定。

    金丹修士的伟力当即定住所有妄动之人。

    丁家老祖抬起手,示意所有族老退去。

    神情悸动,最后幽幽一叹,带着深深的遗憾。

    伸手将头顶法冠取下,原本应该扎的齐整的头发顿时披散下来,丁家老祖将发冠和束发簪拱手:“是老夫食言了。”

    这无疑是个大礼。

    尤其是以长辈之身而行。

    若是寻常家族碰到了这样的事情,甚至根本不会过问。

    就算再有怨言,家族的利益也永远高于個人,更不会有老祖亲自道歉的场景。

    还是这样的大礼。

    迎上的是一双赤红的双眸,血丝扎根。

    面容如何已不重要,血与泪浑浊成一滴。

    “我要听的不是道歉!”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死。”

    “我走之时……”

    丝丝黑气滋生,攀上了丁邪的面容

    涂山君目中神光闪烁,暗道一道:“不好,竟是入魔之像!”

    若是五蕴瘴六贼反,阴神被侵蚀的话,将会丧失神智入魔,成为霍乱人间的魔头,更会激起天下修士的讨伐。

    丁家老祖显然也意识到了。

    翻手,一张紫色光符落在丁家老祖的手中。

    他以天道誓言答应过丁邪的双亲,一旦见到丁邪有走火入魔之像就要施救,手中的这道紫符作为压箱底的手段之一,足以帮助丁邪冷静下来。

    正要有所动作。

    只见到一点金光笼罩过来。

    丁邪顿觉眼前多了一只闭目老猿,连带着周身黑气都蒸发了干净。

    攥紧发白的手指渐渐松开。

    涂山君走到丁邪的身旁,神识牢牢锁定丁家老祖。

    以假丹的心境,根本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入魔,就是放任杂念滋生,也只是废些手段而已。

    刚才黑气蒸腾的场景怎么都透露着古怪。

    不过,魔猿定意拳真意足以将其震灭压制。

    本身这门真意就足够强横,涂山君又进阶金丹之境,就是同阶有人快要入魔也能给拽回来。

    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若是要战斗,纵然丁邪会手下留情。

    他涂山君可不会心慈手软。

    既要为敌,则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只要丁邪开口,今夜即可屠尽。

    无言,却是最坚定的支持。

    丁邪松开手,有了片刻的恍惚,闭上双眼却历历在目。

    ……

    母亲放下了灵术的小册。

    紧接着便是。

    “三宝,跪下!”

    喝声落下,丁邪翻身跪在双亲的面前。

    伏地时,地上的尘土粘在脸上,混着泪水成了泥水,将原本英俊的面容涂抹。

    “我与你爹死后,不要寻家族之人的麻烦。”

    “三宝,你可答应爹娘这最后的遗愿?”

    他知道,爹娘就在等他一句话。

    泪如泉涌,更咽在喉,就连身躯都跟着颤抖。

    堂堂筑基巅峰,心境假丹的修士,却给不出一个回答。

    夜无声。

    毫无生机的爹娘端坐在桌案前,等待着丁邪的回答。

    丁父丁母知道三宝有主见。

    但正因如此,一旦三宝没了约束,只会爆发更加剧烈的冲突。

    上次就出现端倪,如今三宝筑基巅峰,身侧还有金丹修士压阵,最后与家族只会两败俱伤。

    这是他们两人不想看见的局面。

    “难道要爹娘求你才行吗?”

    “那好……”

    丁邪猛地咬紧牙关,数枚牙齿出现裂纹,裂隙鲜血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浸染了牙龈口腔。

    腥甜的味道充盈,却只觉得苦涩。

    伏地叩首,重重落下。

    “孩儿,答应!”

    ……

    早已察觉出事情不对的涂山君并没有使用神识窥探。

    他也没有探究别人私事的心思。

    五感六识更是压到了最低,所以他并不知道丁邪入门之后和家人说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如此紧迫,呼啸声刚起丁家族人就聚集而来,也不给他有什么反应的机会。

    倒是丁家老祖竟会主动低头道歉,甚至翻手祭出那道紫符。

    这是涂山君没有想到的。

    不管对方何意,涂山君并没有放松警惕,更没有因为自己修为身处同阶顶峰便轻视。

    ……

    回过神来的丁邪松开攥的发白的手。

    鼓噪的青筋隐去,只剩下冷如寒霜的面容,双目刺骨的阴寒渐渐褪去,只留下古井无波的冷漠。

    沉默。

    顶着淡淡的月光,丁邪转身往房门走去,在门槛前停下。

    嘴唇震颤,目光悸动。

    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吐出话来:

    “将他们二老的魂魄给我。”

    “我不知道家族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也丝毫不关心这些事。”

    “从今往后,伱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涂山君皱起眉头,神识一扫,房内竟没有丁邪双亲的魂魄留存,怪不得这时候丁邪会开口问询魂魄之事。

    因为不想掺和窥视,所以涂山君起初并没有关注。

    现在再看,此事分明透露诡异。

    丁邪能强忍龙胡之痛冷静下来,不光是定意拳真意的原因,双亲魂魄被他人攥在手中,也是很主要的原因。

    话音入耳涂山君目光愈凌厉,鬼手敞开就要结天道印凝聚法域。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免不了一场恶战,正好丁家所有的顶尖战力都汇聚于此,省得他再废功夫。

    眼见那身披黑袍的金丹鬼修要结法域之印,丁家老祖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老夫并没有扣下他们两人的魂魄。”

    “早先,老夫极力阻止,正是觉得还可再救,又怎会如此。”

    “家族……”

    丁传礼上前之时,迎面对上金丹境的涂山君。

    他记得涂山君,三年前他们两人都是筑基巅峰,那时黑袍鬼修修为还有波动,没想到今日一见,对方的修为稳固浑厚,分明具备了冲击金丹中期的资本。

    不说本就与丁邪双亲达成协议。

    就是现在造成误会,两大金丹动起手来,北落山都可能被打烂掉。

    那时的损失难以计数。

    “够了!”

    “魂魄何在?!”

    “魂呢!!”两字近乎是咆哮着脱口。

    涂山君直视丁家老祖,缓缓开口道:“道友,将我兄弟爹娘的魂魄还来。”

    丁家老祖摇头道:“涉及家族根基隐秘,老夫也无能为力。”

    “若是道友可胜过老夫,自不会再继续阻拦。”

    涂山君并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了丁邪。

    目光蕴藏的询问只有两种:“要死的还是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