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尊魂幡里当主魂

666、祭宗

    合欢五域。

    星罗之西地。

    五域大小不一,确能构成个庞大的版图。

    因在西边,气候温和适宜,落日余晖将在远天悬挂,久久照耀,这也导致五域所在的灵植作物相比于其他的地方,成熟的更早,积少成多,可为宗门资粮。

    以大地统辖八方海。

    这就是合欢宗的五域。

    不。

    现在应该叫做太乙五域。

    自从上一次合欢宗落败,已去十三年。

    合欢宗早就利用巨舰携带门人弟子离去,听说逐喜的一位师兄年事已高,邀请逐喜回到东荒,将他打下的地盘交给逐喜接手,唯一的要求就是逐喜要庇护好他的门人后辈。

    逐喜大喜过望。

    他才在星罗吃了败仗,正愁没有门路要寻上宗的帮助,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于是这就答应下来,将五域两成左右的资源带走。其实逐喜也很不想离开,经营千年的基业一朝送人,实在不甘心。

    就说这诺大地盘上的人口资源。

    不出意外的话,二三百年就能诞生一位元婴修士。

    现在白白便宜了太乙宗。

    立宗一甲子。

    太乙宗彻底掌控五域。

    没有太多腥风血雨,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

    分化拉拢,恩威并施。

    靠着强大的势力,迅速统合整理着合欢宗留下的摊子。

    唯一的大事应该就是曾与太乙宗一齐搬迁的金鳌宫彻底并入宗门,金鳌真君成为太乙宗的太上长老。

    有了金鳌宫中流砥柱,太乙宗的底蕴得到了质的飞跃。

    再加上合欢宗带不走的那些门人弟子,大部分都改换门庭拜入太乙宗,练气士可以等待筑基再改修功法,这样衔接不会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

    筑基修士可以直接改修,虽然会耽误修行的速度,不过宗门有补偿措施。

    改修功法者不仅拥有弟子的身份,还能获得灵石、丹药支持修行。

    当然,不改修功法也能获得弟子身份。

    太乙没有搞门户之见,这些修士大多是练气筑基,可塑性很强。

    合欢宗已离开,他们想修习其他的功法就得自己努力,以后还是会发现只有宗门拥有堂皇大道,也就会明白应该怎么做。

    正如太乙说的那样,太乙宗接下里需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资源转化为实力,这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所以哪怕让元道盟和丹盟、器盟占点便宜,对于宗门而言都是极好的。

    太乙宗吃肉,也得让助战的帮手喝汤。

    恰好涂山君还和太乙谈过其中一个问题。

    站在全新的玉官殿前,遥看天水一色,五域尽收眼底,似乎只要抬抬手就能触碰到天上的星辰,低下头就能够俯瞰万类霜走,哪怕是他,也心潮澎湃面色涨红,由心底生出了这天地尽在我手的飘渺之感。

    似乎只要紧握双手,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粉碎。

    此时,太乙又想起当年搬迁而来之后对各产业处置,其中最大的肯定是合欢宗的青楼画舫、高墙妓院,这可是日进斗金却根本就挖不完的金山银山,只要拿捏着,太乙宗就能充分的吸食成一条盘踞的苍龙。

    却被涂山君制止。

    印象中,这是涂山君第一次阻止他这样做。

    那日的涂山君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同样没有从那双猩红眼白,纯黑瞳孔的眼中看到任何情感的波动,更不见什么追忆和叹息,唯有平静巍然,像是黑夜中的星辰,只有淡淡的光芒却永恒不变。

    他没有询问涂山君阻止的理由,而是有些意外涂山会说这件事,并且为之疑惑。

    涂山君当然也没有解释,而是说道:“既然我宗乃是玄门正宗,更不该让女流之辈做宗门的筏子,他们终究是宗门弟子。”

    他恍然拍手道:“正该如此!”

    他知道阻止这件事的阻力到底有多大,其中牵扯利益之广绝不是三两人可以诉说清楚,但,此举同样是为了杜绝宗门女弟子成为他人鱼肉的对象,既然已成为太乙宗的弟子,那就应该得到宗门庇护。

    太乙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于是拆分了此业,转给元道盟和丹盟、器盟,他们也乐于接受。

    不过让太乙感觉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理解涂山君的意思。

    蓦然回首间,就在那一刻,在太乙眼中,涂山君的脸看起来变得很是冷硬,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雾,唯有一双在雾气中闪烁的猩红鬼眼。

    择人而噬!

    他突然有点看不清师弟的脸。

    明明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按理说,整个星罗,他该是最了解涂山君的人。

    却好像在那时候,他像是初次认识。

    从那之后涂山君出现的时刻也越来越少,不是在丹峰打坐炼丹就是撰写经文教导弟子,不过问一切俗务。太乙没有要求,他每天事务繁忙的恨不得将一天劈成两天来用,直到今日,六十年后的今日。

    玉官殿外,身着乳白色法袍头戴三珠花冠的儒雅的中年人再次咳嗽,手帕已完全被鲜血浸湿。

    他的脸色很苍白,殿内的青铜灯飘摇不定,不见呼啸的风息,唯有淡淡的烛影在灯火的交错下闪烁不休。

    “咳,咳咳……”

    太乙没有看向手绢,而是看向手掌,手背出生长出细小的绒毛,土黄色的绒毛比汗毛要粗粝许多。

    他凝望许久才翻掌落下,伴随着法力闪过,手背处的绒毛迅速消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吧嗒。

    赤脚步入后殿。

    来到祖师堂。

    长殿通明。

    两侧铜灯镶嵌在高柱上,整洁光亮,看起来一尘不染。

    祖师堂内只有一尊白玉像,朦胧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模样,哪怕是仔细盯着也会感觉从中看到男女老少,根本没有一个具体,这尊白玉像就是他从宗门带出。

    那一次意外实在来的太迅速,爆发的又是山崩海啸,天地皆暗。他能带走的东西实在有限。

    不然以太乙升仙宗的底蕴,该是不会让他混的如此凄惨。先是在小荒域蛰伏数百年,这才得到魂幡来到星罗。

    回忆往昔。

    他不会选择小荒域,小荒域太小了。

    修士的实力不足,资源也不充足,最重要的是那里万法宗占据绝对主导,他想要大展作为就要得罪万法宗。

    那几个人绝不允许他在小荒域建宗立派,这样会动摇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再加上陨炎真人寿元将尽,导致局势紧张。

    原本太乙还是有思考过在小荒域建宗的可行性,后来还是将之放弃。就算没有得到尊魂幡,他也会来到星罗,只不过那时候的局势显然不会像现在这样。

    说不定就如鲲云和天鹏宗所说的那样选择一块十万里的地界落脚,然后慢慢积蓄发展,还不知这剩下的几百年寿命够不够用。

    太乙惨笑一声。

    这寿命显然是不够用的。

    修士的生命不会因为夺舍而增加,那许多延迟生命的秘术也不是延长寿命,顶多是让人勉强活着。利用秘术保持意识的办法他知道许多,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意识的留存没有力量傍身,最终也只会慢慢消亡。

    而他绑定了魂幡,寿元到头的那一刻一定会入幡。

    那时候他避不开,现在也一样避不开。

    太乙不是没想过避开魂幡,然而他根本连魂幡如何收魂都不知道,又何谈避开。

    凡是术式总要是要发动,这一发动或许有纹路点亮、灵力运转、或是神通展现,他能想到唯一挣脱魂幡的办法就是砸了灵宝。

    也许只要毁坏灵宝,将之炼成一堆废铁,就能躲开魂幡对阴神的牵引。

    一旦炼化灵宝,他也许能躲避开身死入幡,却是在亲手折断宗门的擎天之柱,从此宗门没有巅峰大真君的庇护,缺少八位元婴鬼王了护道,更没有十方鬼王杀生阵做宗门底蕴,抵抗来袭之敌。

    他怎可能自毁城墙呢。

    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固然也是影响因素。

    当年两人合作,太乙总要让涂山君堂堂正正的活着,所以他代师收徒,让涂山君能得到太乙升仙宗的传承,这么多年征战过来,自然是感情深厚的。

    想到这,太乙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个死人,却意外的成为师兄弟。

    太乙在睁开双眼成为太乙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说到底他本就是个死人。

    那涂山君更不用说。

    严格说来可能连人都不是。

    太乙走到祖师石像之前,取三根高香用熏炉火焰点燃,随手甩灭了高香上的烛火。

    双手持香,恭敬的拜了下去,

    再起身。

    祖师玉像周遭的天地大亮。

    眺远方。

    云卷云舒,蓝天飘淡。

    向四周。

    广阔池场,万水千山。

    抬头持三柱香,

    太乙身着乳白色大典法袍,头戴三花珠冠,脚才银白铁靴,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不远的人,同样身着白色法袍,修长身形,赤发顶角、金白长袍,魁梧高修、长袍开叉的波澜女修、瘦弱寻常,两鬓飞去的年长修士、三寸丁,小鬼模样的魔头、……

    再后。

    修为气息犹如一轮灼灼小太阳的真传。

    以及望不到尽头身着制式长服的内门弟子。

    “祭!”

    “天地。”

    “拜!”

    “祖师。”

    “礼。”

    “成!”

    宗门弟子顶一柱高香,袅袅的烟云让太乙有些恍惚。

    原来,宗门已如此强大了。

    心中一算。

    原来抵达星罗已百年。

    再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