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7、背景
恰是黄昏时分。
大地母亲拥抱天空迎接暮色。
远天一下子暗下来。
只余下些许华彩依然缠绵在浮云与山顶的交接。
如此壮丽的景色却无法让人心安。
空气寂静的可怕。
端坐於轮车上的华服青年神色凝重,身躯紧绷的像是要从轮车上直接跳起来
他死死的盯著一个方向,丝毫不敢挪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只要他一挪开,就会发生连他自己都无法想像的祸事。
头戴斗笠的剑客按住腰间不大不小的匣子。
剑气如霄撕开上方阴霾,却又忽然间静止不动。
因为持剑的人並没有动作。
旱菸的明亮交替为之一顿,紧接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像是一盏明灯。
灰袍老人的眼中並没有闪过惊讶的神色,像是对那道黑影的到来早就有所预料。
咳嗽两声,平静的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得到神助。"
"崔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剑客按住剑匣惊诧之中带著疑惑的问道。
他的眼中甚至闪过深深怀疑。
这太不正常。
在神禁之地使用遁术对自身损伤很大。
对法力的排斥让他们乾脆无法飞出遁光。
怎么这个人还能来的这么快。
最重要的是,他们立於山丘以情报来对付圣人,圣人却直接登门来访。
在神识无法铺开的神禁之地,对方又是凭著什么手段探查到他们的位置?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叛徒。
有人通风报信。
或许这个叛徒就在他们四个当中。
亦或是真的如刚才的猜测一般,他们不过是类似龙七的马前卒,背后的人早就将他们卖了个乾净,而他们还傻乎乎的赶来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於他们来说处境会非常不妙。
弃子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才有此一问。
抽著旱菸的崔老头並没有回答剑客的问话的盯著那道身影:"我们的试探收穫不小。"
"到底是什么意思?!"剑客勃然大怒。
好像在崔老头的口中,他们四个都是试探对方的棋子。
儘管心中早就对这件事有所预料,可是这样被人无视的点出,他身为大修的尊严还是让他暴躁。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快锁定我们的位置?"
不等暴怒的剑客搭话,崔老头就道出答案:"死在神禁之地的那位天君的出手相助。"
"我们对於开了天眼的他而言,就像是瞎子。"
由燃烧殆尽的灰烬组成黑红人影浮现两道神光。
犹如阴阳太虚轮转生灭。
微风吹过,飘扬的道袍边角掩盖高大的身躯。
轻摆手。
隨行的雾气犹如归拢的披风,露出一张好似远山冰峰锻成的面容。
在披散的暗红赤发下更显惨白。
微微侧目。
鬼神睥睨。
"你知道的不少。"
"圣人谬讚。"崔老头乾笑两声。
"莫与他废话许多。"
"在神禁之地,莫说是圣人,纵然是道行通天的大圣,受到的压制只会更大。这就相当於无限的缩小了我们和圣人之间的差距。我们並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剑客抬守,斗笠下是一双亮如玄光的神眼。
坐在轮车上的青年瞥了剑客一眼。
剑客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哪怕全都没了修为。
圣人光是凭著不凡体魄都能捶死他们。
一拥而上不过是多上一二成的胜算罢了。
莫要以为神禁之地就能够保护弱者的平安。
强者恆强。
同在压制的状態下,圣人甚至可以拼著本源损伤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实力,甚至还要超过在外界。
因此能不出手,最好还是不要出手。
触怒对方没有任何好处。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
寻常圣人谁不是先试探,哪有这样直接降临和他们计较的。
与圣人相比,他们就像是螻蚁。
想要屠圣,非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恰好,这样的代价他还能付的起,但是问题是,就算他们能屠掉这一尊大圣,就一定能得到天君青睞吗。
青年觉得不会。
如果他是天君在拥有这么多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也不会选择他们。
唯有表现出足以超越这些更好选择的天资才行。
鬼圣没有怪罪剑客的无礼,他並不自持前辈的身份,也不需要他人膜拜,只是撇开道袍,看向了抽著旱菸的崔老头,淡淡地说道:"让你们主使前来,我饶你们一条性命,但凡吐出半个不字,身魂俱碎。"
涂山君说的淡然,听在眾人耳中却裹挟著无边的肃杀。
宫装女子一双妙目悄悄的看了看说话的高大男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的收回目光。
别看他们说的全是豪言。
真当一尊大圣降临的时候,全都做了鵪鶉。
哪怕是最狂傲的剑客提议的也是大家联手。
崔老头嘿嘿笑道:"圣人何必苦苦相逼,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况且一旦我们动手惊动城内的那位上清老祖,哪怕是圣人也会陷入麻烦。不如就请圣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保证再也不会来万宁县。"
"呵!"
"原来是你们怕了。"
剑客冷笑,讥笑道:"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与你们这帮鼠辈合作。"
眾人面色一僵。
华服青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屠圣壮举就在今日!"
圣人何等名词。
代表著不凡。
只要能杀死一位圣人,不管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还是在什么地方,他们都将扬名。
年轻一辈的同龄人以天资论资排辈不假,可是,实打实的战绩远比什么虚的未来更能说服他人,也更能得到家族的青睞。
"出手!"
话音未落。
一只苍白的鬼手已经印在他的脸上。
剑客甚至来不及驾驭腰间匣中的万千飞剑,他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凉的触感。
冷。
冷的让人想打个寒颤。
可是他打不出。
那只鬼手死死的抓住了他,像是攥住他的神魂一般。
噗通。
剑客愣神的同时眼中闪过异色,他看到了自己的身躯正直挺挺的站在大地上,手掌也落在剑匣,隨时都能催动飞剑。
可是这是不应该的。
恍然的他发觉原来是自己的神魂被那只鬼手摁出了体外。
鬼手穿过他的身躯,死死攥著他的阳神。
"教唆他人。"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削你三重修为以儆效尤。"
空灵中带著几分沙哑的声音落下,剑客的阳神彻底消失。
等剑客回过神来,只觉得灵魂无比的沉重和疲惫,自己的身躯却异常的適应天地,就好像天地对他的压制小的不可估计。
这时候他才惊恐的探查自身修为。
这一看。
如坠冰窟。
他竟落了三重大境界。
一个踉蹌跌倒在地上,剑客忽然嗷的一嗓子乾嚎起来。
哭的悽惨。
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嘲笑他。
华服青年彻底明白宫装女子口中的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了。
也知道崔老头为什么会说对方和顶尖不过一线之差。
杀人不过头点地。
如果剑客被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並不会有这么大的震动。
可是,剑客不仅没死还被打落修为,精確到具体的境界,这样的手段实在太过恐怖,如果是在外界的话,他们怕是只能听到这一类修士的传说。
"屠圣?"
华服青年苦笑一声。
现在想来多么的可笑。
这四人联手或许真的能够在神禁之地杀死一位不那么谨慎的普通圣人。
可是,站在这里的並不是一位普通的圣人。
他的名號飞过许多地方,还没有在此地传响。
许是这个原因,才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没有实力的寻常圣人。
人总得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圣人饶命,小女子乃是玄门星璇圣地的小修。"
宫装女子赶忙行礼,继续说道:"家师星枢大圣。还请大圣看在家师的薄面上,饶小女子这一次。"
涂山君目光淡漠。
倒不是他小覷星璇圣地,而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势力。
如果是在东荒,他还能判断出对方的背景,可是这些人大多都来自中土,他都中土还停留在传记上,並不清楚各宗门势力的划分。
"你呢?"
涂山君挪动目光看向青年。
青年拱手道:"晚辈来自太一宗。"
涂山君眼中的神光陡然绽放。
厉声道:"全称?!"
华服青年齐华心中咯噔一下。
暗道坏了。
听到女子说星璇圣地的时候他看到了圣人的淡然,因此也大大方方的报出自己的跟脚来歷,没想到圣人的反应这么大,还要他报出全称。
把握不准到底是仇敌还是其他的齐华一时间犹豫起来。
齐华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
脱口的那个瞬间他就后悔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他必须要讲完。
齐华沉声道:"太一东皇宗。"
鬼圣神色愕然。
心中闪过些许失落。
片刻。
神情终復。
涂山君看向华服青年:"道门?"
"是。"
"道门修士,罪加一等。"
齐华张嘴就要问凭什么。
三重和四重可不一样。
他甚至觉得,索性这圣人给自己打回婴儿重修算了。
"你有什么靠山,说说吧。"
涂山君没管齐华心中的想法,看向崔老头。
"他的靠山是我!"
不远处。
登丘而来的中年人徐徐走近。
明明看著很远,却不想那人步伐轻快中带著缓慢。
好似缩地成寸跨越了山河。
听到声音传来后不到数息的时间,那人已经落地站定。
双目神光犹如天河迸流,爆发出狂瀑的恐怖。
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