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在林间，咕噜咕噜的声音惊飞林间栖息的鸟。云音和顾苍月聊着近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计划着到东宣后的各种事务。

    “倒是没想到建宁帝这么轻易就同意由你来出使东宣为东宣渊定帝祝寿。”

    “他不得不同意。他虽防着我外出发展势力，同时也害怕朝中势力以我为中心。想必，此时趁我外出，正想着法子铲除我的势力吧。”

    云音看着顾苍月，想必此时建宁帝不过是一个空壳，当年想削了他的兵权设计的和亲之局，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助他回京，让他有了发展京中势力的机会。

    “如今，只剩东宣这一块大石头了。”云音忧心忡忡，她觉得东宣可比建宁帝难办多了，加之两人可以说在东宣毫无根基。

    “不对，”顾苍月摇摇头，有用手扶着额头，摇晃的车身使他更加心烦，“不只有东宣，还有季青晗。”

    “或许两者本就是一路的呢？”云音猜测。

    “现在或许是，但以后可不一定。”

    云音点点头，表示赞成。

    “过了这座桥，前面就是东宣了。”

    听此一言，云音掀开帘子朝外张望，顾苍月被她的这一举动给逗笑了。

    “前方地形易攻难守，怕是有诈。”

    “云音啊，你现在想事情可没有我来得谨慎了。”

    “何出此言？”

    “东宣急于安抚战后平民，整顿战后秩序，与我们玩这种把戏，耗财耗力，没有必要。此时，他们定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预防北琉趁乱进攻上。而这也正是我方没有动兵的原因之一。”

    “好吧。”被驳回，云音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云音已经很久没出过远门了，此时感到身子有些疲倦，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顾苍月接住她因车身摇晃将要倒下的身子，看着她睫毛投下的影子。“还是睡着了可爱些。睡着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事情了。”顾苍月有时也在懊恼，是不是不应该让她参与这么多的，就让她安心的当他的王妃，平淡却无忧的过完这一生，不是也挺好的吗。但每次看见她在政局上提出见解时兴奋的神色，他总是感叹，她可不是甘心被困于后院只会相夫教子的女人啊。

    马车在夜色中前进，朝着天边的那一轮月。

    东宣国都盛梦城，到了。

    迎接的仪仗队规模不大，不知是有意刁难还是战后确实损失惨重。

    街上的景象不像圣京一般繁华，流民遍地，索性还有富贾人士沿街施粥。云音想起当年的柳州，景象比这还要破败许多——人与猫抢食，更有父母望着刚出生的孩子垂涎……

    他们被领到驿馆，稍作歇息之后便要入宫。此行的目的表面上是面见渊定帝，实则是见见那个乾林公主。

    云音收拾一番，顾苍月盯着她看，云音原以为他被自己迷倒了，怎知，他抽了抽嘴角，说:“我差点忘了，你头上的步摇可有还有另一支一模一样的？”

    “你……要送给乾林公主？”云音感到十分疑惑。

    “不是，若我没记错的话，乾林公主对对称的事物情有独钟，所以如果你有相同的，便在另一边戴上，但若是没有，便把这一支也摘了。”

    “我凭什么要她舒服，我要我自己舒服不就好了。难道他还能冲上来把我的钗子拔了不成。”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乖乖的把头上的步摇拔掉了。

    “那你觉得我手上的玉要不要摘掉。”云音举起手臂，玉只有一个，没有对称的。

    顾苍月把她的袖子往下扯了扯，“不要露出来就好了。”

    “规矩真多。”云音甩下一句话，走在顾苍月前面，出了门后又意识到这样不合规矩，默默退回到顾苍月身后。

    顾苍月得意地走在她的前面，两人上了马车，往宫庭的方向驶去。

    “哇，还真是对称的，两边一模一样。”云音瞧着陈列在两旁的侍卫，衣服固然是一样的，但是他们竟然连身高也一样，肤色也一样，甚至左边的士兵嘴角上有一颗痣，那么另一旁的士兵在对称的地方也有一颗痣……

    “这也太魔怔了吧。”云音小声感叹。

    “渊定帝最宠的就是这个女儿，也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

    云音听此一言，也赶忙把袖子往下扯了扯，万一等下乾林公主看见她手上戴着东西不对称，命她把玉摘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瞧着渊定帝的模样，老人苍苍两鬓经过时间的风化已然花白，饱经沧桑的身体也被岁月压弯了腰，饱经沧桑的安详的脸上，透出的是艰辛，而深邃的眼中，显现出的是淡淡的忧伤。看这个样子，想必也无心管理朝中之事，那么如今，真正起统领作用的，最有可能便是乾林公主了。顾苍月和云音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知肚明。

    “劳烦挂念了。”渊定帝客气道，说出来的话固然慈祥，但表情是那一种年老仍不失威严的模样。可惜年老加之身体不佳，不然渊定帝确实是这三国皇帝当中最有天下共主之范的。

    “如若无事，吾等便先告退了。”顾苍月拱手说道。

    渊定帝摆了摆手，他又怎会不知此二人此行的目的肯定不是他，而是乾林公主。若是真的想一统天下，乾林是必须要与这二人抗衡的，免不了此一战，不如就随他而去，也好让大臣们看看乾林究竟配不配得上这个皇位。渊定帝摸了摸自家的白花花的胡须，看着两人的背影，“你们斗吧，朕累了。”

    “公主有请，请随我来。”

    正合我意，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王妃留步，公主只邀请了辰王殿下一人，还请王妃在殿外等候。”

    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了上来，一股脑地顶上脑门子。“好啊，看不起我是吧！”云音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你在此处等我，切记不要乱走。”云音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辰王殿下，好久不见。”乾林缓缓转身，见到顾苍月一手微微握拳，另一只手展开，觉得很没有美感，心中很不舒服。

    她翻了翻白眼，努力遏制心中的怒火。

    “请坐。”她面不改色地说。

    为了形成对称的风格，乾林公主殿中的座位全都摆在中轴线上，顾苍月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细看店内的摆件，从盆栽到雕饰，左右一一对应，就连左边的盆栽开了朵花，那么右边必然在对应的位置也盛开一朵同样大小的花……

    “公主还是和当年一样啊。”他似笑非笑。

    “殿下说笑了。”

    “不知公主找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七年前的三国宴。”

    “自是记得的。公主英姿飒爽很难让人忘记。”

    “殿下过奖了。”当年，她不过才十五岁，竟当众说出要一统天下的大志，就连顾苍月也自愧不如，感叹此女子的志向与勇气。当年大家不过是以为她说笑而已，但过了这么多年，似乎她却是在为这件事情努力着，并且卓有成效。

    “只是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与我共享这天下。”乾林继续说着。她不算是漂亮的长相，但是英气十足，很难不让人高看。

    “天下我一人便可夺得，为何要与你共享。”顾苍月也不认输。

    “但是与我，强强联手岂不痛快。”她眼里闪着高傲的神色，若论自信，云音还真比不上她。

    “强强联手？公主指的是自己吗？”

    “不是我，难道是殿外的那个王妃？”

    听到这里，顾苍月一肚子气，便也毫不留情，“我看未必，公主好自为之。在下告辞。”甩下一句话，他便转身离开。

    “你以后会明白的。”乾林也不挽留，看着他的背影，吐出一句这样的话。

    顾苍月是拂袖而出，却不见云音的身影。

    “王妃哪去了？”

    “回殿下的话，奴婢不知，只是看见她往那个方向去了。”

    顾苍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急忙跑去。

    还没跑几步呢，就看见云音了。

    “不是同你说了不要乱跑吗？”

    “我这不是没有乱跑吗？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顾苍月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没事就好。”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云音装作神秘，笑了笑，趴在他的耳边，“我发现乾林公主的秘密了。”

    “哦？”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那个乾林公主的门客吗？”

    顾苍月点了点头，“莫非此时真与他有关。”

    “说出来你还不信呢，那个门客，就是季青晗。”

    顾苍月一阵头皮发麻，这一层关系他确实没想到。

    “我不敢细跟，只远远地跟了一小段路程，这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没想到啊。不过这确实在情理之中，他一个前朝皇子，能勾结各方势力，又能这么好的隐藏自身，后面是必须有一个势力在支撑着他的。”顾苍月懊恼没有早些想到这一层。

    “我想见一见这个乾林公主。”

    “为何？”

    “我再说一次，我在千语堂的这五年不是白待的，在洞察人心这一方面我比你强太多了。”

    “确实如此。”顾苍月赞成。

    “想一个什么办法好呢？”

    顾苍月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这样真的可以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