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有殊,但同行

第三十八章 锋矢阵、鱼鳞阵、车悬阵、鹤翼阵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云音赶到南靖和东宣交界的承州城时,北琉守卫军队早已招架不住,司天带领着军队正要长驱直入,看见山头那边踏月军正疾驰而来,念东宣战士业已疲劳,这才选择暂时归营休整。踏月军刚到,也不宜立刻开战。此时双方军队皆在两方阵营中商讨对策。

    踏月军整装以待,将士们披甲戴盔,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我们为何不立刻进攻,她这就是妇人的优柔寡断!”

    “真不明白辰王殿下为什么会让女人来带兵。此刻进攻明明就是最好的时机却要退居此处,白白助长敌方威严!”

    “或许,敌方有诈呢?”

    “敌方是否有诈?如何破解敌方的阴谋,他连这些都不会还怎么领兵?”

    “就是,就是,殿下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几个士兵围着,一个个眉心拧紧,轮廓分明的脸上都是焦灼与气恼。

    “谁让你们在这里嚼舌根,说些闲言碎语的。”一声和道,原本坐在地上休整的人,立刻起身拱手道:“李将军。”

    李渊,没错,就是那个云音还是安北将军之时的副将李渊。

    “殿下考虑的东西难道会比你们少吗?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是考虑完备之后的最优选择。你们莫不是在质疑殿下?”

    踏月军是顾苍月一手炼成的兵,哪怕成亲之后丢了兵权他依然暗自修炼这支军队,踏月军的每一个人都是忠心耿耿,英勇无畏的战士,如今闻此一言,连忙解释道:“属下不敢,只是……”

    “你们可有听说过四年前南靖的安北将军?”李渊发问,一些往事又浮现了出来,转化成眼睛里蒙上的烟雾。

    “你说的可是那个赢了我们殿下的安北将军?”踏月军所向披靡,从未战败,将士们只记得柳州一战似乎败给了一位新上任的女将军,而且听说那位女将军不过才十七岁的年纪。

    “正是。”李渊风轻云淡,剩下的事情不用他说,他们也该想到了。

    “你是说如今领兵的那位辰王妃,便是当年的安北将军?”

    李渊点点头,战士们倒抽一口冷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震惊、欣喜、尊敬,各种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一个安北将军是如何成为郡主,又是如何嫁入辰王府的呢?世事还真是难料,料谁也不会想到南京那位失踪了的安北将军,竟然去和亲了!

    “将军。”

    “好久不见了,李将军。”

    “说来也有四年了吧。”李渊看着云音说,他三十多岁的脸上已经有了五十多岁的沧桑,云音不禁说道:“李将军倒是苍老了不少。”

    “将军说笑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去向那些士兵们为我正名,我自有办法让他们顺服。”

    “属下自然是相信将军的能力,只是属下看不惯罢了。”李渊想起四年前的她,那个十七岁的丫头,却是那么的足智多谋,英勇无畏。那时的他不明白一个十七岁的丫头不好好待在闺阁中,跑来战场上做什么。但时至今日,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她这么做的原因。

    “当年若不是李将军的谍中谍中谍,我或许还待在南靖,或许在与东宣的对抗中身首异处。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成全了我吧。”

    两个人笑笑,想来确实也如云音所说。当年若不是他的计谋,她也难以被元安帝宣回,喝下了夹竹桃,成为暗中的杀手。后来不甘,设计嫁给辰王,虽然被毁了武功,虽然在自高处跌落地面,但却也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更容易通向成功的开始。

    云音再次摆弄了桌上的地形图,一些圈上了圈,一些插上了旗子,对此处的地形也算是了然于胸。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胸口闷闷的,多年没上战场,她也害怕技艺生疏,无法胜任。

    铁甲马蹄声不绝于耳,士兵的呐喊声和战马的嘶鸣声相互交织。尘土飞扬,战场上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味——这一刻还是来了。

    云音身披银色铠甲,坐于一匹白色战马之上,英气逼人,令人不禁想到“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司天坐于马上,深邃的眼睛射出一道凛冽的光,唇边勾起得意的笑。

    云音不敢轻举妄动,在揣测他的阴谋。

    司天手指一挥,位于高处的示意兵将手中的旗子上下各一挥动,东宣士兵如洪水爆发般凶猛地往前冲,嘴里喊着“杀”。

    见状,原因努力使自己维持冷静,这么简单,必定有诈,若是此刻,两方战士混在一起,后续若是敌人开始列阵,便真是毫无挽回的原地了。

    “将军,还不进攻吗?”一旁的副将罗阳急不可耐,眼看着对方就要冲过来,他恨不得立马杀过去。

    “不行,再看看。”

    罗阳着急得直喘气。

    “你到底在等什么?”

    “你没看到那些人冲过来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都是有规则可言的吗?你若是此刻冲过去,误入敌人的阵法,想要撤退可就难了。”

    “你为什么就想着一定要撤退呢?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们破不了他的阵法呢?”

    “闭嘴!”云音不想和他解释,她想静下心来好猜测对方到底要用怎样的阵法,而自己又应如何破解。

    “冲!”罗阳再也等不及了,他在军中多年,颇有威望,领着士兵就往前冲。

    云音在后头摇头,气得脸都红了,只需要再等一点就一点,他就可以根据敌方士兵的走向,判断敌方到底要用怎样的阵法。就差一点她就知道这个阵法是什么,该怎样破解,可是,罗阳就这样带着士兵往前冲,完完全全落入了对方的阵法中,此刻若是想破解,依靠还未入阵的士兵,人数根本不够。

    “该死的!”云音忍不住破口大骂。

    “攻击尾部。”云音对传令兵说,传令兵立马挥动旗杆,山头上的是一兵收到命令之后以同样的动作挥动旗杆,已入阵的士兵立马接收到命令,也想冲破阵法去攻击阵法的尾部,奈何两方士兵势均力敌,根本难以脱身。

    “靠不住,我自己来。”云音驰马而去,一路厮杀,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触目而又惊心。

    她一路来到了阵法的尾部。

    他们使用的阵法正是锋矢阵,司天作为大将,位于阵形中后部,主要的兵力在中央,前锋的东宣士兵张开呈箭头形状,属于一种攻击状态,前锋张开的箭头可以抵抗踏月军的进攻,但是进攻性是比较弱的,此阵型的弱点就在尾侧。

    “糟了。”云音意识到不对。

    敌方使用的是锋矢阵不假,但却对尾部做好了积极的防御工作,而防御手法呈现出鱼鳞阵。鱼鳞阵的排布是相对集中的。大将位于阵形的中间,主要的兵力分布在中央。其他地方就像若干的鳞状一样,分成各个非常小的方阵,按照阶梯的次序布置,前端微凹属于进攻阵势,集中的兵力对敌阵中央发起猛攻。当他们是错综排列开来的,此阵法是在有优势的情况下使用阵型。

    就凭云音此刻带着的这队人马,根本无力连续破两个阵!司天早已在士兵的维护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行,不能再打下去了,毫无胜算。”云音庆幸自己此刻并未落入阵法当中,“撤!”众人闻此一言也是一愣,又见是示意兵旗杆舞动的信号确实是撤退。

    落入阵法中的罗阳早已发现,根本无力抵抗,待他发觉可以从尾部攻破此阵法之时,云音早已驰马抵达,远远的看见她身姿轻盈,杀敌勇猛,正在厮杀的他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若是方才没有这么莽撞,若是方才选择相信她,此时此刻也不至于找到了敌方的弱点,却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攻克。

    “撤!”罗阳也喊了一声。

    司天根本就没有想到踏月军竟然也会选择撤退,选择使用的锋矢阵根本不利于乘胜追击。

    云音大脑飞速运转,为各方士兵想好撤退之路之后立马传给示意兵,山顶上的是一兵挥动旗杆,踏月军有序地撤退,东宣士兵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到手的羔羊跑掉了,被圈于阵法当中,他们也不知道该怎样调整队形,以有力的姿态去追击。

    “我有罪,请将军责罚。”

    “说说你有什么罪吧。”云音还未从刚刚的四杀中缓过来,她许久没有经历过这么勇猛的打斗,身体有些不适应,但却依然维持着那张严肃的脸,控制自己的喘气,好让外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坚硬与不可争辩。

    “我不应该擅自下令,不应该莽撞用事。”

    “这是根本所在吗?”他说的话不是云音想听到的。

    “我……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判断。”

    “你倒是肯低下头肯认错,也算是孺子可教。”

    罗阳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夸“孺子可教”,总感觉心里怪怪的。

    “此一战,我们伤亡如何?”云音问,心里止不住的紧张。

    “战亡约百人,受伤的不计其数。”他的语气中已经带着内疚。

    “此番失利,下一次必须要赢回来。”

    “是!”罗阳的眼里满是坚定与敬佩。

    司天也着实是心急,距离上一站还没过三天,便在晚上又敲响了战鼓。

    “你喜欢玩阵法,行,那我陪你玩。”云音看着东宣前进的士兵,一个个看似毫无规律,但也像之前一样,细细思索,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只是这一次,她感觉他没有见过这一个阵法。或许此刻林元升在的话,一定能立刻看出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吧,先前在千武堂的时候,林元升一直都是阵法中的佼佼者,而她虽然也不差,但若是千武堂只以阵法来定胜负,她也只能排在末端了。

    虽然暂时没有分清是什么阵法,但此刻尽可能少的入阵,便是最好的选择。

    “从左右两侧夹击。”她下令,示意兵在山顶上挥动旗杆,李渊带着士兵按照她说的做。罗阳肉眼可见的紧张,他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知道了,这不就是车悬阵吗?”云音暗想,这司天也算狡猾,怕是之前从其他地方了解过云音不善阵法,因此与之对决时,处处用阵。此刻用的是车悬阵,却在进攻之时多加了两队人马进行干扰,扰乱她的判断。但若是能够发现那两对人马,其实并无作用,排除掉他在外只看其中的其他人马,便能很清楚的发现,这不过是最基础的车悬阵罢了。

    “这人,不懂阵法还偏要用,我只是在千武堂众人中不善阵法,不代表比不过其他的人。”云音感叹对方的不自量力,同时已经想好了如何进攻。

    车悬阵不是突击使用,东宣似乎看起来爆发力不强,因此比较注重使用这些逐个击破的战术使用。它不是一窝蜂的一拥而上,而是注重各个击破,注重骑兵之间的间隙,前后左右,以及各种兵器的使用切换。可以看出阵法中,有些东宣将士甚至还要刻意的将横列间隙拉大一点,看似是漏洞使敌军有空隙躲避,实则是这个做法就避免堵住前军的线路,也会给后面的骑兵一点收拾的空间。看来东宣是有细细钻研过的,此做法倒不像是司天的手比,这完美的对称姿态,倒像是乾林帝的主意。

    云音看着司天,他坐于阵中,表情冷静,看起来无懈可击。

    司天觉得踏月军先前受挫,此时必定士气大减,云音的弱点会暴露得更加明显。他将目光全都放在她的身上,想要找出她的弱点,好让车悬展开,从弱点侧翼突入,像一把圆刀切入,并对踏月军实施源源不断的骑兵冲击,直至其溃散。

    “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还没等他找出云音的弱点,云音便发现东宣的士兵列阵全按兵书所言,没有灵活变通的意识。原因大概是东宣士兵都是先前割据势力赡养的士兵,原先都住在不同的地点,彼此之间都不甚熟悉。而在这个阵法当中,最需要的便是默契与配合以达到随机应变,他们明显不行。

    “众将士听令,抵住侧翼,从其后方击入!”示意兵闻此一言,也挥动旗杆作出指示。

    刀剑相交,火星四射,血肉横飞,惨叫声震天,指一下厮杀的呐喊,与兵器的碰撞之声。

    踏月军呈现出势如破竹之势,明显在于优胜地位。此刻双方军队混在一起,却能明显看出,阵法已被攻破,战士之间又没有默契的,东轩军队已经快要战败了,但是司天却迟迟不撤退,拼死挣扎的他也不知是为了最后一丝胜利的希望,还是根本不把这些战士的性命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便乘胜追击。你不是喜欢用阵法吗,不如也来试试我的吧。”

    云音对传令兵吩咐了列阵的走位,传令兵立马把消息传给示意兵,众将士听令之后立马照做,一边厮杀一边列阵,敌方的将士此时已经完完全全落入踏月军的阵中。

    “这是什么阵法,为何从来没听说过?”

    云音驰马来到阵形中央,整个布阵算是基本完成了。

    司天看阵良久,终于明白为何没有听说过了。此阵法,左右两边并非完全对称,乾林帝必然是没有将此阵法纳入练兵行列的。

    “司天,没见过吧。此证乃鹤翼阵!”云音高呼,踏跃军的众将士此刻斗志昂扬,有力地挥动着手里的刀枪,爆发出的威力令人震撼。

    鹤翼阵,云音作为大将,位于阵形之中。兵团以云音为主,左右看起来像鹤的翅膀一样,确实一高一低,可以做到攻防兼并。云音虽然算不得用阵的绝顶高手,却也能够灵活变通,及时调整方向,向传令兵示意,让鹤的翅膀自由张合,便于袭击敌军侧部。此阵法在袭击的同时又要紧密配合,战争中的优势方利用此阵法,可以将优势达到最大化。

    “这可怎么办啊。”东宣的副将已经开始着急了,司天心里也是慌的紧,额头上的汗不断往下掉。

    “先撤吧将军,再这样下去可就全军覆灭了。”

    司天犹豫不决,他不想就此撤退,他很着急,他不愿意输,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他就这样坐在马上目视前方,也不下令,也不下马战斗。身旁的副将终于忍不住了,“撤!”

    “为什么总是失败!”司天很不甘心,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站在别人的身后吗?凭什么这么不公,凭什么灵玉就只能传给第一个出生的孩童!

    他不知道心里想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这样被拖了回去。

    东宣此次伤亡惨重,所剩兵力只余三分之一,士气大减。

    另一边的踏月军,虽然夺得暂时的胜利,也不敢轻易放松懈怠。云音也感受到了军中对她态度的变化,现在走到哪里都能够听到一声恭敬的“将军”。

    这一战打了足足三天三夜,云音也是疲惫不堪。万丈苍穹之上,星星闪着微光,整个夜空看起来那么安详,可是世间却又那么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