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握拳奋力向前，凸起的指节锁定高高耸起的鼻梁，却在半途被自下而上的手掌推中腕部，导致全力一击付诸东流。

    肌肉与骨骼在哀鸣，痛觉藉由神经传至大脑，使得布莱恩忍不住闷哼一声。退后两步甩着胳膊，青年目光掠过一片狼藉的‘战场’，面部肌肉忍不住阵阵抽搐。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境地。

    裂纹如蛛网般覆盖了大半面墙，令每次震动都会掉下些墙灰；用木板拼凑的简陋床铺早已粉身碎骨，与授课的板子一道化为地上残渣；女孩们缩在墙角，手忙脚乱帮布拉迪处置伤口，但她们隐隐的啜泣和不时的惊呼，都说明情况非常不乐观。

    可恶，贵族果然是贪婪暴虐的存在，一枚金币而已，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由眼前一幕联想到平日遇到的贵族，后者仰仗特权肆无忌惮、为人傲慢无礼的嘴脸，渐渐与面前少年重叠，让布莱恩新仇旧恨搅在一起，只觉得愈发憋屈愤怒。

    “接招，呃啊啊！!”

    鱼跃扑向维克多，青年一连串拳打脚踢，招式虽不乏莽撞，却有几分受过指点的影子。见状眯起双眼，维克多锁定了对方袖口位置，冷静地展开双臂，指缝间闪烁着普通人难以觉察的微光。

    对手并非独自行动，而是与穿着警察制服的女性同行，为这一事实而疑惑，少年没能抢到先机，陷入了被围攻的不利局面。好在年轻女子不久便抽身而退，转而去救治头破血流的布拉迪，压力骤减的维克多抓住机会，凭借伊里奥斯传授的小技巧频频出击，打得对方狼狈不堪。

    在当事者眼里，自己的表现可圈可点；可惜在某位旁观者认知中，他的做法只能用野蛮、低效来形容。“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魔法只需要两秒钟就能解决敌人！”仍未放弃劝导维克多‘迷途知返’，沉寂许久的男声再度出现，侃侃而谈吹嘘起魔法的无所不能，好佐证他屡屡提出的观点。

    “从魔网抽取魔力，再经由精神力控制后释放，法术就会让违逆者灰飞烟灭，轻松得就像灭霸打响指。骑士的所谓斗气与战斗技巧，都需要漫长时光和卓绝天赋，才能有所斩获，相比较之下低劣得如同废纸！别当骑士了，来做法师吧，我可以传授你最神秘的知识---”

    “没兴趣，”手掌拍击在布莱恩膝盖和手腕位置，化解了他又一轮攻势，维克多想了想问道：“灭霸是谁，名字听着怎么像个恶魔？”

    “他可比恶魔厉害多咯......这不是重点，你为什么不愿当法师？”

    “因为我不想被送上火刑架。”用屡试不爽的借口驳斥了意识内神秘存在，装作没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咒骂，少年将更多魔力聚焦于双手，顺势前进朝布莱恩拍去。经过多次练习，他已经能利用肢体触碰的机会，把沙粒形的魔力尽数释放，藉以打击目标。

    这招不止一次遭到神秘人的鄙夷，还嘲笑其为‘学徒都不会使的蠢法子’，但少年对此不以为然。作为外行人，他对魔法始终没多少敬畏心，更缺乏恪守传统的坚持：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魔力在维克多心中，等同于一块块含有杂质的铁矿石。只要能熔炼为铁锭，再做成各式工具或武器铠甲派上用场，那就是物有所值；至于说一定要遵循某个方法，一定要做成某种物品......

    你尽管哔哔，我听算我输。

    不知晓二人（？）的沟通，但腕部的红肿和阵痛让布莱恩明白，对手的掌击绝非看起来那般轻飘飘，而是足以让人脱臼的狠招。脚跟点地一个后撤步，青年还是没能完全规避反击，胳膊肘被维克多的指尖快速拂过。

    犹如被厚重紧密的石砖拍打，衣物下的皮肤自中间龟裂，三道细小的伤口快速朝两侧延伸，细小的血珠缓缓渗出，染红了外层的衣物，也使得布莱恩额头上再添几颗豆粒大的汗珠。

    半是紧张半是疼痛，青年面色苍白连退数步，这才堪堪稳住平衡，而在距其不远处，赛丽亚已经没了之前的优雅。挽起袖子蹲下身，找不到趁手工具的女警干脆张开嘴，银牙咬住布条用力抬头，直接把它扯成两截。

    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布条，赛丽亚将较为干净的那一截对准布拉迪额头的伤口，再示意几位女孩将男孩的脑袋抬起。给男孩做了个简单包扎，仔细观察确认鲜血不再渗出，她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地，浑然不觉裙下春光因此暴露。

    做工粗糙的木杯出现在视野边缘，内里的液体还散发着热气。吸了吸鼻子露出了然神情，并未客套的赛丽亚伸手接过灌了两口，随即扭头问道：“这也是北方的特色？”

    “王公贵族们很喜欢喝，还给仪式起了个很漂亮的名字，叫下午茶。”语调与面对维克多时毫无分别，女性将装有黑色碎末的小罐放进提包，看似不经意问道：“二十枚银币，布莱恩花了多少？”

    “一分不剩，圣水又涨价了，那些可恶的吸血鬼！”想到返回路上青年吐露的讯息，女警就火冒三丈，以至于忽略了询问者的古怪。“免税，犯罪后不受王国律制裁，优先享有公共设施使用权，市政厅给了他们那么多好处，他们居然还不满足，简直比最吝啬的高利贷商人还要过分！！”

    “很正常，毕竟是圣光的传播者~~”目光始终锁定维克多，尤其是少年的手掌部位。看着他又是一掌拍中对手腹部，使之瞬间跪倒在地蜷起身躯，女性的语调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赛丽亚，你有带钱吗？”

    “有，干嘛？”

    “......”瞥了还一脸懵逼的某人两眼，确认她不是装傻充愣，女子这才朝准备一掌糊在布莱恩脸上的少年努了努嘴。

    “把钱补给他，否则你弟弟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总算想起失主尚在现场，某人慌慌张张掏出钱包，连滚带爬朝维克多而去。端起被赛丽亚放下的木杯，女性用优雅的动作抿了一小口，随即嘴角微微上翘。

    “真是粗心大意啊，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