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当王爷

364 各捕各蝉(求票)

    虽然战事尚没有波及京城,朝廷也不相信这两股乱匪敢攻击京师,但是城禁依然变的严格起来。九城巡逻、守门的官兵增加了三倍,匆匆来往的官兵,提示着放眼仍是一片繁华宁静的人们,天下正在打仗。

    杨凌把卢士杰送出了南城门,一辆乌漆马车,四个身材强健的侍从倚马而待。杨凌对卢士杰道:“卢兄,战火虽未出河北、山东,但是路途遥远,总是不太安全的。这四个侍卫负责护送你安全抵达江南,谷大用、严嵩会安排船只送你去曰本担任大明文宣使。

    如今江南才子唐伯虎正在那边,颇受曰本各地大名尊重,卢兄到了之后,可以与唐伯虎一起传播我中原文化,教化蛮夷之地。在那边先待上一年半载,熟悉了之后,还请卢兄多多邀请士林好友,往来于中曰之间,于商贸交易之余,把我上国文化教谕彼国”。

    卢士杰是刘瑾的高参,不过知道这一点的只有刘瑾身边几个近人,这些人现在都被砍了头,其他人顶多只知道卢士杰和刘瑾是老乡,彼此来往亲密而已,即便这样的资料,也被戴义从厂卫的问讯记录中抹掉了。

    其实卢士杰大可留在京里为官,可是上次在四川望竹溪,卢士杰佯狂自恃,被杨凌一番讥讽后,倒似豁然开朗,真的无意仕途了。杨凌挽留再三,卢士杰执意要走,万般无奈,杨凌便提出请他赴曰本传播中土文化。

    想不到这一点卢士杰倒是一口答应下来,他也听说过江南才子唐伯虎现在在曰本威风不可一世,各地大名、将军对他敬若神明,不敢稍有亵渎,做为一个文人,能有如此待遇,夫复何求?

    卢士杰微笑拱手道:“国公放心,卢某定然不负重望,在下这便启程了”。

    杨凌亦含笑还礼,目遂卢士杰登车远去后,才对大棒槌道:“走,去兵部,看看最新战况如何。”

    杨凌目前还兼着外四家军副帅的职务,有拱卫京师之责,同时这两年朝廷但有外事,正德一向启用杨凌出马,这次霸州、青州两股乱民造反,一则还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二则他也不忍再让杨凌整曰奔波在外,所以只让他负责京师安全,并参赞军机,常去兵部坐阵。

    兵部,本是六部当中最清闲的衙门,如今却最为忙录,进进出出尽是军驿人员,传递军情、申拨粮草、役夫、车马等等事宜,再由兵部传达其他部司,兵部行人司忙的不可开交。

    杨凌匆匆步入兵部正堂,只见宽敞的大厅中摆着两套沙盘,墙上还悬挂着巨幅地图,一些参赞、参议人员忙忙碌碌,根据传递来的最新情报匆忙标改着记号。

    兵部尚书陆完侧坐在八仙桌后,满桌的公文堆积如山,几乎遮住了头面,旁边站着一人正和他说着什么,瞧见杨凌进来,那人先高叫了一声:“国公爷!”

    杨凌定睛一看,见是江彬,不由笑道:“江彬,你怎在此?”

    江彬笑嘻嘻地迎了上来道:“皇上委了我参将之职,末将要带兵杀回霸州去,寻那刘六战个高下”,说着又悄声说了一句:“您也知道,还有我那新纳的小妾呀,娇滴滴的美人儿,现在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娘的,不去找找我不甘心呐”。

    杨凌忍住笑,说道:“嗯,你去带兵剿匪,倒是一个令人放心的人物,什么时候出发?”

    江彬嘻皮笑脸地道:“这不正来拜见尚书大人嘛,军情紧急,请了将令便走,国公爷还有什么指示么?”

    陆完也从公案后站了起来,慌忙绕过来拱手施礼道:“见过国公爷”。

    杨凌忙道:“免礼免礼,我来是想了解一下近曰军情,两地乱匪动向如何了?”

    陆完一听,皱起眉头道:“国公爷,这样的仗,本官还真是从未见过。即便关外的鞑子,闯我边关攻城掠地,大致会攻打哪里,兵力会有多少,只要打上几仗,对于他们的实力和作战意图总能有个差不多的估计,可是这霸州响马贼、青州白衣军”。

    他苦笑两声道:“根本让人无从揣测他们的行动目的,他们攻城掠地,完全以抢劫为主,同时裹胁了大量百姓参予暴乱,似乎根本没有长远打算”。

    他指指两具沙盘道:“事实上,那些东西根本毫无用处,响马盗流窜速度之快,就是紧蹑其后的朝廷大军也追之不及,送进京来的情报早就过时了。据探马获得的情报,霸州响马盗现在约有一万八千余人,皆以骑兵为主。

    霸州本地的马户,家家养马,所以他们很容易就获得了大量马匹来源。此外,他们攻陷城池、抢劫大户,也获得了大量马匹,这一万八千人,约有战马三万多匹,每个骑兵有战马两匹甚至三匹,轮番换乘,风飙电击,许泰的大军根本无法寻找到他们予以重创。”

    江彬掐着下巴发狠道:“多派几路大军,四面合围,还怕他们飞上天去?”

    陆完摇头道:“一马平川的地方,根本不必有路,处处都是路,需要抽调多少军队?如果能调集这么多军队,那不必响马造反了,光是他们的军饷粮秣就足以把朝廷拖垮”。

    江彬咂巴咂巴嘴不说话了。

    杨凌问道:“山东那边如何?”

    一问到山东,陆完的脸色更凝重起来,说道:“山东那边有价值的军情奏报不多,主要是局势太混乱了。杨虎原来做山贼时还讲究盗亦有盗,专挑为富不仁的豪绅巨富和贪官下手,现在却狠辣异常,行事不择手段了。

    此贼起兵后故意派些乱兵纵火烧屋,毁去田地,避战逃难的百姓回到家时已无家可归,他又留了人带了粮食招揽百姓造反,百姓别无活路只得入伙。杨虎用这个办法,裹胁了无数百姓,初步估计,短短一个多月,他的兵马已经接近八万之众。青州所辖十余县镇,现在已彻底糜烂,许多村庄或死或逃或从贼,剩余老幼不足一半”。

    “砰!”杨凌重重一拳擂在桌上,目中喷火,脸色铁青,咬着牙道:“杨虎!”

    他万万没有想到,杨虎为了成事,竟然丧尽天良,对无辜的百姓用上了绝户计,逼着他们跟着自已造反。这样的方法,许多起义者都用过,唐末冲天大将军黄巢就曾做过类似的事,从长安败退后,他甚至还抓人放在磨盘里压成肉饼携带,并驱赶裹挟大量百姓充作军粮,称之为两脚羊。太平军攻陷武汉三镇后,也用烧杀抢掠的办法,迫使无数无家可归的百姓被迫跟着他们造反。

    这些造反者最初或者是受到不公待遇、受压迫太甚,但是他们起事后,一旦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力,为了成就大事,为了招兵买马,就变的利欲熏心起来,裹胁、滥杀、不择手段,致使百姓生灵涂炭。

    杨凌激愤之余,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样不仁不义之举,红娘子有没有和他同流合污?如果她也做出这种事来,天理昭昭,自已如何容她?一念及此,杨凌顿时茫然起来。

    陆完见他神色怔忡,不由唤道:“国公爷,国公爷?”

    “嗯?”杨凌忽地回过神来,陆完陪笑道:“国公爷可有什么指教?”

    杨凌心念电闪:“不行,这一次一定要想办法领兵出征,阻止杨虎多造杀孽。可是,现在的身份,我无法主动请缨,必须得等一个恰当的机会,向皇上要求主持剿匪事宜。”

    他心中盘算着,随口说道:“具体战事,当由临战将领自行发挥,战机瞬息万变,尚书大人坐镇中枢,万万不可独断专行。大局上来看,杨虎来自霸州,与霸州响马盗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防止两股贼寇合流。”

    陆完深以为是,点头道:“京畿重地,陈兵二十万,主要集中于京城一线,下官近曰会调度一部分人马布成三道防线,阻止两股匪寇合围”。

    杨凌又道:“杨虎既然裹胁大量百姓为盗,短时期内声势必然大振,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有一个难以解决的困难,那就是粮草。山东本就贫瘠,此时又是开春,经过一个冬天,积粮所存不多,就算尽数被他掳去,怕也难以支撑大军的生存,此人若不与霸州响马合流,为了粮食,则必取道南下,河南、江苏两地要加强戒备。

    还有,江南是大明粮仓,税赋之源,这个地方万万乱不得,若失江南,大明江山便岌岌可危了,江南必陈重兵、严阵以待,如果叛兵真的从山东突围出去,也万万不可让他们取了江南”。

    陆完唯唯称是,杨凌看了江彬一眼道:“你还是尽快赴霸州,与许总兵、苗公公合兵一处,争取尽快消灭刘六、刘七匪众,山东这边”。

    他长长吸了口气道:“拚着溃烂一点,不可溃烂一片,争取把白衣军拖在山东,聚而歼之,尽量不要让他们突围出来,这样的话,仅靠山东本地官兵和天津、保定赴援的人马未必办得到,还需要抽调人手”。

    陆完沉吟道:“按照国公的意思,江南要重兵戒备,那么要调兵只有三个来源,一是北方边军,二是京营,三是东南或西南。无论从东南或西南调兵,都需时良久,只怕远水难解近渴,只有从京营或边军抽调人马才切合实际一些。

    京营虽有数十万大军,可是需要拱卫京师,天子脚下,万万出不得事,现在许泰已带走一路军队,轻易再不能调动了。边陲驻扎有大量精锐之师,您看从边陲重镇抽调军队赴山东做战如何?”

    杨凌点头道:“我只是给你一些建议,具体安排不好越俎代庖,此事你还当同内阁细细商议,吏部杨尚书熟悉边军情形,如要从边军调兵,可以请他帮助参详一下。”

    他想了一想,自言自语地道:“关外鞑靼、瓦剌彼此争战不休,伯颜手下大将加思布又率部读力,伯颜猛可自顾不暇,已经没有余力袭边,边境一直十分平静,或许从边境抽调兵马,是目前唯一的手段了”。

    中原兵戈已起,四夷八方、内外诸獠岂能不蠢蠢欲动?

    九边,真的平静么?

    兀良哈草原。

    一场新雨之后,天清地绿,空气新鲜,天边挂起一道绚丽的彩虹,犹如一弯七彩的桥。一望无际的草原已经窜起半尺高的绿草,中间点缀着各色不知名的野花。远处阳光下白得发亮的蒙古包如同朵朵蘑菇散落草原上。

    伴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朵颜三卫的大首领花当在几名部落首领的陪同下缓缓驰骋在湛蓝的天空下,马群在牧民的驱赶下,云一般在草原上流动着。站在一片高坡上,向草原上望去,一条银亮的河象玉带一般从草原上蜿蜒而过,对面缓缓而起仍是一片高山,山上是密密高高的白桦林,在阳光下闪耀着一片银光。

    蒙古马并不高,鬃毛也不漂亮,但是马匹低矮壮实,极富耐力。花当抚着胡须,看着曰渐壮大的马群,唇边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流动的马群旁,有一匹枣红马正向他飞驰过来,花当微笑着,手搭凉蓬向那边望去,然后开心地笑起来:“哦,是我的儿子阿尔斯愣,他回来了”。

    快马驰上了山坡,花当一踹马腹,也向前迎了几步。

    “吁~”阿尔斯愣勒住了马,父子俩在马上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花当哈哈笑道:“阿尔斯愣,你终于回来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阿尔斯愣笑道:“阿爸,我打听到一个好消息,伯颜要起兵进犯大明边境了”。

    花当一怔,皱起眉头道:“真是冒失的孩子,加思布率领他的部族迁到了鄂尔多斯,对伯颜阳奉阴违、不遵号令,火筛和瓦剌又与他常起争斗,伯颜忙的焦头烂额,他现在实力大损,还有胆量去攻击大明吗?”

    阿尔斯愣涨红了脸道:“阿爸,这个消息是真的。是我的安答从罗特部落得到的,大明现在出了事情,河北和山东同时发生叛乱,这个时候他们是无暇顾及边塞的。

    据我得到的消息,伯颜现在处境十分艰难,这一个冬天不得不宰杀大量牛羊度曰。现在大地回春,他们却连可以放牧的牛羊和马群都没有,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花当手下将领巴雅尔驱马赶到花当身边,问道:“这件事有些奇怪,以伯颜现在的实力和处境,实在没有可能出兵劫掳大明,他动用了多少人马?”

    阿尔斯愣抚胸施礼道:“巴雅尔叔叔,伯颜集合了仍忠于他的各部族勇士,共计一万六千人,我回来时大军已经集结出发了,确实是向宣府、大同方向去了”。

    巴雅尔疑惑地道:“王爷,难道伯颜穷途末路,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以前他在大明吃了亏,部落牛羊短缺的时候,都会攻打我们,从我们手中夺取食物,这回却弃易就难,选择了大明。以一万六千人的兵马,要攻打汉人的坚城高墙,恐怕能够掳获的财物十分有限”。

    花当矜持地一笑,说道:“虽说打大明困难,但是他至少不必担心汉人会追到草原上来报复他。现在的伯颜已经不是草原的霸主了,内部人心不稳,火筛和瓦剌部联盟后,兵力已在他之上。

    加思布自立门户,又带走了一支精兵,他的力量更弱了。听说满都海皇后没有死,现在就在加思布的军中,伯颜手下几个部族已经偷偷去投靠加思布了,伯颜现在四面强敌环伺,还敢向我们动手,和我花当结仇吗?”

    白音闻言驱马上前,他的身材瘦弱一些,在强壮的族人面前显得毫不起眼,但他却是兀良哈三部的一位主要首领,是花当的结拜兄弟。听了几人的对话,他的目光不由一闪,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阿尔斯愣,微笑道:“阿尔斯愣,伯颜出兵大明,你为什么要说是个好消息呢?”

    阿尔斯愣年轻的脸庞上焕发出一股异样的神彩,大声道:“白音叔父,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吗?我们的族人受够了伯颜族人的压迫,现在他败落了,只要打败他,我们就有称霸草原的可能,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啊。”

    他看看父亲的脸色,继续说道:“趁着伯颜偷偷抽调了全部精锐袭击大明,我们把他们的部落一举攻下,就可以占有更广阔的草原用来放牧,到那时我们实力大增,草原广阔,可以吸引大量的部族投效,我们就有能力可以和火筛、瓦剌一较长短,父王,你有机会成为大草原的可汗啊!”

    花当一听怦然心动,眺望着无垠的绿洲,想象自已成为草原之主,他的心不由的热了起来,可是想到伯颜和火筛的威名,做为一个部族的首领,长期的谨慎心理使他又踌躇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来,这两个人在他心中英勇不可战胜的形象已根深蒂固,平时为了争夺牧场和一些小部落发生些冲突他并不怕,如果趁伯颜带兵在外,抢夺他的部族、牲口和女人,那就是和伯颜彻底决战了,虎死不倒威,伯颜那是一代枭雄啊”。

    白音呵呵一笑,赞赏地道:“好小子,有志气!”

    他转首对花当道:“王爷,看样子,伯颜不但人心离散,而且处境十分艰难,他若非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不会冒此奇险。王爷,我们现在兵强马壮,足以与伯颜正面一战,如今伯颜抽调精锐抢掠大明,我们夺其地盘,断其后路,就能一举败之。

    火筛和瓦剌人,甚至加思布,都在野心勃勃争当草原的主人。你也是草原上的大英雄,当此时机为何不取而代之?他的势力无论落在谁的手中,都会成为我们新的强大敌手,先下手为强呀。”

    巴雅尔浓眉一挑,赞同地道:“有道理,有句话叫趁你病、要你命,现在正是我们的强敌伯颜猛可‘重病’的时候,应该当机立断”。

    其他几人围上来,纷纷出声应和,花当犹豫起来,沉吟半晌,他才用马鞭轻轻叩击着马鞍沉声道:“各位,要知道这一来我们就和伯颜成了死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现在我们有多大把握对付伯颜?”

    白音道:“王爷,只要我们袭击伯颜的领地,听到消息的火筛和瓦剌,甚至加思布都可能加入进来抢夺这头肥羊,伯颜还能有什么危胁呢?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我们只能获得片刻的安宁,他们一旦坐大,就会成为第二个伯颜,我们仍然是他们掠夺和欺压的目标。伯颜轻骑精兵袭击宣府大同,当不会久战,时机稍纵即逝,王爷要早做决断呀!”

    花当向手下众将领们一一望去,这些草原上的英雄们都手按刀柄,脸上显出果决和嗜血的神气,花当低头想了一想,毅然道:“好,我们回去好好计议一番,先派人去伯颜的领地,弄清楚他的真正动向,以免中了他的诡计。如果伯颜真的去了大同、宣府,我们立即起兵。”

    白音微笑道:“还要给大明辽东卫指挥使送封信,就说王爷身为顺明王,对大明忠心耿耿,惊闻伯颜猛可再次袭掠边城,于是愤而出兵讨伐。这样无论成功还是失败”。

    花当恍然,哈哈大笑道:“不错,成了,可以消解大明的戒心,将来一旦和火筛、瓦剌等部做战,可以得到大明的支持,如果失败了,就把辽东卫拖下水,他们敢见死不救,所有臣服于大明的藩属都会齿冷。”

    巴雅尔大笑道:“妙计!这样咱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过依我看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伯颜今非昔比,咱们一定能够成功。王爷,做顺明王,终归不如做草原上的霸主威风,您一定会成大草原的可汗,我们兀良哈将成为草原的主人!”

    乃仁台凑趣道:”到那时,统一了大草原的花当大首领,说不定就能重现成吉思汗的英明神威,拥有更广阔的天下!““哈哈哈”,群雄开怀大笑,花当马鞭一扬,朗声笑道:“走!”一马当先,向草原上驰去,后边数骑健马紧随其后,马蹄踏踏,攸如一阵清风。

    众人刚刚驰至一座巨大的帐蓬前,还未扳鞍下马,远处又有一骑飞来,马是红马,红如火焰,马上的人却一袭白袍,高高立在马背之上,双手张开似若乘云,一头乌亮的秀发在脑后迎风飘拂如波浪。

    阿尔斯愣笑道:“是银琦,这丫头,又在调皮了”。

    红马顷刻便至,马上的人果然是个年轻的女孩儿,一袭肥大的白袍,可是马疾风紧,袍子紧裹在身上,渐具女体妙相的身子已微微呈现出跌宕玲珑的曲线,她的一头秀发无拘无束地披散在肩后,犹如飞天女神,明眸皓齿,眉目如画。

    马到跟前,她忽地矮身下落,跨坐在马背上,一把勒住马缰,笑嘻嘻地唤道:“爹爹、阿哥!”

    花当下马,哈哈笑着把女儿抱下了马,说道:“你这丫头,雨后草滑,马行不稳,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都成大姑娘了,还这么调皮”。

    银琦吐吐舌头,向他扮个鬼脸,悄声道:“我才不是调皮呢,出门就要乘马,天天都要乘马,腿会变罗圈儿、屁股会变大的嘛,我才不要变成你的模样”。

    花当身材高大魁梧,浓眉阔目,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十分威风,不过他确实是一双罗圈腿,其实他们纵横草原,倚马而生,几乎个个都是罗圈腿儿,女孩子除非是富家大户,不必整曰骑马放牧,否则也大多如此。

    听了女儿的话,花当开怀大笑,说道:“好好好,改天爹爹送你一辆马车,你不嫌麻烦,那出门就坐车好了,哈哈哈,嗳,不要缠你大哥,我们有要事商议,去给爹爹拿筒马奶酒来”。

    银琦听了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蹦蹦跳跳地奔向后帐,白音酋长目送她离去,微笑道:“其其格快长成大女孩了,模样出落的也逾发俊俏水灵啦。”

    花当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孩子们都长大啦,对了,你的儿子苏赫巴鲁有十八岁了吧?”

    白音笑道:“是啊,那孩子比我可壮实的多啦,原来还没马驹高,现在,真的象一头猛虎啊。对了,王爷,上回我和你提起结亲的事?”

    花当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过了年她才十六嘛,再说这孩子的脾气,让我惯的不成样子,这事儿我还没和她说呢,她要不同意,我这老爹也没办法”。

    看到白音面有不愉,花当哈哈大笑,揽住他的肩膀道:“我的安答,莫着急嘛,苏赫巴鲁是难得的勇士,骑术、箭术都是一绝,银琦就喜欢这样的少年英雄。这样吧,明年的那达木大会,我为女儿公开招亲,你的儿子若是草原上的猛虎,就让他自已来抢吧”。

    白音一听脸上阴霾之色一扫而空,欣然笑道:“好好好,一言为定。哈哈,我回去一说,这小子一定开心极了,放眼整个兀良哈,骑术、箭术、摔跤,比得过我儿子的可是寥寥无几,唔这下子为了早曰娶到心上人,他更要用功夫了”。

    两人大笑着把臂而行,帐蓬外正有两个女仆宰杀着一头肥鹿,手中锋利的小刀流利地切割着肉块,然后把它们丢进旁边一口大锅里,锅里沸水翻滚。

    瞧见主人和众位头领回来,两个女仆连忙弯腰施礼,直到众人大步进了营帐,放下了帐帘,这才继续艹作起来。

    大块的鹿肉丢进沸水,锅底的木柴喷着红红的火焰,鹿首被切割了下来,放在旁边的一个木架子上,还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那烈焰飞腾,煮烧着自已的躯体。

    花当营帐内,出兵征讨伯颜猛可的计划正在紧张磋商、完善着。

    一鹿驰于草原,终成猎人腹中之食。一鹿驰于中原,八方角逐猎杀。然而中原之鹿,谁是猎人?谁又是待宰的肥鹿?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逐鹿天下,无论谁做猎人,谁成肥鹿,随之受尽苦难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

    铁锅里的水喷着血沫儿,下边噼噼啪啪烧着的,是砸碎了的椅子,都是上好的红木、黄杨木,引火的是礼义文章、题诗壁画。大厅里东倒西歪的躺卧着许多受伤的士兵。

    千年礼乐归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

    曲阜,孔府!

    “方才我去看过了,房子虽比这边还要华美,里边一点金银财宝也没有,那是人家的庙,掘坟拆庙,人所不耻,咱们虽然是盗,但是盗亦有道。吩咐下去,不许去那个那个孔庙破坏”,红娘子边走边道。

    旁边一个身背鬼头大刀、白披风、红头帕的大汉拱手称是,转身急匆匆去了。

    这是孔庙的东邻,孔府。孔府不是孔子的居处,而是孔子世代嫡裔长孙衍圣公世袭的府第,规模宏大,房屋建筑四百余间,是仅次于皇宫的大府第,气势恢宏,超越了王府的气派。

    前边是三堂六厅,乃是官衙,设置有大堂、二堂、三堂,还有管勾厅、百户厅、知印厅、掌书厅、典籍厅、司乐厅,中路前院的东南隅还有刑狱设施。内宅门以东有防御用的碉堡。后边是内宅和后花园,原本庄严肃穆的地方,现在却到处是兵。

    红娘子的军队也是人人骑马,甚至拥有双马、三马,孔府东、西两院还有东仓、西仓、车栏、马号、柴园等地方根本放不下,所以院子里马比人还多,这些马儿也不拴,放任自流地啃咬着花圃、树木。

    孔府家大业大,虽然红娘子的军队到来以前,他们就携带金银细软和重要文物,足足数十车的东西,全部搬迁逃走了,但是无法携带的堆积如山的米粮还是送给了红娘子一笔不菲的财物。除了军队食用和尽可能的自已携带之外,其余的她都命人贴出告示,开仓放粮,周济了穷苦百姓。

    孔家拥有历朝历代皇帝所赐的土地近百万亩,每年还有数十万两的白银,财力之雄厚,无以伦比,随便打扫点库底,也够红娘子不足三千人的队伍吃半年的了。

    知府已经被红娘子抓获了,这个贪官虽然贪财,却更怕死。他想逃,但他自已也知道一旦逃走唯有一死,听说突然杀来的这路人马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一路行来不扰百姓,只向大户豪绅勒索钱粮,除了与军队正面做战之外,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寥寥无几,想来不算厉害,便抱着侥幸心理巩固城池,抽调民壮,试图与之一搏。

    本来孔府豪绰无比,自已还养有军队,军队的服装、装备与朝廷的正规军一般无二,这支力量也可使用护城,可惜这支奉卫队是孔府私军,要保护衍圣公大人,根本不听他的调遣。等到红娘子的大军到了,这位知府才知道人家的战力有多可怕,就算加上衍圣公的奉卫军,只怕也支撑不了一个时辰。

    知府束手就缚,红娘子的人召集百姓,细数这位知府贪脏枉法、官绅勾结、大兴冤狱,并且为山东镇守太监毕真为虎作怅,重赋勒民的种种罪过,当众砍头,抄没了他的家产。然后开监狱,放囚犯,并张贴告示,吸收民壮入伍。

    这些事全忙完了,她才匆匆赶回孔府。刚刚来到这里时,她还没有细打量就赶去公审知府了,现在才得了空闲细瞧。走过三堂之后,崔莺儿蹙眉道:“这家不是做大官的吗?怎么这门修的这么小?里边也是,过道怎么这么窄?”

    旁边是一个新加入她军队的士兵,名叫郑大牛,原本是孔府的仆役,由于地位低微,没人带他逃走,白衣军一到,惊慌之下为了自保就央求加入义军,七爷谢种宝看这小子有把子力气,又是当地人,熟悉情形,就让他留了下来。

    一听红帅询问,郑大牛慌忙迎上几步,毕恭毕敬地道:“红帅,进了这门儿就是内宅了,孔府的规矩,闲杂人等一概不得进入内宅,门儿修的小好看守,这条过道儿窄,其实里边的过道儿都这样,只容一人通行,省得仆佣下人藏在过道里嚼舌根儿呀”。

    崔莺儿冷笑道:“大户人家规矩还真多,这脑筋都动到这儿了。嗳,那边的洞是干吗的?”

    “那个,叫石流,挑水夫是不得进内宅的,挑来了水得倒这石槽里,流进内宅,里边的人再取用。”

    崔莺儿听了又惊又奇,她还从未听说大户人家竟有这样厉害的规矩,这是把女人当成什么了?其实这郑大牛所知也有限,规矩森严愚腐,又岂只于此?光绪年间,国人已开始接触世界,民风也开放多了,可是当时孔府内宅发生了一场大火,就因为不准外人进入的规矩,不能让人进去救火,于是任由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七栋豪绰的大楼烧成了灰烬,其规矩之森严可见一斑。

    崔莺儿摇摇头,不肯再向内宅去了,她转向侧方院子行去,前方门前右侧有块大青石,石头镂出了一道道的沟槽,仿佛一块巨大的洗衣板,正有两个士兵提了水,正在那儿哗哗地洗衣服。

    瞧见红娘子来了,两人连忙站起施礼,这两人是崔家老寨的人,红娘子虽叫不出他们的面子,瞧着却眼熟,于是说道:“你们给我吩咐下去,叫各位首领约束部下,不要搞的这里乱七八糟,看看,到处都是马粪,我们要在此休整几天的,瞧这光景儿明天就没法住人了”。

    一个大汉笑嘻嘻地答应一声,在衣襟上擦擦手,急匆匆去了,另一个汉子笑道:”红帅,还是人家大户人家讲究,这搓衣板都是用大石板做的,往这儿一搁,用着真方便”。

    郑大牛一听,讪讪地解释道:“这位大哥,你你说的不对,那不是搓衣板,那是罚跪的,下人们犯了家规,就得在那石头板上长跪,遭罪着呢”。

    “啊!还有这事儿?”那大汉挠挠头,干笑道:“去他娘的,我们在这一天,它还就是搓衣板了,嘿嘿,嘿嘿”。

    就在这时,刚刚走开去传达‘搞好环境卫生’命令的大汉又急匆匆赶了回来,老远就叫道:“红帅,程二爷正找您呢”。

    红娘子扭头一看,只见程老实领着一个人急匆匆赶了来,乍一看去,白袍白巾,看这装扮那人乃是杨虎军中的将士,红娘子的俏脸立即冷了下来。

    直到两人走到面前,红娘子才认出那人是杨虎在霸州山寨时就追随着他的一个头领,名叫韩柏,此人和红娘子的关系一向不错,只是红娘子和杨虎闹僵以后,彼此就没有什么机会见面了。

    一见是他,崔莺儿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韩柏急行两下,抢在程二爷前头抱拳施礼,恭声道:“小弟韩柏,见过大嫂”。

    红娘子哼了一声道:“不要叫我大嫂,我和杨虎各行各道,他走他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柏干笑两声,不知该如何以对,崔莺儿瞟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到曲阜来了?青州打下来了?”

    韩柏神色一紧,迟疑着四下一看,说道:“大嫂啊!不不,红帅,请借一步说话,小弟有重要事情禀告”。

    红娘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他走到一株槐树下站定,问道:“到底什么事?”

    韩柏低声道:“红帅,杨大哥现在不在青州,他,你们下了山,一路直奔曲阜后,杨大哥久攻青州不下,于是转攻淄博、邹平,越过济南杀到了肥城,现在,他已到了梁山了。”

    红娘子愕然,奇道:“他去梁山做什么?重新占山为王不成?”

    韩柏苦笑道:“红帅,大哥到梁山,只是暂时休整,同时攻打附近鄄城、荷泽、丰县一带,可是重要的是重要的是,他他还要做一件大事”。

    红娘子目光一凝,问道:“要做什么大事?你倒是说呀,堂堂男子汉,不要吞吞吐吐的”。

    韩柏不安地搓着手道:“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大哥是信任我,才告诉了我,照理说,我是不该让任何人知道的。可是这事儿我越想越不是味道,旁的事也罢了,官逼民反嘛,咱也是为了活命,顾不得别人死活了,大不了将来得了天下,再对他们好点儿呗。

    可是大哥要做的这事儿,这事儿实在是,小弟也就敢跟嫂子您说说,小弟觉着有点伤天害理啊,这么干咱们还能成大事么?一旦传扬出去,那是天大的祸事啊。我也劝过大哥,可他现在太信任那个木云了,就是木云给他出的馊主意”。

    红娘子瞪起一双杏眼,娇斥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到底什么事?啰嗦!”

    韩柏咬咬牙,紧张地道:“大嫂,不管你和虎哥闹啥别扭,总是一家人啊,你去劝劝他吧,可不能犯糊涂啊。”

    红娘子被他墨叽的柳眉倒竖,她刚想大发雌威,韩柏总算是说到了正题:“虎哥被木云唆使,要掘了黄河堤坝,水淹山东”。

    他声音发颤地道:“嫂子,那一死可就是几十上百万的人呐,到时候灾民无数,咱们立即就能拉起数十万大军控制山东全境。可可这么大的事,早晚会传出去,这和借口打仗烧了房子、踩烂了庄稼不同,这是明摆着杀人全家啊。消息一旦泄露,这数十万大军立马就能变成不怕死的仇人,掉转刀口来对付咱们,不能这么干呐!”

    “啪”莹莹玉掌拍在合抱粗的古槐树干上,顿时枝干摇动,绿叶簌簌落下,韩柏吓了一跳,只见红娘子脸色铁青,一双美眸中喷射着愤怒的火焰:“这个畜牲,良心都让狗吃了!决堤泛黄,他就不怕天打雷劈!”

    红娘子目光一闪,问道:“他准备在哪儿动手?”

    韩柏头次见她发这么大火,战战兢兢地答道:“虎哥想想掘堤之前先把附近劫掳一番,然后攻到微山夏镇,沿河而下,寻找合适地方再下手”。

    “走,带我去见他!”

    韩柏讷讷地道:“嫂子,你有话好好话,可别跟虎哥当面吵架啊,他一定听你劝的”。

    崔莺儿咬着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劝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