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钟，上班的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了，楼梯上、走廊里还有办公室门口都有人，肖华也说完了事从沈魏风办公室里出来，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层没什么人注意他，这才快步下楼去，可刚下了半层却好巧不巧撞见了正往楼上走的汪辉。

    “肖华，这上班了你怎么倒从楼上下来了？这是去谁屋了？”汪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停在楼梯中间的肖华。

    “哦，上厕所，楼下的堵了。”肖华突然碰上汪辉，愣了一下，然后慌张地扯了个谎。

    汪辉也没在意，继续往上走，两人错肩的一刹那，他一扭头问肖华道：“哎，楼下厕所刚有人，没堵吧？”

    这下肖华结巴起来：“可，可能是有人去通了吧，中午还没法用来着。”说完，人就一溜烟儿下楼去了，汪辉若有所思地站在楼梯上看着肖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时隔一天，这天中午蒋宇不回家吃饭，说想去门口的东北饺子馆吃饺子，一个人吃没意思，就拉上了沈魏风和宋轶一起。

    点了饺子三人等着，蒋宇还是干后勤的毛病，找开水，烫筷子烫杯子，还叫了两瓶啤酒。

    “我伤没好，不喝。”沈魏风马上拒绝。

    “你爱喝不喝，我和小宋喝。”蒋宇转头冲宋轶道。

    “你知道我不喝酒，别拉我。”宋轶摆手推辞。

    “怎么？你俩就这么看着我一个人干喝？像话嘛！来，都得喝！至少一杯，饺子我请。”

    “我下午还得写材料。”宋轶又抵抗了一下。

    “这不有领导在呢吗，你愁什么！不差这点儿，实在写不出来，给他，他都能给你解决了。”蒋宇指着沈魏风冲宋轶玩笑道。

    当然了，玩笑归玩笑，宋轶一般是不会跟沈魏风乱打趣的，毕竟他和蒋宇不一样。

    等热气腾腾地饺子上桌时，三个人才又开始了边吃边谈。

    “哎，魏风，你年中是不是就借调到期了？”宋轶吃着饺子问道。

    “嗯，五月底。”沈魏风端起杯子和蒋宇碰了下杯，意思地喝了一口。

    “你这一走，冯村红井东文化遗址项目可就真的只有这一期了，可惜！”宋轶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也没跟蒋宇碰杯。

    “你想什么呢！他怎么舍得走！是吧，领导。”蒋宇咧嘴一笑看向沈魏风。

    宋轶这下一惊，扭头看向沈魏风：“真的？你要回所里？”

    沈魏风刚要开口，却一抬头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就把刚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呦，都在呢。”来的是汪辉，干净的小白脸上还是那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就是眼珠子骨碌碌地打量别人，一副心术不正的表情。

    蒋宇是和汪辉明面儿上有过节，粗算一下上次动手到这时也没多长时间，所以火是当时就窜上来了，一看见他溜达过来，蒋宇顿时一脸不乐意。

    “汪辉，来了，吃了没？来，坐下，一起吃点儿。”宋轶是惯会做老好人的，一般不肯当面和人硬扛。

    “谢了，我吃过了，在隔壁，看见你们在，过来打个招呼，顺便来问沈处长点儿事。”

    宋轶一听他嘴里的称呼就知道来者不善，客气看来是不用了，想到这层宋轶就闭了嘴，由沈魏风看情况发作。

    但蒋宇跟汪辉过不去，马上故作不耐烦道：“沈处长是谁？谁是沈处长？你走错桌子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沈魏风看着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挑事。

    汪辉这会儿进来只想找沈魏风，懒得跟蒋宇掰扯浪费时间，理也不理，直接从隔壁桌前拿了把椅子，往地下一戳，一屁股坐在沈魏风旁边。

    “什么事？”沈魏风放下筷子，拿了餐巾纸擦了擦手，坐直了看着汪辉。

    好在这家馆子位置偏，平时人不多，今天店里就他们几人这一桌，说话倒是方便。

    “听说，警察不日要来找我的麻烦，有这事吧？”汪辉很淡定地问道。

    沈魏风冷笑了一下：“你听谁说的？”

    “这你别管，就说有没有吧。”汪辉一脸油盐不进的痞子相，尽管他心里知道这样子着实不是求人的态度。

    “我又不是警察，你找警察问去！”沈魏风一看他那德行，捡起筷子继续吃饺子。

    “你不就是警察的儿子吗？又有警察做兄弟，我不问你问谁？”汪辉立马声调高了起来。

    蒋宇这下圆眼一瞪，指着汪辉鼻子道：“你小子嘴巴放干净一点，你跟谁你你你我我我的！找抽呢吧你！”

    “蒋宇，你也少在这儿跟我横，你不特么就是沈魏风的一条狗吗？乱叫唤什么呀！”

    话音刚落，蒋宇懒得废话一记拳头就抡了过来，结果汪辉机灵头一偏躲开，一桌子的盘子都差点儿翻到地上去，蒋宇一拳落空差点儿摔倒，好在被一旁的宋轶扶住。

    “汪辉，你有事说事，没事儿滚蛋！”沈魏风也脾气上来了，但他好歹还能压住火，一把拉住了蒋宇，防着他又要揍汪辉，而且门口柜台那儿，老板已经十分紧张地望向这边。

    论打架，这一桌三个，汪辉能打个平手的也只有宋轶，蒋宇他是干不过的，沈魏风也能治他个服软，只不过他碍于身份一般轻易不出手，到底这里不是偏远的冯村。

    一通话赶话，再加上旧怨，汪辉觉得现在什么也说不下去了，单位就在跟前，真打得天翻地覆回去也难看，他想了想只好咬牙作罢，起身出去了。

    眼看汪辉走了，宋轶这才拉着蒋宇坐下，扶了扶眼镜，埋怨道：“你理他呢！老着了这人的道，没记性！这儿可不是冯村，这儿是单位！”说完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压压惊。

    沈魏风也重新坐了下来，缓了缓便招手叫老板结账。

    “哎，怎么？吃完再走，这才几点！”蒋宇这才急了，拦沈魏风。

    “我没胃口，你俩慢吃。”说着把钱给了老板，找零也不等了，快步走出了饺子馆。

    “魏风……”蒋宇在后面喊了两嗓子，不过沈魏风头也没回，还是出门过马路回单位去了。

    “他是不是跟汪辉有什么事？怎么说到警察不警察的？”宋轶皱着眉头问蒋宇。

    汪辉的事蒋宇知道的至少有百分之七八十，但宋轶却知之甚少，但蒋宇也没弄明白沈魏风这是和汪辉在哪个节骨眼儿上结下了梁子，不敢跟宋轶随便乱讲。

    “嗐，估计是这汪辉这小子瞎胡说八道故意找事呢，警察可不管单位的恩怨。”蒋宇搪塞了宋轶两句。

    “唉，魏风现在是难，工作工作不省心，人人没一个安生的，冯村的考古队难带，考古研究所我看也一样！这个汪辉仗着所长竟然连魏风都不放在眼里，胆子也太大了！”宋轶感叹道。

    “哼，这小子就是所长的一条枪，等哪天哑火了，早晚得给他扔垃圾桶里去。”蒋宇实情不好多说，但事情的底子是不介意发作一下的。

    当然，中午这通闹也不是汪辉想见的，他原本是打算跟沈魏风谈谈的，甚至有求于他，可怎奈蒋宇也在，肚子里的邪火实在压不住，说崩了他也觉得郁闷。

    到了傍晚下班的时候，汪辉就在工会迁延着不走，直等到天黑才从屋里溜出来，下楼来到院里，抬头看了看沈魏风办公室的窗户，果然灯还亮着。

    他知道沈魏风是工作狂，现在任务后期的事既繁杂又琐碎，他必是一门心思扑在单位里加班加点地赶书稿和材料。

    蒋宇现在结婚在即，常常熬不到点儿就跑了，所以此时的屋里大概率只有沈魏风一个人，于是汪辉看了看那扇亮着灯的窗户，沉了口气，把里外几层话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又一头扎进黑乎乎的楼道，在一串急促的上楼脚步声中奔向沈魏风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