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记

第三十八章 神医奚寸金

    进门是一个长宽各有七八丈的院子,东西各有一凉亭,青砖铺地,砖缝里冒着茸茸绿草,嫩嫩的,软软的。

    正中放着一尊四足铜鼎,里面满是香灰状的东西,院后是一座悬山式房屋,上有一匾,写着“回春堂”三字,两边另有一堵矮墙,开着两扇角门,院子东西两侧各有一门,门后可见飞檐重脊,一座高阁分外显眼,昂立于整座建筑群中。

    那小男孩引众人进回春堂坐下,道:“几位等一等,我去请师父来。”

    池招云道:“橘杏观里像刚才那个孩子年龄大小的,还有好几个,我之前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四个,他们都是附近村民的孩子,奚神医给他们家人治病,他们付不起诊费,奚神医就让这些孩子来他这里当杂工,平常扫扫地,擦擦桌子。”

    叶流珠道:“那要当多久?”

    池招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屋中布置很简单,除了给看病人坐的椅子外,只有奚寸金一张诊桌,一把座椅,椅后挂着一幅华佗像,贴墙放着几排药柜,进屋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谈执中把宗正放在椅子上扶稳了,道:“这里还挺大的。”

    池招云道:“回春堂是奚神医坐诊的地方,所有来这找他看病求药的都得来这里。”

    叶流珠四下打量,道:“可看起来这屋子背后还有很多建筑呢。”

    池招云道:“东西各有四座跨院,前后相连,是专给那些重病不能行的人休养所用。”

    她一边说一边去看宗正的脸色,只见他面皮发青,嘴唇已经变成紫黑色,后背中镖的伤口也开始溃烂,池招云道:“还好赶到了,不然再过两天,他可能就没救了。”

    不多时,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刚给众人开门引路的男孩。

    这少年一身粗布麻衣,相貌平平,神色却很和善,朝众人作个团揖,道:“在下瞿麦,是奚神医的弟子,听何小弟说有人来找奚神医看病?”

    池招云道:“正是,我有一位朋友中了毒,还请奚神医施妙手救治。”

    瞿麦走到宗正面前看了看,道:“恐怕要请几位等等了,奚神医他出门采药去了。”

    池招云道:“去哪里采药,什么时候能回来?”

    瞿麦道:“就在后山,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可说不好,有时候一天半天就能回来,有时候走得远了,可能需要两三天。”

    谈执中道:“两三天怎么行,田大哥中的毒可撑不了两三天了。”

    叶流珠道:“瞿公子既然是奚神医的徒弟,医术想必也不差,不如请瞿公子先为他诊治。”

    瞿麦赧然道:“奚神医的弟子不止我一个,我不过就是给他切药熬药的,并不懂什么医术,几位还是等奚神医回来吧。”

    三人正为难间,只听门外一人大叫:“奚神医,奚神医,救命!”

    众人一惊,瞿麦向何小弟使个眼色,他跑向院里,问道:“你是找奚神医的吗?”

    接着就是何小弟慌忙的声音:“哎你去哪,你这人怎么这样,奚神医现在不在啊。”

    瞿麦眉头一皱,似有愠意,刚要转身出门,只见一个男人怀抱一个女人冲了进来,进门便叫:“奚神医呢,快救人!”

    这男子二十出头,身后背着两把剑,五官端正大气,给人以明朗舒适之感,此刻因心急挤到了一起,他怀中女子身形纤瘦,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确实一副重病的样子。

    谈执中见这男青年相貌,顿时想起一人来,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小声道:“原来是他。”

    瞿麦道:“我是奚神医的弟子,他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男青年道:“你既然是他弟子,应该也会点,你快帮我看看这姑娘。”

    瞿麦无奈的道:“抱歉,在下只是为奚神医熬药的弟子,不懂医术。”

    男青年急道:“那奚神医人呢?”

    瞿麦道:“去后山采药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如你在这等一等,我让人去找。”

    男青年目光在屋内搜寻一圈,落在了谈执中的面上,道:“是你?”

    谈执中道:“想不到在这又遇见你了,夏侯兄弟别来无恙?”

    这个男青年就是谈执中在去寿竹宫路上遇到的那个,那时他被女飞贼姚三娘欺骗,险些中了她的圈套,得亏夏侯靖突然出现,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夏侯靖道:“我还行,你也是来找奚神医治病的?”

    谈执中道:“我这位朋友中了毒,需要奚神医妙手。”

    夏侯靖道:“不管了,奚神医在后山哪里,我去找他。”

    瞿麦道:“具体在哪我也不知道,不过前两天听他说他在后山发现了什么奇物,要去捉它,说是就在伏虎崖上,离这里不远。”

    夏侯靖把女子放在椅子上,道:“有劳小哥帮忙照看。”

    谈执中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夏侯靖道了声“好”,人已经跑到院里,谈执中向池叶二人简单说了几句,就跟着出门了。

    二人顺着橘杏观外墙往后山走,谈执中道:“夏侯兄弟从哪里来?”

    夏侯靖道:“杭州,那个姑娘也是杭州人。”

    谈执中道:“那个姑娘是你朋友吗?”

    夏侯靖道:“也不算,就是我在杭州认识的一个歌妓。”

    谈执中一愣:“那她又是生了什么病,要你带来伏虎崖?”

    夏侯靖道:“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等找到奚神医我再跟你说吧……你那位朋友又是怎么中的毒。”

    谈执中道:“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识是白谁所赐吗。”

    夏侯靖道:“姚三娘。”

    谈执中道:“她是应天教的人。”

    夏侯靖道:“你的意思是,你得罪了应天教?”

    谈执中苦笑:“不是我想得罪他们,而是他们想对我们赶尽杀绝,我那位朋友,就是伤在应天教手里。”

    他不知道对宗正暗放冷箭的人到底是不是应天教的人,但那时候除了应天教不会再有别人,所以才认为是应天教下的毒手。

    夏侯靖道:“那两个女的也是你的朋友吗。”

    谈执中道:“是啊,她们跟我一起来的伏虎崖。”

    山路回环曲折,高低不平,二人找了小半个时辰,只见浓荫蔽日,远山如剑,耳中只有鸟语猿啼,哪里去找奚寸金的人?

    夏侯靖有些懊恼:“人去哪了,难道不在伏虎崖上?”

    谈执中道:“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夏侯靖吸了吸气,道:“好像是有点香味,有点像……烧鸡?”

    二人往四周嗅了嗅,最终确定一个方向,顺着味往前走,这味道始终不浓不淡,好像随时都要消散。

    烧鸡的香味中似乎还夹着一些草药味,这更让他们奇怪,走了片刻,只见前方乱石杂草外生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鸡,一个身着灰色道袍,头戴玄巾的男人坐在石头上,背对着他们,手里转动着那只被烤得黄油油,香喷喷的鸡。

    谈执中见那人衣服后背上画了一幅太极图,与橘杏观大门上那幅太极图一模一样,心念一动,道:“敢问可是奚寸金奚神医?”

    夏侯靖愕然,不是说采药去了吗,怎么跑这烤鸡吃了?

    那人伸出左手,对他们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夏侯靖道:“奚神医,我有个朋友得了重病,请你救救她。”

    那人伸出的左手往回一缩,再一伸,还是个停止的动作,二人走上前,只见这个身着道袍的男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草丛,眼神里满是渴望和兴奋,对二人的到来全然不顾。

    这人长着一张方脸,棱角分明,两道浓眉一双圆眼,鼻梁高挺,嘴唇上和下巴一圈冒着短短的髭须,看不出具体年龄。

    夏侯靖提高了嗓门:“奚神医,我有个朋友得了重病,请你救救她!”

    那人左手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夏侯靖道:“你到底是不是奚寸金,不是就说一声,不要耽误我们工夫。”

    那人道:“等等,再等等,就要出来了。”

    二人一头雾水,只听前方杂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人手中烧鸡往前挪了挪,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夏侯靖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这道士简直不识好歹,我问你是不是奚寸金你不认也就算了,我们两个大活人站在这跟你说话,你却连个屁都不放!”

    一把夺过那只烧鸡扔在火堆里,砸得干柴乱蹦,火星子直冒,那人叫道:“哎呦!”只听草丛中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比刚才的急了很多,荒草一阵摇动后,声音就没了。

    那人脸色一变,叫道:“好小子,你赔我金蜈蚣来!”五指一张,朝他肩头抓落。

    这一抓速度极快,夏侯靖不料他会突然发难,忙向后躲开,那人一抓不中又是三抓,一次比一次快。

    夏侯靖道:“你到底是不是奚寸金?”

    那人冷哼道:“管我是不是,赔我金蜈蚣!”

    两句话间他已连攻了十三招,最后一抓抓在夏侯靖手臂,夏侯靖只觉臂上曲池穴一麻,一股酥软之劲顿时传遍整条胳膊。

    他笑道:“原来是个练家子!”内力一震,那人五指被震开,夏侯靖解下背上抹云剑,一抹晚霞似的剑光自鞘中飞出,却被另一道惊落鸿雁的剑光所阻,“叮”的一声,双剑相交,夏侯靖退开一步,道:“你干什么?”

    谈执中收剑,站在二人中间,道:“都是误会,何必动手。”

    一股焦味传来,那道士装扮的人痛呼一声,跑到火堆面前,连连顿足,被夏侯靖扔在火里的烧鸡已经变成了黑鸡,一股子说不好的怪味,像是焦味,又像是其他什么味道。

    那人惋惜的道:“可惜了我精心调配的十八味药,好不容易就要把它引出来,都是你们坏事!”

    谈执中道:“对不住,我们实在是救人心切,请问阁下是否就是伏虎神医奚寸金?

    那人白眼一翻:“我不是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