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记

第三十一章 风波又起

    一块紫色的绸缎手帕,上面绣着一簇白色琼花。

    手帕是上好的料子,刺绣也是上好的工艺。

    绣花上停着一只纤纤玉手,指尖一触即离,仿佛那花朵不能承受一点点的重量。

    这花也许娇贵,隋炀帝不过是想看一看它,它尚且谢了,又何况动手去摸呢。

    “这个季节,扬州的琼花应该谢了吧。”

    韩露收回纤手,思绪飘向了东南方。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好久没回扬州了,它现在什么样?

    来南昌十几年了,故乡的样子早已模糊成一个轮廓,让她至今还有深刻印象的,只有扬州城带给她的痛。

    直到韩少康出现,把她带来南昌,这份痛苦才渐渐被岁月抹平。

    韩少康对她很好,她也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父亲遇到困难,女儿该不该帮?

    应该的。

    所以,韩露决定帮父亲一把。

    像这样的秘密联络点他们还有很多,甚至可以说遍布江西。

    迟早有一天,我的脚步绝不会仅限江西一地!

    韩露深吸一口气,享受着欲望带给她的快感。

    眼前是葛世岱和百巳婆婆,二人脸上的表情都很迷惑,因为韩露刚刚下了一个让他们不是很能理解的命令。

    鲍飞,何津,张德全,南山七鬼,这些人通通放出去。

    目的就是让韩少康抓住,好给司马家,金沙帮,以及叶流珠等人一个交代。

    韩少康已经开始调查琼花,他当然不知道琼花的主人就是他的干女儿。

    韩露也不能让他知道,所以,就只好先交出去几个人,安了司马家和金沙帮的心。

    “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实力受损,我觉得我们继续藏着就够了,韩大侠未必找得到我们。”葛世岱说道。

    韩露道:“你太小看韩大侠了,在江西,只要他想查的人,想查的事,就没有查不到的,与其到时候被他查到,不如我们先交出去几个。”

    葛世岱道:“那万一韩大侠接着往下查呢。”

    韩露道:“放心,他不会的,至少目前不会。”

    葛世岱道:“姑娘为什么这么肯定。”

    韩露叹道:“因为有一个更大的难题找上他了。”

    葛世岱道:“什么难题?”

    韩露道:“应天教。”

    葛世岱道:“应天教找他做什么?”

    韩露道:“那只有去问宗法天了。”

    葛世岱道:“还有一个事,魏五九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这两天,姑娘下令我们不要露面的时候,发现他不见的。”

    百巳婆婆道:“鬼脸蝾螈蛊十五天发作一次,他没有解药是撑不过去的。”

    葛世岱道:“我们也一直在找他,但是还没找到。”

    韩露道:“我让你们盯着的奚寸金呢。”

    “姑娘放心,我们的人一直盯着那家客栈,有什么动静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韩露思索片刻,道:“魏五九知道的不多,活与死于我们而言不算什么。盯紧奚寸金。”

    百巳婆婆忽然低笑几声:“都说奚寸金是神医,我老婆子倒想会会他,是我的蛊毒厉害还是他的医术厉害。”

    韩露道:“别急,你会有机会的。”

    百巳婆婆道:“姑娘的意思是……”

    韩露道:“叶流珠那帮人留着没什么用,只会坏了我们的事,找机会杀了吧。”

    鲍飞,何津,张德全,南山七鬼,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韩少康手里。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韩少康没有杀他们,而是交给了官府。

    这十人身上都有人命案,尤其是南山七鬼和鲍飞何津,官府找他们几年也没有找到。

    韩少康这次又立一大功,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一来是因为这是他几十年来都在做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不值得多高兴,二来是这些人的背后显然还有人,事情绝非看起来这么简单。

    叶流珠等人确定了伏击他们的人就是南山七鬼,因为七人面色各异,极具辨识度。

    他们与韩少康同样的想法,那就是这些人的背后还有更大的推手,那个人才是元凶首恶。

    司马家和金沙帮的恩怨已经明了,司马淦在杭州赌博狎妓,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钱又输得精光,于是就拿司马家的家传绝学“碎心掌”为交换。

    和他交换的人就是鲍飞。

    仇复就是死在鲍飞的碎心掌下。

    司马淦后来觉得这么干对不起祖宗,暗中调查那帮人,查到了他们可能和一个叫“琼花”的组织有关,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危险在靠近,于是找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送去了那块绣着琼花的手帕,上面写了两个人名。

    杀死仇复的凶手已经落网,金沙帮虽然不情愿让他进官府大牢,但看在韩少康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了。

    从鲍飞口中得知,司马淦的确已经死了,而这十人还没等问斩,就已经死在狱中。

    看起来事情已经结束,但韩少康,叶流珠等人都很清楚,更大的阴谋可能就要来了。

    事实上已经来了。

    就在叶流珠向韩少康请求寻找谈执中下落之后。

    初见韩少康时,就已经告诉过他们的经历,当时韩少康得知谈蒙之子坠崖后,还很悲戚,当时他没有多想。

    后来又因为调解司马家金沙帮的恩怨没有顾上这事,现在叶流珠重新提起了。

    谈执中生死不明,请韩伯伯帮我们找一找他。

    韩少康人脉广,面子大,想找一个人应该不难。

    韩少康义不容辞答应下来。

    他也不得不找,因为他已经回过味来,谈执中坠崖的地方,与他囚禁孙泽禄的地方并不远!

    虽然囚禁孙泽禄那间密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开启方法,但他毕竟做贼心虚,所以他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当他准备动身时,有客人到访。

    这个客人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乃是应天教的右护法,侯景隆。

    招待他的地方,则是韩少康的书房。

    书房,很多时候不仅仅是看书藏书的地方,而是放置,或是藏匿贵重物品之地,更是用来聊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内容之地。

    所以凡是大户人家,老爷少爷们的书房都是仆人的禁地,是不允许擅入的,即便是亲属,也不会轻易闯进人家的书房里去。

    韩少康家也不例外。

    这间书房除了韩少康本人,就只有皮阳秋,时寒柏,韩露有资格进。

    韩少康的书房不算太大,也没有太多藏书,他本不是儒生文士。

    侯景隆坐在椅子上,端着一只青瓷盖碗,细细的品味碗中香茗,显得十分惬意,仿佛喝下这碗茶就能熨平他脸上刀疤似的。

    韩少康仍是一贯的气度雍容,只是眉眼间不时流露出一丝不耐。

    “侯护法不在大罗天打理教中事务,怎么跑南昌来了。”

    侯景隆道:“久闻豫章太守大名,一直想来拜会,可惜没有机会,现在总算让我等到这个机会了。”

    韩少康淡淡一笑:“韩某些许微名何足挂齿,侯护法可是应天教的右护法,名震江湖,谁人不知。”

    侯景隆呷了两口,赞道:“真是好茶呀,唇齿留香,韩大侠的生活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江南富足翁。”

    韩少康亦喝了一口,道:“韩某这些年确实有些养尊处优了,不过要是有人想让我再动一动手,我也不会拒绝。”

    侯景隆笑道:“以韩大侠的身手,谁来都是自讨苦吃。”

    韩少康不经意的道:“如果是你们宗教主呢。”

    侯景隆咽下一口茶,把茶碗放在一边,自然而然的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教主武功底细。”

    韩少康道:“茶也喝了,人也见了,侯护法有什么事就明说吧,韩某时间可不多。”

    侯景隆道:“我知道韩大侠是个大忙人,所以不敢耽误你太多工夫。我这次来是替教主跑腿的。”

    韩少康道:“宗教主有什么话要对韩某说吗。”

    侯景隆道:“教主知道叶流珠那帮人来了南昌,所以想请韩大侠帮个忙。”

    韩少康道:“什么忙?”

    侯景隆目视他,一字一句的道:“杀了他们。”

    韩少康面无表情:“就这事?”

    侯景隆道:“就这事。”

    韩少康道:“应天教高手如云,何必要我出手。”

    侯景隆洒然一笑:“不怕韩大侠笑话,我应天教自打崛起江湖以来,从没栽过什么跟头,可不知怎么的,自从碰上谈执中叶流珠那帮人,就连栽了好几个跟头,朱季刘大钊功亏寿竹宫,接着朱季又在汀溪客栈被叶流珠打成重伤,好容易少主和上师出手了,没想到丝落瀑一战,长生堂三十六雷将全部阵亡,连少主也受了伤,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韩少康冷冷的道:“不如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侯景隆道:“也许是吧。叶流珠这帮人现在就在韩大侠家里,是不是?”

    韩少康道:“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叶流珠,池招云,谈执中,他们都是韩某故友之后,要我杀他们,你们宗教主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

    侯景隆道:“这么说韩大侠是不肯了。”

    韩少康冷哼,端茶,侯景隆哈哈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侯某就不打扰了。哦对了,有件事得告诉韩大侠,我教上师奉太初已经到了南昌,如果韩大侠不肯动手,那只好我们自己来,不过到时候如果我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利于你豫章太守名声的,可不能怪我们。”

    韩少康闲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惶,就要开口,侯景隆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