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蓝玫瑰

密谋

    “南浅,恭喜你啊,终于快把自己作死了。”桑林一进来就把一个本子样的东西往的东西往病床上扔,一只脚勾着带上门,长腿迈步随意的坐在了病床前那张看护凳上,肆意张扬,不像是来探病的,倒像是来炫耀挑衅。

    南浅现在浑身都使不上劲,突然被一个东西砸中,连带着那一块都是疼的,她皱了皱眉,一只手强撑着坐起来,把病历从被子上拿起,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神色很平静,仿佛那个下了病危通知的不是她一样。

    桑林是真的想笑,她语气不善的问“好看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作的出来的。”

    “还行吧,基本满意。”南浅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淡淡道。

    见她还有力气开玩笑,桑林真的很想直接踹门离开,但是想了想来之前叶青的叮嘱,深呼吸了几下忍住了脾气,尽量心平气和道:“接下来呢,南家那边你怎么处理?”

    “后天。”南浅手指攥紧了病例单,将那一团纸抓的皱巴巴的,显示出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南家会对我那天放弃执行任务的事情开堂会,他们不会放过这次能削弱我势力的好机会。”

    南席只为她争取了半个月,她在医院里已经耽误了很久,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然,她怕……

    “你自己的身体就那么不重要吗!你一醒来第一件事是过问南榕,第二件事是让DING联系我来商量后天你们南家的一场鸿门宴的应对方法,第三件会是什么,重启你那个从十年前就被搁置的计划,与南家来个玉石俱焚,就为了保他一生无虞。”出乎意料的,桑林从她手上抢过病历本,狠狠的扔在地上,语气暴躁的反复下一秒就要打人,“南浅,我不相信你会看不懂这病历本上写的是什么,你要死了,就算静养也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了,哪怕这样,你也还是要为了他继续一意孤行吗!?”

    劈头盖脸的痛骂轰地向她砸来,南浅都没有想到桑林会这么生气。

    她的身体她自然是最清楚的,也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她其实并不惊讶,甚至早就有所准备。

    死亡吗?其实好像也没什么。所以她看起来像个局外人一样不为所动,只是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蔓延的情绪,以至于桑林只能看到她甚至还扯开嘴角,轻轻的笑了笑。

    桑林真的觉得她无药可救了,她不想管她了。

    “阿林。”她终于开口叫她,声线很浅,是温柔而干净的音色,像初春融化的山泉,纯净而澄澈,不染一丝纤尘,却在此刻,显得那么的绝望,脆弱,仿佛一触即碎“就是因为我没有多久时间了,所以我必须要把这一切都做完,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的,你帮帮我,好吗?”

    桑林站在她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表情,在头脑冷静下来后,她才突然发现她瘦的都快脱相了,以前那张小巧精致冷淡如天神的脸庞不知何时只剩下让人怜惜的苍白。

    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时,漫天大雪不息,她脚下却弥漫着一大片冲刷不尽的殷红,她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不紧不慢弯腰,熟练的操纵着刀刃沿着脖颈慢慢割下那个中年男人的头颅,动作优雅而耐心。

    纯白的雪花落在她过分温柔的眉眼上,却甘愿沦为装饰,桑林透过纷飞的大雪望向她的瞬间,她以为自己见到了降临尘世的神明。

    “有人雇佣我取下他的头颅,抱歉,但我想他剩下的身体应该够你交差了。”南浅发现了身后的人,切割完毕后,她提着那人的头回神,那脖颈处尚未干涸的血成珠串往下渗,却丝毫没有染上她的衣襟,干净的好像不属于这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更不会有人相信,她刚刚就站在这里亲手杀掉了一个人,并残忍的割掉了他的头颅。

    不过她并不同情,更不会惶恐,因为被她杀掉的那个人也是她这次的目标,地下赌场无恶不作的最大股东,代号--鳄鱼颈。

    太多人想买他的命了,他死在谁手里她都不意外。

    “怎么,不是完整的尸身就交不了差吗?”南浅见她一直不回答,继续发问,嗓音平静而温和,既没有杀了人的慌乱,也不像那些变态的杀人狂那般兴奋,更没有因为一个竞争对手的出现而谨慎害怕。

    她只是礼貌的发问,不带任何私人的情绪,目光清澈干净,没有被世俗玷染的那份污浊与算计。

    桑林见过很多人。

    却没有一个人同她一样。

    比皑凛的雪还要纯净几分。

    不是演技高超也不是自命清高,真的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极致理性与温柔。

    那时候桑林真的觉得,她真的是她见过,最接近于“神”的一个人。

    任何人在她面前,不管多么的聪明谨慎,自命不凡,都会被映衬出最世俗的模样。

    可是如今,在她不愿意承认的时候,当初那个她以为被遗落在尘世的神明,早已跌落神坛,被黑暗的尘世磨去了所有的光环。

    她开始普通的,像任何一个人。

    “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桑林垂眸,清了清梗痛到说不出话的喉咙,问道。

    “后天,我想和黑市借个人陪我去南家。”南浅似乎料到了她会妥协,抬起头看着桑林的眼睛,明亮的仿佛能看透一个人的心,“阿林,我不是云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桑林嗤笑,目光悲凉荒芜,她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水光,冷讽道“是,你们都知道,你们都不把命当命,你们的伟大,哪里是我们这群苟且偷生的人能懂的。”

    南浅不喜欢她这样自嘲又伤人的语气,有些严肃的纠正她,“桑林,你没有必要这样。”

    “你们永远不会懂的。”永远不会懂得,活下来的那个人所遭受的煎熬,不会知道永日永夜的活在名为爱的囚笼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哀。

    他们只是固执的,将所有的好一股脑捧在在乎的人面前,从不考虑她们到底需不需要。

    桑林的语气从偏执转为悲悯,眸里是南浅永远看不懂的悲伤。

    她不明白,所以不做评价,她只是安静的,等桑林的答复。

    “后天,我会让阿青陪你去。”最后桑林轻叹一口气,没什么的语气的开口。

    她放弃了,她没有办法改变南浅的想法,就像她当初没有办法阻止云洌的死亡。

    “谢谢你。”南浅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眸里渐渐亮起来,不断的恢复着她的生机,可又有谁能知道,这会不会是回光返照呢。

    桑林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不然她怕她会对还在生病的南浅造成伤害。

    “这两天你好好呆在医院休息,其余的交给我。”

    “阿林,谢谢。”南浅唇动了几次,却发现除了道谢她什么也说不出了。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桑林背过身挥了挥手,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咯噔的一声,门再次关上,病房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

    唇边的笑容慢慢淡去,南浅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双眸里却一点点的深刻起来,带着赴死的决绝。

    “故事就结束在夏天吧。”她看着窗棂外被风吹动的湖面,阳光斑驳的光影在水中错落,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