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蓝玫瑰

安慰

    南榕哭的说不出一句话,他全身上下都好难受,疼的他想死。

    胸口的闷痛让他想把胸膛抓破,把那个讨厌的心脏弄碎。

    它居然说阿浅不好,它说阿浅让他痛苦了,不会的,阿浅是最好的,是他不好,他是坏掉的,他的器官也是坏掉的。

    坏掉的东西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不可以信。

    他真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想留在阿浅身边,他现在甚至不奢望她的爱意,只是能够偶尔见见她,隔着很远也没有关系的。

    可是阿浅以为自己在戏弄她,阿浅说他在拖累她。

    不是这样的,不是。

    桑林进来的时候南榕一个人跌落在床沿,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哭到失声。

    她轻声关上了门,走进来开启了床头灯。

    橘色的光芒驱散了黑夜的暗沉,给这个房间带来了一丝光亮。

    在黑暗中像是一场救赎。

    桑林把窗户关上,脱下外套扔到南榕身上,语气平静的说,“地上冷,穿上,别感冒了。”

    南榕听不到,他被一股实质性的悲伤所笼罩着,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他的世界里只有难过了。

    桑林慢慢蹲下来,把衣服给他披上,手抬起他下巴,逼迫着他抬头。

    一双眼里是过分的平静。

    能带着人慢慢安静下来。

    “南榕,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话成吗?”

    南榕睁大眼睛看着她,无意识的流泪,一双眼却开始聚焦。

    桑林松开手,却俯身抱住了他,安慰的往他背上拍了拍,语气很缓,“我知道你现在难受,哭吧,没事。”

    南榕闭着眼,眼泪流的很凶。

    “南榕啊,其实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爱与不爱两样东西的。”

    桑林拍着他,在他耳侧缓声说,而她心中却又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阿林,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暴力与杀戮。”

    “它还有鲜花,云朵,嘀嗒的雨和温柔的雪,一切能够让人感到开心的事物也是与这个世界并存的。”

    温柔的男声和轻柔的女剩在夜色下重合,带起一春微风的柔和。

    “我们来到这个世间,活着,并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某种任务使命,因为生命本身就是宝贵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成为你生命的寄托。”

    “你生在黑暗的土壤里,就该野蛮生长。”

    “用自己的韧劲干掉那些困住你的东西。”

    “而不是,一味的追求太阳和星光,祈盼拯救,这是愚昧信徒的做法。”

    桑林闭着眼,摸了摸怀中人的头发,露出一抹笑,很温柔的说。

    “南榕,你是流星陨落时不慎遗失在黑暗中的星光,天空还在等你,所以你不可以埋在地底不出来了。”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的。”南榕头埋在她肩膀上,语气低的几乎听不见。

    可是桑林却立马回。

    “没有人比你好了。”

    在他都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在大脑给他发出的所有信号都是,“你活着毫无意义,没有任何的用处,你好没用,你就是见不得光的垃圾……”的时候。

    这个人说“没有人比你更好了”,用的非常确定,甚至笃定的语气,没有任何犹豫。

    “不好的。”南榕还在否认。

    桑林听着他的话,只是很轻的笑着,语气却比刚才更轻了。

    “我也是在罪城长大的。”

    “我知道那个地方有多么的肮脏罪恶。”

    “那是一个,有钱人的盛世天堂。”

    桑林闭着眼,嘴角带笑,以最平静温和的方式去说出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

    “太多太多在法律条文下明令禁止的东西在那里上演了,很多骇人听闻的恶性事件在那个地方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天使福利院,地下赌场,贫民窟……”

    “孩童,赌徒,穷人,出卖尊严谋求生存,好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东西。”

    桑林眨眼,露出漆黑无光的瞳仁。

    “为什么是我呢,我有段时间经常在问这个问题。”

    “我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她们健康,幸福的生活在阳光下,而我,为什么一出生就要学会在黑暗中挣扎忍受,凭什么会是我呢。”

    “所以我开始变得偏激,疯狂,暴力,慢慢的比那些阴暗而丑陋的家伙更加的丧心病狂,我疯到,每一秒都想杀人。”

    桑林的眼神中泛着不正常的狂热,却又在下一秒归于平静。

    “可是你不一样,你也在那个地方长大,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的心里没有怨恨,干净的像白雪。”

    “你和南浅是一样的人。”

    “不会被黑暗所吞噬。”

    南榕只能听到她温柔又冰冷的声音,轻轻落于他耳畔,犹如恶魔诱哄的低语。

    她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南浅。”

    “我比你更早遇见她,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在想,她一定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最好,最干净的人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我想你懂,那一天大雪纷飞,她在雪地里杀人,鲜血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洁白的雪层中,她明明提着一个还在滴血的头颅,可是我却觉得她好美,这种超脱世俗约束,倾城绝色的美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她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我就是觉得她在救我。”

    “她光是站在那就能救我。”

    桑林声音的哽咽变成一种痴迷的眷恋,她扶着南榕的肩膀与他对视,都能看到彼此目光里对同一个人的执着。

    “光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种能够刺透黑暗,带来明亮的东西。”

    “南浅就是。”

    “可是南榕,你有没有发现,她身上的光在一点一点的变暗呢。”

    南榕不解的看着她,不自觉的被她引导着往下思考。

    桑林说的他都知道,阿浅身上是有光的,在最暗的夜里他就是因为看到了她身上的光才没有放弃。

    可是现在,现在……

    南榕的头突然剧烈的疼痛。

    现在的阿浅是什么样子呢?

    他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他为什么想不起来阿浅现在是什么样子。

    有一团雾气遮住了她的面容,他看不清她,他为什么会看不清阿浅。

    “南榕,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生病了,就忽略到她也会难过,故意不去看她的疲惫,要求她永远满足我们无止境的需求。”

    “放过南浅,起码,这段时间,就不要在让她担心了好吗?”桑林微扯嘴角,摸着南榕的脸,循循善诱,一步一步的带着猎物走进她布置好的陷阱里。

    那层朦胧的雾气瞬间褪去,露出那些刻意被大脑隐瞒忽略的记忆。

    “南榕,出来,别躲在那。”

    温柔的声音下是被鲜血染红的衣物。

    她受伤了,第一时间不是处理伤口而是前来寻找逃学躲进小巷子中的他。

    “别怕,没有人会来欺负你了。”

    无数个深夜里她都是这么哄着他入睡的,不管她那刻是否疲惫。

    “打120啊,快点!!!”

    他看到她哭了,撕心裂肺的抱着血泊中的他不停的喊他的名字。

    “南榕,你能不能乖一点。”

    她坐在他病床前,弯腰低着头,疲惫而憔悴。

    那些画面那么那么的真实。

    为什么,为什么阿浅明明对他那么好,他记住的却永远只有她决绝离开留给他的背影,那些生气时脱口而出的气话。

    为什么他看不到阿浅的痛苦和难过,心酸与无助。

    他的记忆在骗他吗。

    温柔又耐心的阿浅,失望而冷漠的阿浅。

    到底什么是真的。

    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是他病了,才看不到的吗?

    放过阿浅。

    是他,才会让阿浅变成这样吗?

    怎么让阿浅好起来呢。

    “我该怎么做,桑林姐姐,我要怎么做。”

    南榕突然拉住桑林的衣领,无措的问,一遍又一遍。

    “好起来。”桑林粲然一笑,“或者说,让自己看上去是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