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蓝玫瑰

桑林接南席出院

    南榕出院那天,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透过树梢尽数洒在他身上,衬地他白皙的皮肤好像在发光,一双眼澄澈空明,干净似雪山上那不浊尘世的白莲。

    “难怪南浅这么喜欢他,这副皮囊倒是很吸引人。”桑林站在停车场门口往医院方向看,一眼就到了在边上等待的南榕。

    安静乖巧,总是带着怯生生的害怕。

    可是就是这样一种柔弱而自带怜惜的气质,让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够脱颖而出。

    所有的目光都不自觉被倾注在他身上。

    像是看待一件做工精美又贵重的瓷器,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阿林,你等会说话注意点。”叶青停好车走过来,一只手揉了揉她头发,不放心的叮嘱道。

    “知道了。”桑林收回目光,朝他做鬼脸,“你再这么关心他我要生气啦”。

    叶青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接过她手里的黑色背包,往她头上扣了一个和他同款的鸭舌帽,然后拉着她朝医院门口走去。

    有一片阴影遮住温暖的光线,把他拢进黑暗中。

    “南榕,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叶青走到少年面前,微弯腰,低着头和他打招呼,声音很温柔。

    南榕一直在低着头抠手,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南榕?”叶青有些奇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南榕依旧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手指都抠出血来了也没有停下。

    “阿林。”叶青感觉不对劲,回头看着桑林。

    桑林压了压帽沿,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屁事真多。”

    她走上前,一只手强硬的掰起他下巴,迫使他和她对视,手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她清楚的感觉到了眼前人的颤抖,但她语气不变,仍然凶巴巴的,“看清楚,我是桑林,是南浅让我来接你的。”

    南榕在接到南浅的那通电话后在厕所里发泄了半小时,清醒后熟练的清理完了所有的血迹,将伤口包扎好就躺在病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在那之后护士给他换药时他会抬手配合,吃饭也从来不挑,看上去极其配合,只是不管谁来都再也不开口了。

    顾昕来看过几次,他也没什么反应,唯有提到南浅的名字时,他的眼眸才会亮上几分,不过没多久又会重新黯淡下去,沉寂的像一摊死水。

    他好像中了一种名为“南浅”的毒,而不幸的是解药也是她。

    所以在和她分开的每一天里,他的灵魂开始慢慢枯萎凋零。

    但是肉身却在医院的药物治疗和营养餐的搭配下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可以出院了。

    他实际是一朵被虫卵筑生的白花,外表看似完好,实则内里早已糜烂腐败。

    他一直在对南浅的爱意中不断灼烧自己的灵魂。

    可是现在他的灵魂坏掉了,他配不上阿浅了。

    所以这天他早早的收拾好了等在了医院门口,他不想让阿浅操心,又给她添麻烦。

    路上的人很多,车子也很多,南榕看不清任何人,也无法感知到他们的语言,情绪。

    所有的一切在他的世界里都是失真的。

    他看不清任何人的脸,只感觉被刺耳的尖叫声包围。

    周围的人来人往在他的大脑里变成了带着獠牙的怪物,而他是他们唯一的猎物。

    狰狞的笑容紧贴他的脸,绿色发光的的眼珠里全是贪婪而恶心的欲望。

    他缩着身体靠在角落不住的发抖。他好害怕,他想要阿浅接他回家,只有家里没有这些可怕的怪物,不会有人带着那种明晃晃的欲望看着他。

    他能趴在窗户边上看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层,下雪时,还可以打开窗户接雪玩,阿浅每次回来的时候,他也可以第一个看到。

    可是阿浅不要他了,他又被重新丢回地狱里,像以前一样被各种人撕碎啃噬,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救他了。

    他沉浸在这种害怕又难过的情绪里,感觉自己越来越冷,连呼吸也开始变得艰难,直到有一个人抬起他的脸,他听到了阿浅的名字,那些幻觉就全部消失了。

    他对上了一张并不陌生,甚至有点安心的脸。

    他记性很好,记得阿浅带她来过他们的家,而她也帮过他。

    她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平常总是凶巴巴的,但是他不怕她。

    “我知道。”南榕眨了眨眼,声音乖巧而温柔,“麻烦你了。”

    “跟我走吧。”桑林松开钳制着他下巴的手,没什么情绪的点了下头。

    南榕上车后就一直安静的坐在后座,沉默的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叶青担心的不停从后视镜里察看他的情况,还是桑林拍了他一下让他好好开车别走神后才停下。

    桑林坐在副驾驶,一只手懒洋洋的支着额头,目光很深。

    她思考再三,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戳开一个人的头像。

    叶青是老古板:在?

    京城第一大帅逼:哟,哪阵妖风把你给吹来了。

    那边秒回,一看就闲出屁来了。

    叶青是老古板:你在京城?

    京城第一大帅逼:昂,怎么,想小爷了?

    还配上了一个小爷天下第一风流倜傥的表情包。

    桑林翻了个白眼,继续打字。

    叶青是老古板:尽快来趟皑凛,有个小朋友想让你看一看。

    京城第一大帅逼:谁?

    叶青是老古板:别管,尽快过来,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桑林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后座的南榕,皱了皱眉。

    他太瘦也太白了,男孩子再怎么样清瘦也不至于憔悴成这个样子,再说南浅也不会不给他吃喝。

    南浅是瞎了吗,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

    但她突然想到南浅自己的身体状况,硬生生抑制住了想要打个电话骂她一顿的冲动。

    行吧,南浅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挺“瞎”的。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空旷的街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尽头是一个很大的庄园,黑色的大铁门处有站岗的持枪佣兵。

    那群佣兵在看到车牌号后自觉站成两侧,手中枪械朝上,安静的目送他们进去。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幢花园小楼的前坪。

    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笔直的站在花坛前。

    “老大,叶军长。”易楮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朝里面两个人颔首,神情很尊重。

    “房间安排好了没有?”桑林先下车,冷淡的“嗯”了一声,问道。

    “一切都按照您要求的那样准备好了。”易楮回复道。

    而另一侧,叶青也拉开车门,带着南榕下来了。

    桑林斜靠着车门垂眼看着叶青轻声哄南榕,突然挺烦的。

    所以在南榕下车的一瞬间她就站起身从叶青身边把人拉过来,朝易楮那边一推,动作不算温柔。

    “这可是南浅的宝贝,给我照顾好了,要是他有个什么损伤,你们可赔不起。”语气间的不耐烦仿佛在处理一件讨厌的废弃品。

    叶青走近,轻轻推了推桑林的肩膀,神色有些不赞同。

    于是桑林更生气了,一句话没说就扭过头。

    被突然推的南榕酿跄了几下才稳住身形,他咬着下唇,默默的站在了易楮背后,眼睫覆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怎么会听不出话语中的讽刺,他只是阿浅不要了的一个人罢了,宝贝,大概是些安慰他的场面话吧。

    要是真的当真了,就是不识抬举了。

    “我明白的。”易楮知道桑林是在提醒他这个人不简单,不可怠慢,绝对不能随意对待。

    所以他们能看到地下黑市B区的军火头子几乎笑得温和而耐心。“南小少爷,请和我走吧。”

    桑林搓了搓胳膊,有些不忍直视。

    叶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也跟着走了几步,似乎想要跟上去再说些什么。

    “等等。”桑林突然拦住易楮带南榕走的动作。

    她回身面容冷淡地伸手揉了一把叶青的头,看到那向来连发丝都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在她的魔爪下一瞬间似大风过境,凌乱无比。

    心情瞬间好多了,面向南榕时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你想要我带你过去还是他?”

    南榕抬头,对上了桑林的目光。

    她的眼睛其实很有攻击性,总是带着三分燥七分野,看人时也有意无意的缀着冷。

    可是她瞳孔里倒映出来他的身影却是干干净净的,皎皎似月。

    阿浅带他见过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里,从来只有温柔和坦荡。

    他鼻腔发酸,看向桑林的眼神宛然一只无家可归的的可怜小奶狗。

    靠嘞,别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我真的会心软。

    桑林投降了,这家伙长的这么漂亮,随便撒个娇,别说南浅了,就是她也顶不住啊。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带他过去。”桑林对易楮摆了摆手,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院子,示意南榕跟他走。

    易楮站在叶青身边,看着两人越靠越近的身影,啧了一声,“叶军长,这天真绿。”

    叶青踹了他一脚叫他滚。

    易楮笑呵呵的走了,叶青看了两人一眼后转身往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