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乔绿此话一出，王渝曦和尹干惊得说不出话来。尹干看看二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话了，唐爷，这是哪位爷？

    尹干支支吾吾地看着乔绿说道：“乔东家。您这是不是搞错了？”

    乔绿狠狠斜了尹干一眼：“你给我闭嘴！”乔绿可是知晓眼前这位爷的恶名，若是惹他生气了，回头还不得被做成人羓？

    唐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晚辈，脑子里想来想去也记不得这号人啊。唐蛟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认识我？”

    乔绿没有抬头，恭恭敬敬地说到：“晚辈跟着乌莫老东家时，曾有幸见过唐爷一面。”

    唐蛟点了点头，原来这是乌莫的商号：“我这是落难了，你也不必这么客气。”

    乔绿低着头，不敢直视唐蛟，嘴里应道：“唐爷可就客气了，这天下你说诸王会落难我信！您？我不信！您这不过体验体验生活罢了。”

    尹干和王渝曦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变。只不过一个是满脸欣喜，自己捡的瘸子哥哥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个大人物；另一个却是不可置信，面如死灰。

    唐蛟摸了摸鼻子，这乔绿倒还真看得起自己。向乔绿摊开了右手。乔绿以为唐蛟是要给自己看点什么，探出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爷，您这是？”

    “给点金！回头去唐堂取。”唐蛟朝着尹干努了努嘴，“没见到那位爷还找我要税钱吗？”

    乔绿把肚子掀了起来，从腰间取下荷包，也没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金。直接整个递给了唐蛟。

    时近冬月，那尹干居然被吓出了一身汗。身上如同下起了小雨，刷刷往下淌，衣服一下子就被浸透，隐隐能看见身上的肉。人一胖了，这毛孔汗腺就仿佛不属于自己了，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出一身细毛汗。但这下雨一般的汗，那还是相当罕见。

    唐蛟掂量了一下包，倒有几分重量：“这金我不白拿你的，待会儿我给你打个借条，你随便去哪个唐堂都能从柜台上支五百金，多出来的就算我给你的利钱！”

    听了这话，乔绿面露欣喜，这荷包里满打满算不过百来金，这笔生意可赚大发了！连忙行礼高呼感谢！

    见唐蛟真就准备从荷包里取金，尹干汗又多了几分，嘴唇煞白，隐隐有了脱水的迹象。眼圈一红，这胖大汉子居然哭了起来。那王渝曦何曾见过这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尹里正这般模样，一下子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又是感觉这时候发笑不太恰当，赶紧用手捂住嘴，但那眯成新月的双眼却仍是遮不住的满满笑意。

    反正已经丢人了，尹干也就不在乎这张老脸了，竟是坐在地上摆着手拍着地，嚎啕大哭，学小女孩模样耍起赖来。

    唐蛟哪见过这阵仗，见尹干这模样，居然一时惊地说不出话来。那尹干一边嚎，那身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唐蛟看着尹干，这肥肉居然还抖地极有规律。

    乔绿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用手拨弄了几下，却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完全没有尹干抖的有节奏。乔绿自叹不如。

    好半天，唐蛟咽了一口口水，问到：“里正，你这是作甚？”

    尹干擦了擦脸，那胖脸上褶子本来就多，此刻堆满了眼泪鼻涕，显得格外狼狈：“爷！我哪敢收你的金啊！先前是胖子失礼了，要打要骂，爷您干脆一点。别这么折磨我啊！”

    唐蛟嫌弃地看着尹干，回头向王渝曦问了一句：“渝曦，正常来说，我们应当给多少金？”

    王渝曦掰着指头算了算，说道：“应该是两金零二十五个币。”

    唐蛟从荷包里翻了翻，这哪有散钱。数了三金，丢给尹干：“先前你说的太过离谱。我就按照往常给你！唔，这多出来的就算是给你洗衣裳的！”唐蛟总觉得自己有洁癖，看着这尹干撒泼打滚弄了一身泥灰，微微皱了皱眉头。

    尹干看着自己面前的金，那厚厚的嘴唇一抿，居然又想哭。若是个小女孩这般模样，唐蛟可能还会觉得有些可爱。可这好几百斤的大男人，唐蛟实在是消受无能。

    唐蛟一脚踹了过去，居然还在尹干身上弹了几下。大声喝道：“别哭了！”

    尹干连忙住嘴，那胖肚子还在一抽一抽的。唐蛟看得脸也跟着抽抽：“一码归一码，这税是规矩，坏不得！”尹干、听了，知道唐蛟不是在故意挤兑自己，连忙捡起地上的金。放嘴边吹了吹上头的灰尘，大冷天也不嫌凉，直接塞进了贴身衣物里的内袋。

    尹干拍拍屁股，施施然站了起来。先前那般撒泼，居然也不见脸红上半分。抬头看唐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尹干摸了摸胸口的内袋，点头哈腰笑道：”这不是怕丢嘛，这样保险。嘿嘿，保险。“无言以对，唐蛟终于见到同卓邧一般爱财的人了。

    唐蛟摇摇头，也不再理会尹干和乔绿。转身蹲了下来，掐了掐王渝曦的脸，看王渝曦怔怔看着自己，唐蛟一笑：“怎得，不认识你的瘸子哥哥了？”

    王渝曦伸出手，也掐着唐蛟的脸。一拽一放，拉成了一个鬼脸：“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才不管你原来是谁。你现在以后，就是我捡来的瘸子哥哥！”

    唐蛟摸着自己脸上王渝曦的小手：“那你愿不愿意跟瘸子哥哥一起走？”

    王渝曦毫不犹豫，连连点头：“先前我就说了，瘸子哥哥无论去哪都要带上我。但是……”王渝曦看着唐蛟的眼睛：但是我要跟爹娘说了才行！”

    唐蛟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回头一看，见尹干和乔绿还站在自己身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们还站在这做什么？还等着我请你们吃饭。”

    乔绿心里颤颤巍巍地到：爷，你不让我走，我哪敢走啊！唐蛟一拍脑袋，对乔绿说道：“还好你没走！两日后，还是这里，麻烦给我找驾马车，一个驭人。我要去蓟都一趟！”

    乔绿躬身应道：“诺！但可当不起爷这声麻烦。”

    “行了行了，你们走吧。这玩意儿可沉了！”唐蛟颠了颠背后装满栗子的背篓，对乔绿和尹干说到。

    二人道了告退。

    听说，从今天后。这带方的里长变得平易近人，无论是乞子还是穷人，待之都是和颜悦色。更是出了名的廉洁奉公，这带方在他的带领下成了整个郡数一数二的富贵地儿。

    自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