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婴儿……你知道是被从谁家带走的吗？”

    依瑞斯特的声音有些紧张。

    卡尔摇了摇头：“我回到格拉德萨后，曾专门调查过那个问题，在相符的时间内，没有符合条件的可能对象。”

    依瑞斯特压抑着缓慢吐出了半口气，他抿着嘴，表情却放松了一些。

    想了一下，他突然感到有些奇怪：“卡尔先生，你今晚见我，是因为你认为那个婴儿就是我吧？”

    见卡尔点了点头，依瑞斯特接着说道：“在我有记忆起，我就生活在白枫村，那应该是我三岁、或四岁的时候。

    我相信，这些年，无论是伯爵还是您，都不会放松对暮松岭的关注，但从您今天给我的感觉来看，您似乎是在不久前才知道我的存在？”

    卡尔和诺福克男爵对视的一眼，他点点头说道：“是的，在此之前，奥尔登家对暮松岭的目光从未移开过，但——其实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确认你是否是那个婴儿。

    事实上，在你第一次出现在白枫村的时候，情报已经被送到格拉德萨，但那个时间是我哥哥死后的第三年，从这点来看，你并不是那个婴儿。”

    “您好象对此并不确定？”依瑞斯特皱了皱眉。

    卡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的养父是否告诉过你，你今年多大年纪？”

    依瑞斯特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他死前曾告诉我说，我的年纪是15岁”。

    卡尔点了点头：“是的，这也是瓦伦问你时，你对他的回答。但根据当年传回格拉德萨的消息，你应该只有12岁”。

    依瑞斯特恍然。他握了握拳头，感觉一条隐约的线终于连缀了起来——

    屠龙者格鲁尔……王座之上……老头子对自己身世的含混……战气修炼天赋……还有——《黑龙密典》……

    老头子为什么在死之前特意和自己强调，如果别人问起他的年纪，就说是15岁？

    恍惚中，他听到卡尔接着说道：“贵族不相信巧合，所以，依瑞斯特，明天天亮后，你要和我一同去往暗穴。

    我以现任荷尔斯泰因子爵的名义向你承诺，我会保护你的安全，同时，我个人欠你一个人情。”

    依瑞斯特没有拒绝，在离开大厅前，他最后向卡尔问道：“卡尔先生，您认为，眼下这场魔潮，与格鲁尔封印的那个深渊遗物有关系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卡尔点了点头。

    “如果当年封印被打破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依瑞斯特接着问道。

    卡尔想了想，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深渊遗物，事实上，深渊遗物是来自深渊的多种东西的统称，可能是某只强大恶魔死后遗留的武器、身体的一部分，也可能是深渊环境中孕育出的某些物质，甚至可能是某些强大恶魔在死亡时被实质化的诅咒。

    因此在不知道被封印的深渊遗物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我不能准确的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可以转述一段十五年前我们从一个枯萎行者口中得到的话，那个枯萎行者说：

    从封印被打破的那天起，包括整个北境在内，以凡人不可见之维度，秩序的疆界必将支离破碎。”

    依瑞斯特顿了一下，向在场的几位行礼道别后，他沉默的走出了大厅。

    ………………

    “格林！小心你的身后！”铁盔佣兵团的团长科林用刀劈断了一只魔物的触手，紧接着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被叫做格林的小伙子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仍在蠕动的魔物残肢，而后迅速的一剑从科林头上扫过，剑锋带着科林的几缕头发挡住了一只魔物挥来的肢体。

    科林眼神一凛，转身将袭击他的魔物劈落到城墙下。

    “呼……呼……嘶……”他擦了擦头上淋漓的虚汗，对着小伙子咧嘴笑了一下。

    笑容牵动了胸前被魔物腐蚀出的伤口，科林倒吸了一口冷气，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一瓶23号圣水，一半倒在伤口上，一半灌进了嘴里。

    温暖的感觉从喉咙蔓延到全身，伤口处的灼烧感也变成了轻微的麻痒，他微眯着眼睛，但神情却十分严肃。

    虽然锋矢已经被打散，但后续的魔潮还是迅速的涌了过来。

    他的位置无法看到战场的全貌，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黑雾已经弥漫到了整个城头，如果不是圣水的储备还算充裕，他们几乎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但情况并没有什么可乐观的，魔物如同腥咸粘腻的黑红色血河漫过了城墙。

    起初，他们还能够用沁润了圣水的箭矢远远的阻击魔物，但近乎无尽的魔物推进的速度实在太快，早在一个小时前，魔物已经越过了射界，并迅速涌上了城头。

    肉搏战开始的比他们想象的更快、也更惨烈。

    羊毛靴佣兵团的亨利已经战死了，他们运气不好，遭遇了几只速度极快的魔物，还没等周围的人上去救援，就被杀伤了大半人手——

    魔物们已经开始有了”特性“上的分化，这可不是好兆头。

    “头，你以前经历的魔潮也这么厉害吗？”格林费力的击退一只攀上了城墙的魔物，咬着牙对科林问道。

    科林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才大喊道：“要是魔潮都这么厉害，帝国皇帝就得换魔物来做了！”

    他的视线越过格林，自家佣兵团三十多个人，几乎个个带伤，小达格、“红发”亚切、“灰鼠”马迪等几个人已经躺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科林咬了咬牙，转头几步走向康纳，不顾骑士扈从们对他亮出的刀剑，他对着康纳大声喊道：

    “康纳骑士！我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让我们休整吧！不要让佣兵们徒增伤亡了！”

    康纳骑士没有看他，而是严肃的盯着自己负责的这片城墙。

    在近百米的城墙上，差不多两百人的佣兵队伍大大小小的分成了十几个战团，此时已经接近三成的战损。

    佣兵们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限，不少人频频的看向康纳的方向，显然怨气极深。

    好在近百人的男爵私军还维持着有效的阵型，在圣水和猎人队伍的支援下，伤亡尚可接受。

    但他们中大部分都只是不到黑铁阶位的普通人，在高强度的作战中，他们的体力也逼近极限了。

    康纳对着自己的扈从挥挥手：“让预备队准备接手战场！”

    他对着科林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科林团长，感谢你和全体佣兵的付出，你们可以休整了！”

    科林咬了咬牙，没有回应康纳的话，他握紧手中已经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战刀，转头奔向自己的团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