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毒瞎子、达耶方丈、纯阳道长三人带人亲自动手，将我全家老小三百口，包括已故兄姐的遗孀，全部屠杀。

    十五姐仅仅将道门传承用一只穿界诸送给我，便一命呜呼！

    不仅是上古练气士正宗，就连其他十二宗的地仙以上高手也全部斩杀！”

    姜太玄的叙述还在继续:

    “当真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啊！到了半路的我，又连忙返回也几近被灭门的枯剑圣宗。

    从那以后我迷茫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我想父母想哥姐，甚至想那些活泼可爱的侄子、外甥。

    我就是个俗人，我只想好好生活而已。

    那段时间，一度变得疯疯癫癫。

    在我人生最彷徨的岁月，我遇到了我的挚友和心爱的姑娘。

    挚友便是枯剑了，他是个极为无趣的木头疙瘩，但对我极是不错的。

    心爱的姑娘……则是颜姬，她有双世上最干净、最美丽的眼睛，她的心地也是最最善良。

    每次看见她，我暴躁、彷徨和无助的情绪瞬间便会安静下来。”

    说着姜太玄看着周凤尘，摇摇头道:“不怕你笑话，当时她喊我猪头，我喊她阿颜，她陪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

    可是，你若以为她真是我的爱人，那便错了，她对我并无感情，她有心爱的男人，那是一个极为帅气的青年，更是整个枯剑圣宗年轻一辈的偶像。

    可是，我是上古练气士最后一个正宗道士，我的身份高贵。

    她舍弃了爱人，与我结为夫妻。

    我记得成亲那天晚上，她将自己交给我时，仿佛心死了。

    然而，我是个俗人，我没有成人之美的心境，我只想得到她。

    婚后，她像变了一个人，全部的心神，和所有经历都放在了我身上，她鼓励我重新修行，我鼓励我振作起来。

    在她的陪伴下，我从零开始，重新修行，一步步、一步步，境界越来越高……

    她也越来越温柔，对我越来越温顺，我知道，她的心已经慢慢到了我身上。

    那种成就与开心，超过了我的一切愿望和梦想。

    直到……”

    姜太玄顿住。

    周凤尘问道:“直到什么？”

    姜太玄缓缓说道:“直到，我修到了三衰境，被达耶、纯阳那些人发现。

    黑压压的上界大军杀来。

    我吓破了胆，我怕他们！长久以来的杀戮和震慑，充斥着我的一生，那种恐惧与惊颤早已经不知不觉间渗入我的骨髓。

    哪怕我的道行再高，也依旧不敢与他们为敌。

    达耶、纯阳他们到了枯剑圣宗上空万米时，我依旧在浑身发颤。

    关键时刻，颜姬装扮成了我的样子，她平生最擅长易容与伪装，当时连我都看不出来一丝破绽。

    然后带着枯剑，故作仓皇逃窜，而我留在了最安全的房子内。

    在房子的顶层，我亲眼看到，枯剑被打的半死，而颜姬，在枯剑圣宗外，被纯阳道长一剑斩碎。

    她临死前，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最美丽、最灿烂的笑。

    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是生命解脱了，还是因为我安全了？

    但我知道。

    她一定对她的夫君很失望！”

    说到这里，饶是姜太玄忍了又忍，双眼中仍是泛起了一层水雾。

    周凤尘拍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恰当。

    “她去了，永远离开我了，再也不用对着那个废柴夫君强颜欢笑了。”

    姜太玄轻笑道:“她这人没有什么修行天赋，甚至说不上多漂亮，但世上只有一个她。哪怕后来，全天下最美的女人、拥有强大修行天赋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却都不如她万分之一！

    我开始发疯般的去想象和她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哪怕只是简单的吃个饭，翻个白眼……

    我发现我变了，不怕死了！

    恰好那时，已经死去的周元初，借住周道行的身体卷土重来。

    上界一佛一瞎三道九祖等人，忧心忡忡，再也无暇管束洞天世界。

    我拼命的修行、拼命的修行，终于三衰大圆满、斩去一尸！

    洞天十二宗其他人在我的指点下，统统修为突飞猛进。

    那一刻，没人可以轻易虐杀于我！于是，我带着属下疯狂的反攻上界。

    我们异常的疯狂与血腥，杀的人不尽其数。

    达耶、纯阳、云行、老毒瞎子、百晓僧和九祖那些人的直系亲属，基本上被我们灭杀殆尽。

    甚至是当时江湖美人中的几位，包括张筱晔、朱姬等等人都在那时惨死。

    也就在那时，我与周道行在阴市斗了一场。

    随后五家七派、纯阳等人与我组成暂时联盟，共同击杀周道行！

    后来洞天十二宗圣子上界、百晓僧与我谋……”

    说到这里，姜太玄喝掉手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可以说这席话，几乎诉说了他的一生，并没有一丝吹嘘与夸大，有的只是苍凉、悲壮与人生。

    有时天下之事，很难说的清，是谁对谁错。

    造化弄人，从来都不只是说说。

    外面雨水更大了，风雨飘摇，呜呼作响。

    屋内光线暗淡无比，没人说话。

    周凤尘长了灯，才说道:“你我人生也许不同，但我至少理解你失去颜姬时的心情！”

    “哦？”

    姜太玄问道:“你指的莫非是涂山未央？”

    周凤尘说道:“是！她死于纯阳之手，纯阳却与我有师徒名份。”

    姜太玄笑道:“那你岂不是更加悲哀？”

    周凤尘没说话。

    姜太玄转身坐到他身前，沉默了一下，说道:“你我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我才会与你合作！”

    周凤尘笑道:“我更想堂堂正正说一句，我叫周凤尘！”

    姜太玄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周凤尘问:“接下来呢？”

    姜太玄拍拍手。

    外面忽然顺着门缝跑进来一只纸片人。

    纸片人身上画着花花绿绿的符箓，走到两人身侧，转了个身，碎了，原地凭空出现一个漩涡。

    漩涡里出现一幅画面:

    这是一片黑漆漆、阴寒无比的深渊，天空暴雨如骤，然而落到一半便被阴气冻结，化作雪花。

    雪花飘飘洒洒，落到下方。

    在悬空之处，多出一片阴寒的柱子，柱子上正绑着数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