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里斯汀骗过王城护卫并抵达吉姆宅邸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火灭了，雨停了，房子也没了，只剩下了似乎在想些什么的伊莲娜还有正在呼呼大睡的楚辞了。

    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平安无事，克里斯汀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只是她刚想走上前去，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而气息的源头正是她的学生—伊莲娜！老修女的心里闪过隐隐的担忧。

    克里斯汀急忙走到伊莲娜的旁边，还没等候补修女说些什么，克里斯汀便一把抓住她的手，仔细检查起来她的身体。

    “伊莲娜！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术式？！”

    被喊到的少女一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师这么严厉和生气的时候。

    “是的…”

    伊莲娜也知道老师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所以她赶紧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克里斯汀。

    老修女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得这么大。

    她一把扯过伊莲娜的手：“跟我走！”

    “哎……等等！楚辞他……”

    “来不及跟他说了，你现在必须马上离开王城。”

    “为什么……老师……”

    “以后再跟你解释。”

    所以当楚辞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早就不是枕在少女的柔软之上了，冰冷的地面让楚辞直呼“世风日下”。

    楚辞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事情还没完。

    他要赶在护卫队到来之前，解决最后一件事情。

    嘶，身上好疼。

    满身血污的青年一瘸一拐的靠近商人那张油腻的脸。

    不得不说这个胖子的运气的确很好，面对这种战斗，在吓晕过去的时候居然还只是擦破了一点儿皮而已。

    “喂，醒醒。”

    “不......不要杀我......”

    胖子一睁开眼，立刻惊慌地大喊着，看样子还没有走出刚才的阴影。

    “已经结束了。”楚辞淡淡的说道。

    “结......束......了？”吉姆的眼瞳中不禁浮现出希望。

    “是的......但......”

    “噗嗤。”

    冰凉的铁片刺入他的肌肤，正在不停地搅动他的血肉。

    白发青年的样子仿若地狱中的恶鬼，他戏虐的笑着：“怎么样，希望落空的感觉是不是令人很绝望？”

    “放......过我！我不想死！你想要的什么尽管开口好了，我的全部，全部都可以给你。”商人痛哭流涕，他能鲜明的感受到疼痛，以及......生命的流逝。

    “为什么你们这些恶人都会如此的天真呢？”楚辞摇了摇头。

    猩红的眸子映射着不远处的火光。

    “你该死。”

    说着楚辞加大了力度，完全破坏掉了商人的脏器。

    “你以为你是审判者吗？小子。”

    “你只是一个杀人犯而已。”

    他恶毒的咒骂着。

    楚辞忍不住笑了起来，当即给了这个胖子一巴掌。

    “去你妈的。”

    他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狰狞无比。

    就好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兽。

    “你以为道德绑架好用？”

    他提起胖子的华贵的衣领。

    暴怒的神色一览无余。

    “你他妈的看看，周围这些鲜血哪个不是替你流的！”

    楚辞是难过的。

    他为这些替商人的罪恶买单的无辜民众而难过。

    替因为威胁而崩溃失控的少女而难过。

    他知道，接下来女孩要面对的将会是没日没夜的折磨。

    鲜血和哀嚎将会使她难以入眠。

    “真恶心。”

    楚辞擦了擦手上的鲜血，面无表情。

    然后......

    弯下腰吐个不停，鲜血的刺激让他一度想起了那个同样满载死亡的夜晚。

    他感到很累，这种疲惫并不是指身体上的困乏，而是指精神状态很差。

    施展神术的副作用到现在还存在，光明圣裁所带来灼烧感深入骨髓，无时无刻的都在折磨着他。

    除此之外，最大的原因却是吉姆的死。

    当然，并不是对于这个贪婪的商人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而是楚辞杀死他所带来的一种特殊的负罪感。

    杀死一个罪恶满盈的家伙，难吗？

    问题本身并不难，手起刀落罢了。

    那么出发点有问题吗？

    也并不是，惩奸除恶而已，谁年少时没有成为一个英雄的愿望呢？

    如果楚辞没有，那他大抵也就不会来到爱尔兰卡了。

    但......

    问题在于不通过法律而是由自己杀死他是否合理而又合法呢？

    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位勇者曾经这么说过：“我们无权审判他人的恶，只有帝国律法和狂怒诸神才有这么做的权利。你可能觉得用自己的力量杀死一个恶人并没有什么，但带着个人情感色彩的你某种意义上和他们一样都是在破坏法律。”

    也许会有人觉得这很古板，毕竟不是每一个恶人都会公正的受到审判，这是事实。

    但同样的，自己在杀掉“恶人”的同时也是在破坏律法，这也是事实。

    想来，或许勇者也是无奈的吧。

    当然，勇者站在人类的顶点，其实没人可以要求他必须这么做。

    事实上，律法大部分也仅仅是针对普通人而已，一旦进入了超凡的领域没几个人会把它当回事儿。

    但人需要自由，却也需要一点枷锁。

    或者该称之为底线。

    楚辞对于“暴力”这种手段是有一定看法的，这和他自己的经历不无关系。

    是的，他被“暴力”过，但他并没有成长为一个喜欢驱使“暴力”的人，反而是极端的厌恶。

    他认为人一旦习惯了用血腥的方式解决问题，那么便会陷入暴力的漩涡，会逐渐被戾气所吞噬。

    甚至最终很有可能会发生道德的崩坏。

    很多连环杀人凶手，那就是因为他们在第一次杀人过后，觉得人命也就这么回事，和杀鸡没什么不同。

    这无疑是一道枷锁。

    所以他是人类中的超凡者，却依旧成为不了对于律法非常淡漠的冒险者，以及整日刀口舔血的佣兵。

    因为他知道，一旦走上这条道路，就免不了斗争。

    到时候，无论是有罪的还是无罪的，只要触犯了他的利益挡在他的面前，那都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冒险者啊，说起来令人无比向往，可每一个成名的，哪个不是踩着累累的白骨？

    所以楚辞才会感到心情沉重，他从没来都没有习惯过鲜血和争斗。

    但......

    他还是坚决利落的杀死了商人。

    第一个原因在于吉姆的身份很有可能会帮助他脱罪，毕竟这家伙每年上交的税收就是其他商人的好几倍，利用金钱为自己脱罪可是这些人最常用的伎俩之一。

    第二，便是因为伊莲娜了。

    修女是他的朋友。自从母亲死在他面前之后，他不能忍受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所以他杀掉了吉姆。

    在这个下午，楚辞又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时候，“勇者”也要抱着成为“罪人”的心，不是审判罪恶，仅仅只是为了不再让更多的人们遭受苦难。

    简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