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韩记酒肆
“被那韩力长庄主揪着耳朵,去了北派的七贤竹林,投了千刀手薛一龙的门下!”
“现在成了镖局一个押镖的……”
“不知来长街有何事?”
大汉拿起端上来的黑葡萄酒,视若无睹的大喝起来。
“韩果,你这几年干嘛去了?”
“去北方找我的师父去了!”
“你的师父?”
“就是北派竹贤千刀手薛一龙!”
“这次你突然来到长街,是不是为你的大哥婚事而来?”
“万小二,你怎么知道我要来长街干什么?”
“二少爷你难道不知道?”
“真不知道,快说,是谁告诉你的?”
“后天是大公子韩机的成婚大喜日子,这长街人人皆知啊!”
“放屁,你别给老子尽说瞎话,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看着万小二嬉皮笑脸的样子,韩果一把揪住他的衿领,瞪着眼睛狠狠地说道:“快说,不然一拳打的你不认识自己!”
“二公子,你真的不知道?”
“快说!”
“吵什么啊!”
突然一个头戴灰色的锦帽,帽端后面还拖着长长的飘带。
帽心上还有一颗闪亮的绿珍珠,脸长的白净,但皮肤松弛,皱纹从眼角一直垂到颧骨。
但眉毛黑卷,眼神炯亮,虽然难抵时光荏苒,但掩饰不住曾经的风姿伟懋。
“父亲!”
大汉心里一怔,狐疑自己的眼神,他立刻放开了揪在万小二的衣衿。
双眼使尽的挣扎,最后一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还是热的,他皱起黑的不能在黑的长眉,看着快到自己桌案前的背光的黑影。
“二公子,这酒店已经是属于六月绸缎庄的啦!”
“今日你刚鞍车下马,一路疲惫,酒就少喝点了!”
韩力长看着一脸发闷的韩果,也不说明为什么这酒肆已不是往日的酒肆,还是带着严肃的表情,给了韩果一个厉声诮呵。
韩果缩了缩头,这头如同是一巨大的石头,压断了粗厚的脖子。
“爹,这刚回来,怎么知道这酒肆就是自家开的!”
“自家开的,也不能多喝!”
“不能多喝?那不是都给别人喝了?”
“别人喝了,也不给你喝,喝了这壶,赶快滚回家去!”
“爹,你就让我多喝一壶了!”
“一壶也不行,万小二,你给本老爷看住,不然明日庭杖伺候!”
“是,老爷!”
“刚来,连酒也不能喝!还是自己的酒!”
韩果很不服气,看着韩力长转身走向酒肆的柜台边门,一阵翻心的憋屈气从喉咙里窜了上来。
他直接拿起还有一半的酒罃子,直接抬头往嘴里大送。
喝的颔须上都是酒沫,翻着白色的葡萄气泡。
喝完后,他看着桌上只有一盘牛肉,还有一盘花生。
心里觉的好像失去了什么,空荡荡的让他难受。
不远的宋景和陆小佳在兴致勃勃的喝酒,并且嘴角还挂着讪笑。
“这二牛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他爹!”
“不过这韩机大公子,文绉绉的,怎么跟这二牛子长的大相径庭,会不会是他娘外面怀的种?”
“你轻点,小心二牛子拧断你的脖子!”
“没了脖子如何喝酒?”
“所以你应该老实点!”
宋景拿起酒杯,又兴奋十分的喝了一口,虽然今夜他很郁闷,是以酒来浇愁的,想不到会碰上了二牛子,并且看着二牛子缩着脖子,好象长街上石记酱醋行门口的一只大石龟。
这让他一时忘记了压在心口的烦恼,酒喝起来觉的又香又甜。
“这韩果,是食了野果,才彻底长的偏离了方向!”
宋景把酒杯放了下来,缓缓摇着头轻轻说道:“能到长街的女子,除了出来卖的,几乎都保留了烈女的美名!”
“吃了野果?怪不了名字里有果字!”
“现在本公子终于发现你变聪明了……”
“只要大公子看的起陆某,那就是陆小佳的福分!”
“好了,别尽说那些没用的话!不过刚才你有没有听到啥?”
“刚才隐隐约约,听到这韩机什么要成婚?”
“不可能,这几天他家门口风平浪静,一点没有喜庆的气氛!”
“大公子可能不相信,虽然这韩沐一向做事阴冷低调,但这结婚大事绝不会假!”
陆小佳饮了一口酒,又缓缓剥开一粒花生,核仁在手指上轻轻一拈,直接就放入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他看了看宋景的脸色,发现比刚进门时好看多了,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嘴唇上还挂着葡萄香。
“楚琼!如果有一天能和他洞房花烛,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宋景突然喃喃自语着,他的丰润微薄的嘴唇,有节奏的一开一阖,如同可以把楚琼细嚼慢咽的吃下去。
不过心在流血,他却在憔悴的想着眼前的一片红。
红葡萄酒,西域的红葡萄酒。
他很嫉妒那红葡萄酒,但越是如此,他还是要把这嫉妒给吞落肚中。
“大公子,你也是这长街最有名气的大公子,谁不给宋记钱庄七分面子!”
“这跟面子有啥关系?”
“既然那楚琼小姐不喜欢大公子,何不来个先斩后奏?”
“你尽出骚主意,不能把楚琼给害了,既然我宋景无缘楚琼姑娘,那也能用那卑鄙的手段!”
酒案上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二楼还有几个赌徒的吆喝声,还有那些风尘女子轻快的笑语声。
长街,深夜很凄凉。
特别在晚秋里,显的会更凄凉。
早晨。
天刚蒙蒙亮,冰轮还挂在青灰色的天空。
枫叶林仍然没有红透,红的发暗。
薄雾,枫叶,寒月。
清晨的雾慢慢的散开了,如同一把利刀一样隔开了轻纱缠帐。
太阳的鱼肚白不见了,阳光终于逍遥自在。
木门的盏灯在一个时辰前刚灭,街上只有几瓣金黄的残菊。
一里外的二层阁楼,院中的枫叶木车,也被微风吹落于院中。
两个丽人,早早的梳妆完毕,吃过一些点心,就并排往长街走去。
路过树林旁的官道,有几座茶亭。
楚琼抬头看了看天色,觉的去找陆空遥还早,就决定和白殷殷一起喝个早茶。
所谓茶亭,其实就是过路人的茶亭。
所以茶水也并不显的高大上,而是些普通的茶叶,只要能给过路的行个方便,解一下一路的困顿。
不过这茶亭还有酒,酒也不算很美,都是些劣酒,但都是烈酒,喝了几口就能达到酒兴。
两碗粗茶放在了一简陋的桌案上,还冒着热气,白色的热气在晚秋的早上,显的更加白烟氤氲。
忽然一辆马车在茶亭急停了下来,一个翩翩少年,从马车的前座走了下来。
“来一碗好茶!”
“客官,这里没有好茶,只有粗茶!”
“这官道茶亭,怎么多年来都是这样!”
“看来客官也是本地人?”
“你老怎么知道?”
“因为你操着浓浓的长街口音!”
“是的,大娘,本公子正是这地道的长街人!”
那少年走到楚琼和白殷殷身边的一桌案。
他先一掀长长的淡灰色袍裾,然后才坐在了木长凳上。
赶马车的却一动不动的坐在车辕前,手拿着鞭子,耷着脸打起小盹来。
“这不是方记酱醋行的方揆一公子?”
楚琼喝了几口茶,觉的这粗茶虽然解渴,但不可细品,所以付了一块铜板,和白殷殷起身往长街走去。
“楚琼小姐!”
声音从衣襟后传来,如鸾铃打落在玉石上。
楚琼停止了脚步,但没有回过头去,青锋剑依然握在她的手上。
“楚琼小姐,这么早也出来喝茶?”
“是的,只是路过!”
“那不多坐一回?”
“不了,还有事情!”
“多日不见,楚姑娘不认识方揆一了吧?”
“怎么会不认识,不过现在有事,与方公子隔日在叙!”
“明日是韩机公子的大喜日子,不知楚小姐一起去否?”
“不去了,韩大公子本小姐不认识!”
“不认识?”
“是的,方公子,告辞了!”
楚琼走的很快,白殷殷紧跟在后面,她的长刀也紧握在手里。
一瓣残菊也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停在了楚琼的鞋上。
她不经意看了看菊花,有点象自己掉落的珠花。
珠花却插在了薛一龙破旧的衣袖上。
走到长街的横巷里,横巷虽小,但也可以容纳车马。
宅门不大,但也算气派。
翚檐翘角,盝顶鲂瓦。
白色的围墙,高近乎一丈。
楚琼轻敲了门扃,白殷殷提刀紧挨着红木门。
“你们是?”
一个中年妇女开了门,穿的还挺体面,一件淡青色的粗布长裙,头发梳理的很整洁。
“我们是来找陆老板的,昨天已有相约!”
“那请进吧!陆老爷已在大堂恭候二位小姐了!”
“谢谢大姐!”
楚琼和白殷殷顺着敞开的门缝走了进去,里面廊房幽幽,格外静谧。
迤逦到了厅堂后,陆空遥果然正襟危坐。
半杯茶放在桌案上,陆空遥捋须还看着书籍。
“老爷,门外有两位姑娘求见,妾已经带了过来!”
“好,好,快叫她们进来,端上好茶果伺候!”
楚琼和白殷殷进入厅堂后,便作揖而坐。
“哪位是白殷殷小姐?”
“回陆老爷,小女便时白殷殷!”
“十八年了,你也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是的,家父常提起陆叔叔,今日来陆叔叔家,正是家父的主意!”
“好,好,我与你父亲是结义之交,你来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