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殷殷的刀
“宋知府,忠心可佳!”
“小女正待字闺中,能嫁于高衙内,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宋小玉的逃婚之日,正是高宋两家一起指认的联姻之日。
虽然宋天萧与韩力长是结义兄弟,他为长,韩力长为小。
并且都已在举行婚礼,宋天萧也犹豫过,可是经过一番权衡。
宋天萧牙齿狠狠一咬,决定等他回了边城长街,就将宋小玉从韩府里给接回来,并与韩家断了这门婚事,然后把宋小玉给送到高太尉府。
长街。
终于在清晨里醒了过来。
官道旁的长亭,仍然有几辆马车,几个人。
粗茶和卤蛋,更有烈酒。
有几个在喝着酒和咬啃着手里拈着的干豆。
晨光如豆,烈酒有苦。
可是亭外的寒风却突然飘起了雪。
风,在呼啸前很柔弱,金秋的凉风。
如草原荒漠里最后的残风一样,空旷凄凉。
可是这雪来的突然,金秋彻底在晨雪里淹没。
冬天。
终于来了。
长亭,一下子被风雪笼罩中。
几辆马车,几个人,反而没看风雪,依然在亭内喝着劣酒,还有啃着几个卤蛋。
“好雪啊!”
“被这宋家大院的逃婚,给飘来了长街大雪的不平!”
“你说的是啊!”
“现在宋天萧可是知府,这韩家怎么能高攀!”
“做了官,这半座山林和一万白花花的银两该回给我乐山中了吧?”
“你想的倒美,你的小命,能留到今日算不错了!”
说话的还是金驼棍,旁边还坐着一个赶车的少年。
“这没钱哪里喝酒,这些日子来,尽是扫兴,接了镖,还要不到押镖的银子!”
“你连一万两杀人的银子,都拿不到,能拿到区区一押镖几千两的?”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好了,等会去找薛一龙!”
长亭外的雪,飒飒而落,走过的杏仁行人,头发都白了,帽子也白了。
红衣人,白衣人在不大不小的风雪里,缓缓的走过官道茶亭。
楚琼手里拿着青锋剑,白殷殷手里握着刀。
长街,渐渐地被覆盖上了一层白雪。
白的如同地毯一样,几个人踩在上面,脚板陷了下去。
长巷里的陆家大院门口,还飘着白幛,用一杆干裂的箬竹横撑在檐花下。
府院大门的檐花上,也有不薄不厚的白雪。
太阳在厚厚的云层里,没有可以捅破那云层的利锷,天变的灰白。
灰白的和傍晚一样。
陈晓风,仍然出现在了白壁下,飘进檐下的白雪,把他的锦衣长袍,和一脸的黑须短给染白。
白色,一堵墙的白色。
他的长袍也是白色的,陈晓风用右手掸了掸,雪被打落了一些,衣服显示了青灰色,但右手似乎显的有点僵硬。
从陈晓风的眼眸里,可以看出一点疼痛在眼前闪过。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好象是在回味那眼前消失的一瞬间。
可是他的左手忽然多出了一把剑,剑柄也带着雪片。
乐山中和金驼棍坐着马车,小伙子在赶着马车。
马车辚辚,辋毂声声。
清脆里带着沉闷,响彻在白雪飘零的长街上。
王乘风站在宋记钱庄的府门外。
象是一颗大树插在了门外,纹丝不动。
楚业群早早的坐在了酒肆门口,他坐在门口时,天还是蒙蒙亮。
可是现在他那跛足的裤衿上有雪,摆在门枋旁的红木拐杖也有雪。
白的发红,红的更亮。
“王乘风,你准备好了银两没有?”
千毒针乐山中一下马车就用剑鞘指着王乘风。
马车随着他的一声腔吼,也振落了车辕上的白雪。
小伙把车赶到了一边,街边刚好有卖水果的简易木亭,但可以遮挡飘来的几分风雪。
王乘风纹丝不动,依然象一颗大树,在等着雪片倾落。
千毒针这次不用了毒针,拔剑直接向王乘风刺来。
剑未到,人犹坚。
可是当乐山中的剑到了王乘风的胸膛前,乐山中却倒在了白雪里。
血染白雪,红的象冰晶一样。
一把剑已刺破了乐山中的咽喉,乐山中看着面前的王乘风。
他笑了,笑的两眼凸出,面部痉挛。
“果然是宋天萧的第一杀手!”
乐山中倒在了被自己染红的雪地里。
王乘风终于挪动了一步,步子不大,但刚好可以看出他的身子在动,而并不象是一颗屹立不动的大树。
他的剑上有血,血正在滴落于刀锷的下端。
一滴,二滴,可以和飘雪融合在一起。
楚业群,他依然坐在门口,不过这王乘风的剑,如刺在了他的咽喉一样。
几乎让他停止了呼吸,他用手去抓放在木凳上的酒葫芦。
然后摇晃了一下,喝下了十几年窖藏的女儿红,勾兑酒肆劣酒的浊酒。
劣酒,一下子变的如此的清纯,如此的可口。
甜的可以一剑击破他的心脏,他一摸心口,柔软的长裾厚衿。
楚业群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狠狠地瞪了王乘风一眼。
“王乘风,你何故杀了千毒针,你不怕引起各路英雄的憎恶和笑话!”
金驼棍也下了车,虽然自己与王乘风无冤无仇,也算不上欢喜人家,但他却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
“笑话?就这样一个不要脸的,能活到今日已经不错了!”
“你这样当了别人的鹰犬,你必定是亡路一条!”
王乘风冷冷一笑,檐花下的白雪,也被笑的化成了冰雾。
“那你就来吧!”
金驼棍见王乘风如此的麻木不仁,遂一个飞棍直接劈来。
王乘风用剑一架,寒铁棍被搁打在了一边。
金驼棍又一个千年急掣,这招乃是武当山的云雾莫测棍,王乘风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几乎倒在了雪地里。
可是寒铁棍急转直下,朝王乘风脑门而去。
王乘风自知无法用剑抵挡,也不知道这棍来自何处,遂惊慌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金驼棍的棍子却掉落在了雪地中,喉咙处有一长剑。
金驼棍用尽最后一口气,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少年。
但他出剑的手是左手。
“啊!原来是你!”
“你应该认识我!”
陈晓风把剑插在了剑鞘里,然后一个飞影,消失在雪色中。
白殷殷手里握着刀,在陆家大院的门口,走进来院子。
陆府里有陆小佳和宋景,香案上燃着烛火,神龛上写着木板雕刻的灵牌。
白殷殷跪在了裀褥上,稽首三拜。
楚琼从门外进来,拉着已经起身的白殷殷,轻轻说道:“千毒针和金驼棍已被人所杀!”
“谁杀的!”
“王乘风!”
“为什么是王乘风?”
“因为他现在还站在钱庄的门口外!”
白殷殷咬了咬牙,然后看了陆小佳一眼,便跨出了门槛。
陆小佳追了出来,在檐花下说道:“你要找的仇人与王乘风无关,不是王乘风杀了你母亲!”
“不用你管,我知道该杀谁!”
白殷殷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陆家大院。
她的脚步如没有碰到地面一样,就象飞驰在水面的小石块一样,轻盈而飞速。
王乘风果然还站在钱庄的大门外。
门内灯火通明,依稀有人在烛火下,可是进去的没有一个人。
“你是谁?”
“你不用多问!”
“你一个姑娘,为何杀气腾腾!”
“以为本姑娘有仇恨!”
“你的仇恨是谁?”
“就是你!”
“我不认识你,何来仇恨!”
“你可知道十八年前,宋府有个小女孩降临在宋府?”
“有个小女孩?难道你是孟香羽的女儿?”
“对,我就是那个女孩!”
这是从钱庄里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是林洁音大夫人,旁边是穿着紫衣袍的两个彪汉。
“原来是你!”
“你就是林夫人吧?”
“十八年了,只可惜你母亲已不在了,不然你白姑娘,也该叫我母亲!”
白殷殷的刀握的更紧,黑的刀鞘,黑色的刀柄,刀柄下还挂着一块白玉。
“林大夫人,这姑娘满脸杀气,恐怕积怨已深!”
“那你还不动手!”
王乘风的手在抖动,他从来没有在一个敢于挑战他的人面前颤抖过,就算是自己没有把握取胜的金驼棍,也是自己的脚下一滑,才导致金驼棍有机可乘。
可这次他看到白殷殷的眼睛,一个少女漂亮动人的眼眸,居然充满了血海深仇般的杀气。
白殷殷愤恨的看着林洁音大夫人,其实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看王乘风。
王乘风见白殷殷神色恍惚,便飞剑直刺过来。
到了白殷殷的胸膛只有毫厘之间时,王乘风却如插在雪地里的一颗大树一样,纹丝不动。
咽喉处,血红的咽喉处,有几滴血忽然滴了下来。
原来一把长刀,直接穿出了王乘风的喉咙。
“好快的刀!刀……”
白殷殷一把拔出了长刀,王乘风如一颗大树一样,重重的倒在红色的雪地中。
喉咙处的血顿时如决堤的河水一样,看的让人发慌发凉。
白殷殷徐徐的向前走去,檐花下的雪落在了他的红裙上。
她的发髻上的桃花簪,簪上的珠花特别寒亮。
“白姑娘,杀害你母亲的并不是我们宋家,你可以去长街的后山上去看看,那里有你母亲的墓碑!”
“林夫人,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害了我的母亲?”
“好吧!我告诉你,是自称你叔叔,和蔼慈祥,一副道貌岸然模样的陆空遥!”
“怎么可能?”
“难道我的父亲骗了我?”
“是的,你才十八岁,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往往会让人欺骗!”
白殷殷停止了脚步,在宋记钱庄的台阶上停了下来。
她的脚步觉的很重,无法在迈上一步。
即使能迈上一步,那需要花上她全身的力气。
她的清眸里,反射着从门口照出来的烛光,很是忧伤,很是失落。
长刀终于缓缓的放了下来,但她的手却紧握着刀柄,脚步插在了台阶上的雪地,雪片正在击打她的红裙裥。
“好吧!”
白殷殷走下了台阶,她也不想多问,因为许多事情,需要她冷静的去思考。
她隐约感到面前的所有,并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包括自己,她都开始充满了怀疑。
楚琼走了过来,一把扶住了有点头晕的白殷殷。
由于想的太多,又面对着陆空遥的许多疑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结果。
所以她奔溃了,一下子一阵晕眩击垮了她的身心。
“走吧!等会去长街的后山走走!”
白殷殷忧伤柔软的点了点头,她的脸特别的白皙,比雪还白,白的透明。
马车,小伙子的马车赶了过来,他一语不发,只把马车赶在了白殷殷的身边。
楚琼扶着她的腰畔,缓缓走上了马车。
这时宋景走了出来,后面还有陆小佳。
林夫人已经进入了钱庄,长街上依然充满着血腥味。
长刀,长剑,白雪。
会如此的残忍,要把长街的白色朦胧,给彻底的换成血色漫溢。
上了马车后,宋景看着楚琼。
“你也该放心了吧?”
“那是罪有应该!”
“中午看来雪不会停,本公子可不可以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