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悠

第23章 宋府的刺客

    南秋里走了,她从木凳上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腰身,很柔软,很蹁跹。

    淡紫色的连衣裘装,仍然遮掩不了她那柔美的腰身。

    衿领长长的,边上面还缀着白色的貂毛,在轻轻触碰着她的霜雪不腻的下颔。

    灯瑩子的芯火,在剧烈的燃烧。

    酒肆里通红一片,红的可以不要了帷幄的长帐。

    木门外,盏灯也通红,红的可以把雪片融化。

    长街,木门,杯酒。

    如此的多情,多情的让人发狂,发狂后还愿意感动的流泪。

    夜,没有星光,也没有钩月。

    在长街上只剩下无路可去的冷风,风里没有飘雪,雪仍然静静的放着白光。

    宋家大院,是万家灯火里,最明亮璀璨的大院。

    宋天萧坐在床前的一大木椅上,轩窗外没有风,只有静的发凉的廊道。

    廊道里有几扇窗户,宋小玉的楹舍里也有扇精致舒美的轩窗。

    轩窗有窗窦,窗窦里只有静坐的宋天萧,还有烈焰燃烧的银色檠烛。

    廊道上传来了脚步声,轩门外有几个仆人站立在楹舍外。

    胖嘟嘟的高小光,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内高手。

    他一脸的兴奋,兴奋的脚步都狂乱起来,她对于宋天萧的女儿宋小玉,为了见她,都已经等了三天三夜。

    这可是宋天萧已联姻而巴结高太尉的,也是新任知府宋天萧,为了在朝廷上有个大的后台,而不的不做出大选择,给自己的仕途,增添永久的靠山。

    灯光很柔美,昏睡中的楚琼,亦正散发着无尽的柔美。

    “高衙内,小女一时从外回来,身体过于倦怠,才致昏睡不醒!”

    “既然如此,那就让小姐好好睡一觉,不过本衙内,可否一起陪伴宋大小姐?”

    “这!小女虽然已属衙内,但毕竟还没有成合卺之礼,所以……”

    “这倒也是,毕竟是明媒正娶,所以宋大人说的也有道路!”

    高小光近在床前,看着楚琼长的跟天仙一般,白皙的脸,笔挺的鼻子,嫣红的小嘴,让他看的心花怒放,摇摇欲坠。

    宋天萧看着高小光发愣的眼神,才知高俅所言非虚,这高小光的确是个纨绔子弟,与传言中的桃花寨主小霸王周通相差无几。

    现在才庆幸对于宋小玉的逃婚,销声匿迹的不知远走何处,虽然心里如一块悬石压在心头,但相比之下,还是走了更好。

    轩窗,床帷,香枕。

    一切都如此的静谧,静谧的只有换气的呼吸。

    高小光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宋天萧竟然会把长街如此美貌的女子,毫不吝啬的送给他。

    轻盈,柔美,呼吸。

    如此的甜蜜,又如此的扣人心弦。

    他的瞳孔在紧紧收缩,从楚琼的头发一直看到她那纤巧的香脚。

    高小光醉了,如同在瑶池里喝了一杯无名的香酒,令他坠入了缭绕的氤氲里。

    “天下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楚琼的脚稍微动了一下,上面的缎花衾被已经掀开了一半。

    侍卫和家仆都走了,楹舍里只有宋天萧和高小光。

    “宋知府,你真是高家的肱股之臣,明日本衙内回去,定告知太尉大人,让你加官进爵!”

    “谢衙内,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好,有你一片棐谌之心,我高家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高小光即将焚身的烈焰,涨的他血管剧烈的翕动。

    香脚把他的瞳孔注入了迷魂针,让他彻底的无法自拔。

    欲望本是最天真的,可是邪恶却是万劫不复。

    一只猫忽然跳在了轩窗的木柣上,朝着高小光一阵喵咪。

    好象在守护着床帷里的楚琼一样,从猫的眼神里看的出,它对高小光的那种邪恶,充满了愤怒。

    高小光心里一咯噔,看着露着獠牙的花猫,一个寒颤,让他的眼神从花香里堕入泞淖。

    宋天萧立刻走到轩窗的梳妆台前,用手轻抚着花猫的头,好象是在抚摸着一个神勇的斗士。

    “快走,别来小姐的闺房!”

    花猫摇了摇尾巴,眼神从愤怒转为温和,它用长舌舔了舔翘长的胡须,然后掉头一跳,消失在漆黑的廊道中。

    宋天萧走到高小光的身旁,高小光两眼正冒着金星,满脸一股萧杀的怨愤,如被刚打落的梧桐叶一样,即无奈又怆恻。

    “衙内,夜已深,小女也该睡个好觉,明日在下令小女送别高衙内!”

    “好,只能如此了……”

    衙内终于从楚琼的陷阱里挣扎了出来,好象无意之中有一梯子从天而降,让他紧攀着梯阶,爬到了碧天青莱的地面。

    可是他还是想跳下去,虽然是陷阱,但这陷阱充满了巨大的魔力,让他焚身也在所不惜。

    他闭了闭眼睛,这臃肿的眼睛,充满了厚厚的脂肪,在油腻腻的发着光。

    檠灯银漆,光彩通透。

    把油腻腻的反光,射的更加明亮。

    疲倦,兴奋,彷徨。

    几乎都在这一刻停留,静的只有散发的瑩火,掩映在床帷中。

    床帷上轻纱缠帐,呼吸柔美。

    香,如同是天际飘下来的云彩,堕入其中,昏迷不醒。

    “有刺客!”

    从廊道的窗户外,传来风声鹤唳般的惊叫。

    宋家大院顿时陷入了紧张的气氛里。

    院落,暗陬,衢道。

    都有人影在乍分乍合,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刀剑。

    紫衣袍,硝皮靴,弁绸帽。

    眼神里放着光,满脸充满着萧杀之气。

    冬雪,原本寂寞,可是宋家大院里的积雪连寂寞都是无分。

    有杀气,在雪地里殷红,红的可以称呼为红雪。

    一个大内侍卫倒在血泊中,血滴浸红了雪面。

    “白侍卫,这怎么回事?”

    高小光急急的从厢房里走了出来,宋天萧也紧随其后。

    “衙内,自昨晚王卫离奇失踪后,这宋家大院便笼罩着阴森的滋味!”

    “竟然连杀了我两员大内侍卫,难道长街里隐藏着绝世高手?”

    “白飞慕,你有没有看见可疑之人进入院内?”

    高小光看着雪面上已冰冷的侍卫,白雪已经成了红雪。

    雪,原本白的单纯,却被红色占为己有。

    这红色如一玉瓒令牌,直接在高小光的腰带处,投射出星光般的闪耀。

    红色的闪耀,把雪面照的更红。

    宋家大院,大内侍卫,参天榕树。

    都如被照的如晚霞里的落日,红的发暗,暗的令人发慌。

    “没有,卑职一直在派人巡逻,并且今日在长街的周围布下了暗线,但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看来长街上,的确有什么恩怨情仇……”

    “衙内,小的也这么认为,这长街并不太平!”

    “大人,据在下观察,侍卫所中的皆在心脏部位,并且乃铁棍所击杀,天下有如此武功的,也只有金驼棍!”

    宋天萧用剑剡撩开了雪地上躺着侍卫的紫衣袍,衣衿内的左胸口处有一巨大的黑淤。

    “金驼棍?”

    “对,就是他,不过此人前几日已被一个蒙面黑影所杀!”

    “那既然已经被杀,何来今晚之事?”

    “他有个胞弟金天龙,看来金天龙已到了长街!”

    “这么说昨晚的王侍卫的离奇失踪跟金天龙有关?”

    白飞慕作为太尉府大内侍卫里的二总卫,武功盖世,其掌法和剑术皆有武当派的顶级之风。

    宋天萧的脸色却变的非常难看,他虽然强做镇定,但依然掩饰不住他的恐惧。

    苍白的脸,冷冽的眼眸。

    松弛的眼角皱纹之间,掩盖不了他的那慌乱的惊恐。

    “既然金驼龙的被杀与衙内无关,那怎么会对衙内有如此仇恨?”

    “这些武林高手,性格往往很孤僻,他们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宋天萧其实心里明白了一大半,这金天龙知道其哥的被杀,虽然通过蒙面人的剑,但至少也与宋府脱不了关系。

    因为金驼棍是跟王乘风交手时被杀的,而王乘风虽然剑法很毒辣,但金驼棍的棍法却可以破了王乘风的剑。

    “不需要理由?”

    高小光看了看一脸肃穆的宋天萧,不禁从嘴角边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

    这冷笑如寒夜里的白绫,在风中曳出阴凉的颤响。

    空气里白烟如雾,弥漫在灯光的闪烁里。

    “白侍卫,立刻在宋家大院内布控,如果又有人被杀,本公子拿你是问!”

    “是,衙内,如果又有一人闪失,在下必随衙内处置!”

    高小光其实心里明白,自己来宋家大院,没有出过院门,也没有去长街走访,更不要说与长街上的人有过什么冤仇,自己既然与长街上的事情毫无瓜葛,却不明不白的被人给滥杀自己的大内侍卫。

    这分明是宋家大院在外面与人结下了仇雠,而自己只不过是替别人挡了箭牌而已。

    碍于已和宋天萧结下了亲家之故,所以就既往不咎,宋天萧的事情,也算是有他衙内的一分。

    何况宋小玉长的美若天仙,已经使他无法自拔,区区杀了几个侍卫,根本不值一提。

    白飞慕走了,他手里的剑,剑鞘雕镂,散发着一阵檀香,剑穗处挂着一块青色的璜玉。

    夜色,依然跟闭着眼睛一样黑暗。

    笼灯在檐花下,与轩窗透出来的光亮,融和在一起。

    紫衣袍,变的黑里透白,只有雪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盏灯,长街尽头大酒肆的盏灯,依然孤独的在寒冷里倾诉光芒。

    两个长影,悠悠的横在长街的尽头。

    宋景和陆小佳走出了木门,前脚迈在木门外的石阶上,就发出沙沙的踩响。

    黑的身影,白色的荧火。

    如一个人的心境一样,在忧郁里苦寻着能消磨忧郁的光亮。

    “宋大公子,楚小姐是不是在梦呓里?”

    “梦呓里也不会带给我一丝温暖!”

    “我看白殷殷,正可以慰解大公子的惆怅!”

    “白殷殷?她每天手里握着一把黑黑的长刀,如果有一天不高兴,杀了本公子都有可能!”

    宋景的脸红的发亮,亮的发白,浑身如同散了架似的,没有一点力气,似乎只要用手指轻轻一点,他整个人就象一件随风吹落的衣裳一样,软绵绵的掉落在白皑皑的雪地里。

    他的眼角是干涩的,被寒风吹干了在酒肆里溢出来的湿泪。

    香莲黯然离开时,他并没有用垂下头看着酒杯的余光,去打量一下香莲扭动腰身而飘逸的罗裙。

    “这白殷殷虽然看起来不可靠近,其实她很需要一个人的关心和呵护!”

    “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父母!”

    “没有父母?”

    “是的,这是我家母前日告诉我的,我父亲走后,家母就把白殷殷的身世全告诉了我!”

    “可是,可是你的父亲,也与我宋家有关,其实所有的一切,我宋家难辞其咎!”

    “大公子何必这么说,我们陆家可是受了你们的大恩的,我父陆空遥也是宋老爷的手下!”

    “还是你陆小佳对我宋景倾心,一直服侍在本公子的左右!”

    陆小佳看着宋景一脸的忧郁,眼神恍惚,脚踩在雪地里,如同一个深度的醉汉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