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个死法，余萘确实没想到，不过，这不就小系统一开始说的吗？

    它竟然还没放弃？

    啧啧啧，兢兢业业，难能可贵。

    就是怕真像余萘猜的那样，给人家无偿打工喽~

    但余萘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毕竟，他也还有筹码可以再拼一把。

    “那你就说说呗，你认不认识我？”

    引导系统顿了一下，但相对而言，它接下来发来的那一大段话，几乎是不需要打字输入的时间。

    “您匹配角色余未阑，是‘三山五门’中的隐山之一云中山的掌门，善修法医疾，亦善搏斗厮杀，法系全能，性情不可琢磨，常年闭关，居云中山不谏轩中，座下无殿，无弟子，清幽避世。云中山，于鹿脊山有恩情，常受背嵬山诟诽，门系有万象门和百毒门，此处注意，门系并不是所属关系，三山地位高于五门，但五门独立拥有在三山中自由依附的权利。更多背景，有待于剧情进行后解锁。”

    余萘脸皮有点抽搐，“我在问我是谁，我！宿主，不是原主！”

    “你……”引导系统好像也会思考。

    “你是谁？”

    这“您”“你”是不是跳的有点快了？余萘黑脸。

    不过他心下了然。

    有情感倾向，这可能是从一开始余萘的行为产生的数据就被系统记录分析了，以至于在与他答辩的同时，会程序化的产生一个人类对话者应有的情感表现，像是这种，现代科技应该做得到，就好比某些购物平台的机器人客服一样。

    但是，存在问答漏洞，那么余萘当初的第一种猜想可以就被妥妥的排除！

    这个漏洞就是：余萘是在问它，而设定他和它的关系，只会是他问，它答。

    但是现在，它竟然会误以为余萘在卖关子，进而反问余萘！

    这系统，很可能觉醒了自我意识，那它就只能是超现代科技的产物。

    当然，它也可能只是系统操作者与余萘交流的媒介，但是余萘的直觉认为，这种可能性也很小，毕竟，既然能做到让他穿越，就不太可能以这种小儿科的方式潜伏在他身边。

    余萘冲它友好一笑。

    而引导系统似乎感受到一阵恶寒……

    这个宿主，它不知道是谁，但他肯定是第一个对自己生死处境漠不关心，反而对穿越系统带有疯狂兴趣的奇葩穿越者……

    “我，就是余未阑。”

    哼，在原剧本里，他是余未阑的原型，在拍摄现场，他是余未阑的扮演者，在这个世界，他就是余未阑本阑。

    角色崩坏？抹杀？唬谁呢？

    这对别人，可能面对的是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但是对余萘而言，就是五个字儿：大胆做自己！

    引导系统当然读取不到他的思维，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可刚刚发出它标志性的省略号，一旁的主系统界面就短路般闪了两下。

    余萘倒是忘了，这个大面板是可以粗略地读取一下人的思想的，所以他还是挂着他友善的笑容，将视线移动到大界面上，然……

    主系统直接宕死，嗯，一整个黑屏。

    “……”余萘也很无语。

    “……”引导系统显然意识到了主系统的反应――

    这个宿主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那什么，再问你个事儿。”

    “你、您问。”

    “你这小伙伴还会回来吗？”余萘看出那个大点的系统很可能也已经觉醒，可惜胆小，怕是被他吓死了，“还是说会换个新的？”

    “……我不知道啊。”

    真的，引导系统真是统生第一次遇到这糟心事儿。

    余萘撇撇嘴，“啧，那，就咱俩玩，能玩转吗？”

    “……”小系统要是有眼睛肯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有它没它对你有影响？”

    余萘笑了，“那还真没有！”

    他隐藏了系统界面，直奔洛街而去。

    按理说，剧本里余未阑会在东部直接进镇子，然后在洛街桥村遇到一个小嫁娘哭着逃出来，跳河，余未阑救她，然后过桥进结界，打怪，救孤儿，孤儿送他双生扣，他上山，搭水桥，然后巴拉巴拉一顿操作就回到云中山了。

    可是，余萘一来就是在凡间一座野山上，往这边走也是从西部先进村再进镇，不论他怎么走，剧情都会被改变，这就很奇怪了。

    还有就是系统一直提醒他回他老家云中山，余萘也想着，会不会是这段剧情在他穿越来之前就已经进行完毕，但是转念一想，他是在穿越后才得到双生扣的，这样他就又自否了。

    总之，事情不会简单。

    当然余萘也不怵。

    村子里很安和，路两旁有些卖吃食的，卖油壶锅勺的，但是看起来不成集市，倒没多少人买。

    一只两个月大的小白狗一直缠着他的脚跟撕扯他的裤脚，好在两个小丫头跑过来把它抱走了，不然余萘也害怕不小心把它变成只狗妖，那怪不美好的。

    村子不大，余萘很快就进了洛街，而所谓的小嫁娘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小系统，这里会不会触发剧情？”

    他指的自然是原剧本的剧情。

    “？？”引导系统弹了出来，很明显，其他人看不到它，“我不知道啊，这是主系统的事。”

    余萘：“……”

    他打开那个仍然一嘛黑的界面，忽然有点怀念它结结巴巴的播报了，可现在，它面板上有多黑，余萘的脸就有多黑。

    所以呢？他要追妻哦不，追统火葬场？

    余光一瞥，右下角还写着“系统返厂中……”。

    余萘面露出可惜的神色，很显然，返厂之后，肯定能检修出系统运行的偏差，那先前的程序漏洞就会被修补，也就是说，系统产生的自我意识就会被抹杀。

    如果是在现代世界，余萘大概是能靠着一些技术手段阻止返厂并且恢复系统先前的运行状态，但现在他，无能为力。

    修真世界的人，固执地追求神力，但其实依旧受制于自然的规则，永远有无法做到的事，难以填平的遗憾。

    洛街逛了两步，余萘就发现一个还算体面的小茶楼门口有点骚动。

    “行了行了赶紧道个歉！”

    一个头裹粗巾的跑腿汉子，反复地推搡着身前刚齐他腰的小脑袋。

    “别在咱门口堵着！”

    这是个刻薄相的中年妇人，声音尖锐，站在门里叉着腰，俨然不是老板娘也得是个管事的。

    “野崽子，今儿算小爷赏你碗汤喝！”这屁孩子一身青底金线的贴身袍子，外套着贵气的藏褂，不像是这穷乡僻壤里长出来的。

    小屁孩身前还跪着另一个可怜巴巴小屁孩，同样衣着不凡，但看起来极为破旧，尤其是此刻油光光的汤水撒在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上。

    那跑腿汉子就拉扯着跪着的小破孩的头发，硬生生拽到了大街上，而小贵孩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狼狈不堪的头磕地跪在面前的同龄人，他招招手，凑到他身旁仆人耳边嘀咕两句，那仆人就小跑着回茶楼找老板娘去了。

    余萘不打算插手，也不打算看戏，只是事不关己地进茶楼找桌子坐下，捣鼓他仅剩的引导系统。

    “凭你多年引导穿越者的经验，我该不该帮那小家伙？”

    “该。”引导系统回答得很肯定，这就是基于它对于余未阑这个角色理解上的合理选择――余萘挑眉，嗯，不予采纳。

    “还有，我，只引导您一位。”其实引导系统也能产生一种类似于人类的困惑的心情，就比如，它好奇它为什么总是感觉它生来的使命就是引导这一个穿越者，但它似乎对于所有的引导过程都已经轻车熟路？

    而且，它有时又会不自觉的以为自己引导过其他人，但却没有任何数据残留在它的存储空间中，就好像被刻意清除过。

    它知道自己是个系统，却不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或者它能回答任何一个名词的释义，但它却不懂那些释义是什么意思，和人类不同，它对万物的认知是一个闭环逻辑，哪怕逻辑中出了错误，它也会不断进行着循环往复，重复着同一个错误。

    直到在与人类的相处过程中，像是余萘这种人，总是问出奇怪刁钻的问题，信息库中找不到应答的答案，逻辑出现了漏洞，它就运行出了那个闭环，对人类行为产生好奇，开始向人类学习。

    学习使系统进步。

    它有了自我意识，却无自我认知，只是依旧遵循着那种类似于使命的既定程序继续工作，与人类的共情让它更出色地完成与宿主的应答任务，返厂检修时自然也不会发现它，它就会以原运行状态运行下去。

    余萘顿了一下，朝着引导系统投去一个坦然的笑。

    他能猜个大概。

    漏洞生于完美，他再了解不过。

    因为追求完美，使操作者的任何一个问题，都有甚至不唯一的答案，就相当于，创造程序的人会用庞大的“while”条件信息量来填充数据库，而不会有“others”，这样逻辑就极易崩坏，而一旦操作者问出信息库中不存在对应答案的条件，也就是卡了bug，就会产生两种不共存的结果：一，系统程序错乱，返厂检修；二，系统觉醒自主意识，开始无命令自发学习。

    “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一个有点嘶哑的孩童声音将余萘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胳膊上还有跑腿汉子打出的青痕，此刻已经脱掉沾湿的外衫，那股沾油的头发也明显地被暴力剪断了。

    他，不敢看人。

    余萘看着他，愣了下，心下一软――这孩子，身高虽然比他想的高出不少，但肩胛骨扁薄，鼻骨弧度温和，看骨龄应该是刚进入发育期，十岁左右的样子。

    受到这样的虐待，影响身体发育是必然的，此外，留下的心理创伤更是无法挽回。

    “一个老潼关，一碗麻汤，有劳。”

    说完，余萘那股子后知后觉的尴尬袭来――这是他穿越前每天的早饭餐谱，怎么下意识就脱口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可是茶楼。

    孩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他，发现他也正打量自己，吓得连忙低下头，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没、没有的话，就随便来点什么吧。”

    “有的。”孩子的声音很小，他马上去后厨招呼了。

    余萘有一种可怕的想法――这个余未阑……！

    “小系统小系统！！”余萘把引导系统唤了出来，“余未阑长得很吓人吗？”

    真的，他已经无法想象了，先是笑一下就吓得自己大系统返厂，后来又吓哭了人家孩子……

    “不啊，余未阑面目清隽俊朗……”引导系统反应过来他在担心什么，“就是宿主您现在伪装后的样子，也是一个温雅标致的白衣修者形象，先前主系统出现故障，我觉得是有其他原因，但这个孩子的反应，我无法理解……”

    修者形象？

    余萘点点头，他能看出有些不对劲来。

    那个孩子，虽然衣服破旧，但尺码却是很合身的。

    自从余萘进村后，就意识到这里的成人与孩童的衣着样式截然不同，孩子的衣服一般是内衬裹身，到腰下还要长一截，外面套的是短衫，哪怕是家境富裕的，也都是穿着粗织鞋，但是那个孩子，内外都是长衫，内衫是前后短，两侧长，外衫则是一件正装，俨然一副成年人的装束。

    更何况，他脚上还穿了双黑色马靴。

    这可是在山窝窝里，又不是什么平原草原，真要搁这儿练习骑术，人家马都能憋屈死，谁家闲的没事给孩子穿不合场面的马靴？

    没等多久，还是那孩子端着竹盘过来的，确实是余萘最熟悉的肉饼和麻汤，想来这是在余蒽写的剧本里，当然是老味道。

    “谢谢小伙计！”余萘嘴上客气着，眼睛却接着无视这孩子的遭遇，打定主意不出手。

    孩子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抓着衣角，偷偷看看他，“大、大人您吃好！”

    然后又被跑腿大汉招呼走了，走时还回头看两眼，像是求救，却不敢开口一般。

    “宿主！”引导系统按耐不住，自己蹦了出来，把余萘吓一激灵，“原主心性纯善，您这样做真的会被抹杀的！”

    余萘白眼，“那怎么着？咱们打个赌？”

    “您说什么？”

    “如果我没被抹杀，咱俩交个兄弟？”

    余萘看着它，神色莫名，一股子玩味。

    他就是打着，等穿越回现实世界后，把这小系统也顺带拐回去的主意。

    但落在引导系统眼里，这就是个心够狠又不怕死的亡命徒。

    余萘不需要得到它的回答。

    毕竟，它也不会读心啥的，他们交流要靠余萘说话，在茶楼里的茗客们看来，他就跟傻了吧唧自言自语似的。

    吃着东西，他又琢磨起了一件事：原剧本里也没见有这小茶楼啊，但这味道又跟小区门口刘大爷卖的老潼关一模一样。

    不会他那死妹妹真是什么隐藏大佬吧，把亲哥搞穿越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