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字，已经足矣让余萘骂街了。

    原剧本中，拓方郎君可是一直到鬼军破境才死，也算是苟到大结局的角色，现在告诉他其他三位郎君正好好站在面前，反而是命最大的那个嗝屁了，这让余萘怎么搞？

    一个贯穿全剧本的角色，就算是个小透明，可是说无就无了，怎么也不会是个小事――这是整个剧本大改的节奏啊……

    虽然余萘的任务就是改剧本，可是现实和剧本偏离越大，他从剧本中所得知的信息的价值也就越来越小，甚至可能对他的判断产生误导作用。

    余萘叹了口气，感慨人生不易：刘大爷，希望靠我翻盘，可能让你失望了。

    但他也不是个遇事会怂的性格，就算世事难料没办法做长远计划，可就这么走一步看一步地慢慢顾涌也是很稳妥的，他不怵。

    余萘静心捋了捋，事情发展到这儿肯定不是剧本的套路，按他目前的处境，花娃娃肯定是要追的，洛街隐藏剧情是破了，可后面的背景他还没搞清楚，现在又已经被大郎君发现，躲是不能继续躲了。

    当他向三人走去时，怉妙正奇怪着蛟妖结界怎么没了，而文琦则马上提起对余萘的防备。

    “你是？”文琦面带微笑，可给人的感觉并不亲近。

    “余未阑。”

    余萘刚想继续胡掰咧自己是六叶峡隐修啥的，就听见硞琅这清冷的三个字。

    完蛋，这仨小孩不会把自己吃了吧……

    只见文琦愣了愣，怉妙也转过身来，“见过余掌门。”他俩躬身作揖，硞琅也微微颔首，态度很是恭敬。

    这下换余萘尴尬了，他悄悄收起背后的吞舟，咳咳一声，“不必多礼。小郎君们为何在此？”

    文琦算是三人组的社交担当，他不卑不亢地答到，“我兄弟四人是受叔父之命，为那鬼族遗孤而来的。”

    余萘努力地从他的话中获取信息――叔父，估计就是背嵬山掌门；鬼族遗孤的话，是花娃娃他们？

    他说的是兄弟四人，而这里有三人，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拓方死去的消息，那为什么还要骗自己呢――余萘有了个想法：文琦在怀疑是自己杀了拓方。

    文琦并不像剧本中那样咄咄逼人，反而给余萘一种十分内敛的感觉。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文琦没有说“追杀”鬼族遗孤，是因为在他看来，余未阑过于仁爱，哪怕是鬼族的孩子，他可能也会护着，如果被他知道郎君们的任务是杀掉几个小孩，很有可能会出手阻拦。

    要是他知道余萘已经把花娃娃收做徒弟，估计就不这么想了。

    “不知余掌门又为何在此？”

    来了！

    余萘在脑海中编着各种理由――按理说这时候余未阑应该在山里闭关，“我出关云游至此，见这里的水妖害人，就顺手杀了。”

    听到这句话，文琦点点头，他能感受到结界破碎时冲出的那股余留的剑气，确实像是余未阑的吞舟。

    “拓方是你杀的。”这是个冰冷的陈述句。

    余萘不解地抬头，硞琅正从对岸走上桥来。

    文琦和怉妙都是难堪、惊恐和哀伤的一副神色，他们是很信任硞琅的判断的，可是余萘就不一样了：这小冤家是要碰瓷啊，我就在人群中远远看了你四弟一眼，连他长啥样都没记住，你就赖上我了，我可真是个大冤种。

    “我只是在洛街街头见过拓方小郎君一次，不知硞琅郎君为什么要这样说？”

    文琦也很尴尬，他是怀疑余未阑，但没想到一向话少的大哥这次嘴这么快，直接明面上给挑出来了，“我大哥的意思是说，这山村里，也只有余掌门有这能力……不过，他怕是忽略了凡间的游仙散修，同样也有强者！”

    “不知道。”硞琅直接忽略了奋力补救的文琦，继续和余萘对话，“你给我的感觉，跟尸体上的咒术很像。”

    文琦终于是放弃了社交权，而怉妙的面色很不好。

    原剧本中怉妙为救拓方身死，可见二人的兄弟情义不是假的，现在杀死拓方的仇人正站在他面前，不仅是一个他完全斗不过的存在，而且他还要为了门派大局不能和对方翻脸，他心里能好过才有鬼。

    “哦？”余萘搓搓下巴，“郎君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可以。”

    怉妙刚想反抗，就见大哥已经点头同意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四人一起沿河到了天生潭边，那里正躺着余萘在街上看见的那个清秀少年，尸体并未挪动，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伤口却像是由内而外洞穿身体的，能看到的一共有三处，一处心脏，一处右腹腔，一处大腿。

    余萘想了一下，伸手按了按尸体的肩膀等处，确实和他想的一样，皮表下的骨头内脏都有一个个小坑――这是死前受了内伤。

    但和硞琅说的不一样的是，余萘并没有感觉到尸体上残留的灵气能和他的灵识相融――不是吧，这小冤家真的只是想搞我？

    三个人就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余萘也没办法，正想起身理论，大枣率先从袖子里跳了出来，接着是石头。

    “好大的虫子。”硞琅语气平静，但是脸却绿了半张。

    大枣到底是比石头稳重一点点，它跳到拓方肩膀上皮肤的凹处，“仙家，那位仙家说得没错，我们妖怪也能感受得到。”它是对着余萘说的，可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能听见。

    余萘心道，看我没死透还来补一枪是吧，白关心你这小白眼狼了。

    大枣怕余萘生气，又连忙接着补充，“不过，我说的不是仙家您的灵识，而是您身体里的，不属于您的灵识！”

    石头到不能蹦到拓方身上，但不妨碍它说话，“没错，就是仙家您打坏家伙时，出现在您身体里，还要把我们统统杀掉的那个！”

    余萘这才想起来，他漏掉了一点，就是先前那个企图控制他身体的那名老者，到底是谁？

    那个人管自己叫仙尊，难道，他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毕竟现在余未阑还没成为三界帝尊……

    余萘当即自否，如果那老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又不属于这世界，那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个穿越者，而不是真正最终成为三界帝尊的人。

    没想到这么快隐藏剧情里就开始涉及世界理论，余萘觉得这把开得有点大，绝对不能继续玩下去――可是事已至此，他已经不好脱身了。

    “三位郎君，实不相瞒，我看拓方郎君死时距此不超过三刻钟，而此前我可一直呆在镇子里的！”

    文琦和怉妙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而硞琅则淡然地点点头，“没错。”

    两位郎君闻声不解地看向他，可硞琅似乎没心思向任何人解释，就连余萘也一头雾水：人家都不信，你怎么就相信了呢……

    硞琅看着仨人俩妖齐刷刷看向自己，终于绷不住了，“我说它们。”他指向小妖怪们。

    余萘无语：这小冤家反应是慢半拍吧。

    大枣发现因为自己的话让余萘成为了众矢之的，神色也还算平静，“结界中问神山脚有一棵全知老树，传说本是仙人落下的桃子生根发芽，苦修几千年才长成。”

    “希望仙家们与我们同去，相信此后凶手是谁定见分晓。”

    余萘刚想拒绝，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老树已经死了，可是如果真像大枣所说，老树是个几千年的妖怪，又生自仙果，在灵气充沛问神山地界苦修，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死？

    而且要说老树死了，余萘也说不明白它是怎么死的。

    问神山脚确实留有一棵普通的老树，余萘可以肯定那就是先前的树妖，因为树上还残留有树妖的灵识，可是想来要是妖怪死了，它的本体还能活？本体活着，那顶多就是妖的修为废了。

    余萘正这么想的时候，石头已经悄悄走到大枣的身边，伸手轻轻推了推大枣，小声问道，“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树爷爷，树爷爷能去哪儿呢？”

    大枣怕石头跟着它一起蹦上来砸坏了尸体，连忙从拓方的肩膀上跳下去，“可能是知道洛街桥处会来三个修士，躲到山里去了吧……”

    余萘又不解了，树还能走？可很快他就点点头，对，毕竟连枣和石头都能长腿儿，树跑了能有什么奇怪的？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树跑了本体还留在这里呢？

    像是老树这种善妖修炼，是断然不能杀生的，所以即使它拿蛟妖无能为力，也不能说明它就弱于蛟妖――这么说，整个洛街桥情节中最大的能量体，其实是老树。

    而蛟妖都修炼出了人形，那老树不也得……

    余萘恍然，这老树哪里是长腿跑了啊，它分明是变成人跑了！

    “那树爷爷要是得知几位郎君并无恶意，肯定会自来与我们相见，咱们也不必爬山了，怪累的。”石头一屁股坐到潭边的另一块石头上。

    枣妖看它这样，笑着摇摇头，“确实是这样的。”

    四人都能从它们对话中获知这么一个信息：老树的“全知”能力有局限性，每次感知到的东西，会随具体事物的变化而临时改变。

    只不过余萘看的更深一层，他向来是把穿越涉及的三个世界用时空的概念来解释的，老树的感知结果会变，未必就是因事物的临时变化所导致，也可能是在多个平行时空中会发生的多个结果，都能被老树感知到。

    不过余萘设想的三个世界，显然并不平行，所以，对老树能力的猜想能有多大价值，他还要等个安静的时间安静的地点静下心来捋一捋。

    现在他的思路有点乱，虽然难得安静，但是想着要等老树来，他肯定静不下心。

    三位郎君闻此，也没有过多地刺挠余萘，他们真的单纯只是想知道杀死他们四弟的人是谁，至于背嵬山和云中山的恩怨，他们没有提起。

    不多时后，石头正无聊地在地上打滚，大枣就冲着身后的林子喊了一声，“树爷爷！”

    余萘和三位郎君都朝树林看去，本来还没看到人，可一阵微风卷林而起，潭水随之荡漾，等四人再回头时，一个银发的幼儿赫然已经站在潭水之上了。

    大枣因为自己判断错方向有点尴尬，银发幼儿便向它投去安慰的眼神。

    这就是老树？这怕不是个树苗苗？

    余萘对鹤发童颜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余掌门、三位郎君，您们的事，在下知无不言。”

    这树妖小孩开口就道出了四人的身份，和之前余萘听到的语气不同，少了分沉重老成，多了分诚恳谦逊。

    “小朋……老先生，您可知道拓方郎君之死是何人所为？”

    树妖听到余萘对自己的称呼，也没有过多地纠结，只是在对方提出问题时，意有所指地对上硞琅郎君的视线。

    硞琅愣了一下，不理解树妖这是什么意思。

    小孩摇了摇头，“先代恩仇，想必只有郎君您了解。”

    “我知道了。”硞琅十分肯定地回答。

    文琦和怉妙又不理解了，奈何大哥的威望太高，他不想说，他们谁也不敢开口问，但是若说硞琅一开始就知道，好像也不奇怪，因为只有他，在文琦和怉妙讨论时摆出了一副不去追究的态度。

    “成功改变剧情！”

    余萘又被吓了一跳，他这次也算是躺过来的，毕竟他什么都没做，全程都只是三个妖怪和三位郎君在掰扯。

    只是当他抬起头时，正看到硞琅奇怪地看着自己，余萘心下一惊：他能听到系统的播报？

    硞琅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若有若无地小幅度摇头，欲言又止，“那为何掌门……”

    他这句话像是灵识波动似的，文琦怉妙没听见，反倒余萘和树妖听得很清楚。

    硞琅郎君点到为止，自顾自背上拓方的尸体就要离开，“回山。”

    怉妙文琦不解地看了眼余萘，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追上大哥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