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嘴角绽放一丝嘲讽的笑，随即向婉仪殿奔去。

    他要在素仪到达婉仪殿之前去探望生母，告诉她，不要为了他的太子之位而自杀，用她的自杀而换来许氏族人的支持，不值得！

    婉仪殿。

    素芍有气无力地躺在软榻上，孝真公主在一旁侍奉汤药，素芍偶尔睁开眼看着孝真公主，心中都会更气。

    “你下去，堂堂公主之躯，竟然端茶奉药，让素欣来伺候吧。”

    “就算母妃不得宠，也是孝真的母妃，孝真侍奉汤药，有何不妥。”孝真公主不解地看着素芍，她已经亭亭玉立了，半跪在素芍的床榻前，穿着玫瑰色的比甲，衬得小脸白里透红，十分娇俏，与年轻时的许阮枝模样颇为相似。

    当年的许阮枝是许氏一族最为出众的嫡女，嫁给了太子，然后当了皇后，然后为了巩固地位，抢走了自己的男孩，却将女孩塞到自己宫里。

    现在，自己的孩子是太子了，可是朝堂之上却被三皇子夺了风采，许氏不肯相助，不过是因为自己这个生母的缘故！

    一念及此，许氏清泪滴落。

    孝真公主伸出手，替素芍擦拭眼泪：“母妃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是皇后娘娘请太医院送来的药。皇后娘娘与母妃同出一族，她待母妃很好，跟其他妃子不同的。”

    听到养在跟前的孝真夸赞皇后，素芍笑得比死了还冷淡。

    素欣知道素芍的痛处，也知道当年的换胎内情，便对孝真道：“孝真公主且去别院玩玩吧，让娘娘歇歇。”

    “嗯，那孝真先退下了，母妃一定要好起来陪孝真看花儿哦，皇后娘娘特别命人给咱们婉仪殿送了好多白芍药。”孝真笑嘻嘻道。

    “出去吧，我累了。”

    孝真缓缓走出去。

    素芍撑着手做起来，将素欣手里的汤药打翻，颤颤道：“皇后特意命人送来白芍药！她这是在讽刺我！讽刺我！宫中唯有她与陛下知道我的闺名——素芍！许氏一族唯有下人的名字里头才添素字！素欣，她送我白芍药，就是在讽刺我名字里素字！”

    汤汁洒了床榻，素欣立刻将药碗放在一边，安慰着素芍，道：“娘娘病着岂能胡思乱想。娘娘保重身体啊。”

    素芍冷笑一声，哑着嗓子，拍着床榻，迸发悲怒：“我与她同时生产，她调了我与她的胎儿这便罢了！我生产之后晋封位份，她身为皇后，竟然命内府给我拟封号为素！她分明知道，素字是许氏下人用的字！”

    素欣身为许氏下人，随着素芍陪嫁入宫，听素芍如此悲怒之声，竟不禁也落下泪来：“都说嫡小姐为人宽仁，其实待您是极为刻薄的。许氏众多庶出她都能宽仁对待，唯对您是明厚暗薄，处处亏刻。”

    “她夺我儿子，还给公主取封号孝真，孝真是什么意思！孝顺真正的母亲，是在暗指我是个假母亲，不值得孝真这孩子孝顺么！她在我身边，我何曾亏待她！”素芍气喘吁吁，“她想我死，用太子的皇储威胁我！当真是冠冕堂皇，因为我生母曾经狐媚勾引了爹爹，使得她娘被爹爹冷落？她怎不想想，我生母怀了男胎，嫡夫人是怎样灌毒杀了成形的男胎，害我生母病重！我生母为此日夜落泪，爹爹为此打了嫡夫人，她便说我生母挑拨离间！何等歹毒!”

    这么多话，不吐不快！在许氏一族无人会听她说这种话，在宫里，从前有宠时，皇后与她姊妹情深，她不敢说，怕陛下对她改观，现在失了恩宠，将死之人，多少怨恨都不吐不快！

    “她好歹毒！好歹毒！素欣，我不甘心，我自生下来起，便在许氏小心翼翼，自从生母去了之后，有她的地方我就躲着避着，后来，太子有了登基之望，许氏其余庶女都说我的生母得罪了嫡夫人，以后会将牌位迁出祠堂，我怕，所以在她省亲之日去找她，府里的人说茶不够了，我才顺手泡了几碗茶，从此便被骂作是靠泡茶勾引太子的狐媚子！”

    素芍伸手狠狠抓着素欣的宫袍，却再也留不出泪：“我的生母不过是想，是想和自己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为何，为何就是狐媚子！她没有手段不堪，她只是情不自禁，是父亲，是父亲，先招惹母亲的！”

    “我母亲一向嘴笨，不会说话，被人骂了，被人戳脊梁骨，都不会反驳，一味承受，嫡夫人看准了她的性子，下死劲地泼她脏水，她好毒，她不打不骂，只是到处散播母亲的狐媚谣言！她好毒！可怜我的母亲，被嫡夫人灌了落子药，病重在床，还要听那群丫鬟小厮隔窗骂她是狐狸精！我恨！素欣，我恨！我就是到了地下，我也要喊冤，生前不敢说的，死后一定要说，鬼差来抓我，我要说，我要说！”

    素欣悲哀且无助地抱紧了素芍，身子冷得发抖，她感到不知名的寒意。只是搂紧了素芍，眼泪从眼中流出来，流出来，好像怎么也流不完。

    “娘娘，奴婢求您不要再说了。”

    “可怜，可怜的，我的太子，他，他在嫡出的位子上，可是，在许氏，他却连庶出的待遇都不如。许氏都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所以不帮他夺皇位。他们在逼我死！”素芍呜咽的声音如同山野中的冷风：“啊！”

    她悲愤大吼，声音却在院子里散不开去。

    太子赶到婉仪殿，听到这悲恨的声音，再也顾不得了，立刻冲了进去，床榻前无人，只有素欣。

    “母亲！”

    太子重重跪在榻前，素欣惊讶地看着太子，用手背抹着眼泪，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是皇后娘娘叫您来的吗？”

    太子眼中垂泪，伸手握住了素芍冰凉的手，哭泣道：“母亲，我才知道您是我的母亲，不是皇后叫我来的，她，她不知道。”

    素芍伸手抚了抚太子的脸，苍白的脸上化出无力的笑：“好太子，母亲死了，你就能得到许氏一族的帮助了。我死了，皇后就是你唯一的母亲。许氏就会帮你了。你就不会以嫡出的身份再被三皇子这个庶出抢风头了。”

    太子泪如雨下:“儿子不要当太子，不要当皇帝，儿子只要母亲。”

    素芍摇摇头，自顾自道：“傻太子，皇后已经难以生育，你是她唯一的儿子。殷贵妃野心太大，皇后无论如何也容不下她的，你是太子。”

    素芍摸着太子的脸，唇色发白：“你一定要当皇帝，当了皇帝，风风光光地去许氏祠堂将我娘的牌位镶金，当了皇帝，好让母亲我，好让母亲我，我······”

    素芍的声音越来越低。

    太子抬起脸来，素芍已经闭上眼睛了。

    “母亲！”

    太子悲痛，捂着嘴哭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