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太阳从淡云中露脸，晨曦的清光照透窗纸，也不知昨夜幽径上到底忙活到几时，反正寒烟阁里的人是被吵着吵着就撑不住睡了。

    “啊唔——”顾初寒打个哈欠，纤指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温暖的被子里爬了出来，宝珠宝珍二人早绞了帕子来给顾初寒擦脸。

    温暖的帕子从脸上擦过，顾初寒睡意渐消，望着宝珠宝珍二人道：“今儿是悦姐儿的生日，待会儿给我打扮地素净些，不要太艳丽，免得给嫡夫人请安的时候，被她误以为我抢悦姐儿风头倒不好了。”

    “嗯嗯。”宝珠点头，顾初寒坐在圆凳上，从镜子里看宝珠给自己挽发，简简单单的垂云髻梳在头顶，再簪以一根朱鸾衔珠步摇，余下的发丝垂在腰畔，简约素净。

    “行了，就这样吧，已经很好了。”顾初寒说着将梳妆台下铜镜内的罗帕抽出，纳在袖内起身道：“走吧，去给嫡夫人请安。”

    三房的三位庶小姐竟然难得地一齐到达了松风院外。

    顾初俏穿着一袭明黄色对襟绣金百合纱衫，里头穿着一袭鹅黄色对襟长褂子，腰间系着淡粉色腰带，梳着凌云髻，髻上点缀着淡黄玉珠钗，脖子间戴着一条水晶流银项圈，衬得脖子修长，肤白如雪，两眉画的修长，两颊涂着淡淡的胭脂，涂的两颊如同纤纤桃瓣一般的好看。

    平日里都不这样精心打扮的，偏偏今日打扮地娇艳欲滴，看来顾初俏真的是没脑子，打扮地这样好看，非要被嫡夫人嫉恨。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初俏就先冷声道：“哎呀，寒姐儿，今儿可是嫡小姐的生日啊，你就打扮得这么素净，不怕嫡夫人不高兴？”

    顾初寒懒得分辩，顾初蕊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对着顾初俏道：“穿着素净又怎么了。俏姐姐不觉得自己穿着地过于艳丽了吗？”

    “呦！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啊，咱们一向唯唯诺诺胆怯柔弱的蕊小姐竟然也敢开口回我的话了？”顾初俏哼笑一声：“当真是会捡高枝攀呐！”

    不过是帮着顾初寒说了一两句话，自己就被顾初俏讽刺为捡高枝，顾初蕊当即脸色绯红，怒对顾初寒道：“谁捡高枝了，我与寒姐儿是好姊妹。”

    “好姊妹！”顾初俏忍不住讥笑：“往日不见你跟寒姐儿搭话，怎么着，她现在将入玉晚书斋了，你便与她姐妹相称了？”

    顾初蕊被顾初俏揭破，立刻泪盈双目，牵着顾初寒的衣角，哽咽道：“寒姐儿，我并没有。”

    顾初寒闻言，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微笑回道：“有没有，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放在嘴上说的。”

    顾初蕊觉得这话颇有深意，不禁将头低下，不敢再看顾初寒。

    “小姐们，夫人梳妆好了，都进来吧。”

    “是。”三人一齐应道。

    进了阁子里，三个人一同行了请安礼。

    嫡夫人今日倒是宽松，并不为难，把她们三人一望，目光在顾初俏身上略微停顿，随即便唤三人起身。

    三位庶出小姐都各自坐了下去，嫡夫人手里捧着茶碗，淡淡道：“今日是嫡小姐的生日，府里都按着往年的旧例在东阁楼下面摆酒席，请客人，请的也就是往年的客人，当然，你们爹这几年在朝廷里步子也站得稳稳当当地了，不排除有赶上来巴结咱们顾府，不请自来的一些六品左右的，府里也不缺这些人的碗筷，自然会请进来，都是你爹的同僚，就算是下级，也不能避而不见。所以你们给我记住了，你们是堂堂尚书府的小姐，别跟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似的，都给我把小姐的体统拿出来，矜持点儿，别看到谁家的公子哥儿，都赶上去搭讪，平白地辱没了闺秀清誉。”

    “是。”三位小姐都一同点头答应了。

    “还有，今儿是嫡小姐的生日，宴会上，你们定是要一个个送礼给小姐的，到时候给我机灵些，姐妹之间和和气气的，不要嘲笑谁送的礼物不够贵气。”

    顾初蕊与顾初寒忙答应了，都知道嫡夫人这句话是专门针对俏丫头的。

    去年顾初梦的生日宴上，顾初寒当着一众客人的面送上了一个玉杯，就被顾初俏当场嘲讽了，说那玉杯本来就是嫡夫人赏给顾初寒的，用母亲赏的东西给女儿做生日贺礼，委实小气。

    那一句话说出来，顾初寒当时就涨红了脸下不来台，可怜她嘴笨不会反驳，当天就哭了一下午，又被顾初俏讽刺矫揉造作博取同情。

    嫡夫人这句话虽是敲打顾初俏，警示她不要再在生日宴上闹事，也是觉得顾初寒今非昔比，性格大变，她不希望顾初俏主动闹事，反而衬托地顾初寒知书达礼。

    “夫人，今日许翰林可否会来参加嫡小姐的生日宴？”

    坐在顾初蕊对面的顾初寒怯生生地发问，顾初蕊见她提起许翰林，急忙给她使眼色，顾初寒假作不知，只是仰头看着嫡夫人。

    嫡夫人捧着茶碗，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歪着身子看她，懒懒道：“你寻思许翰林做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谁知道他来不来。”

    “啊，是这样吗？”顾初寒将一方绣着黄月季的罗帕拿在手里，顺手擦了擦额头，动作说不出的娴静优雅，开口却暗藏杀机：“许翰林不来的话，蕊妹妹托我的事，就办不了了。”

    嫡夫人闻言，眉头挑了挑，倒是好奇，眼睛一溜扫了坐立不安的顾初蕊一眼，开口笑道：“蕊丫头请你做什么事，又碍着许翰林了？”

    顾初寒惊讶：“夫人竟然不知吗？昨儿蕊丫头半夜来找我，说，许翰林向玉晚书斋的主事唐大人举荐了女儿，蕊丫头觉得女儿得许翰林赏识，故而要女儿一定帮她在许翰林面前说好话。”

    嫡夫人最忌讳手底下的庶女连结在一起，没想到，蕊丫头竟然敢去找顾初寒。

    顾初寒仿若傻子一般，无视了嫡夫人阴寒的面色，依旧絮絮道：“蕊丫头还说，嫡小姐不喜欢我，嫡夫人也不喜欢我，她得进入玉晚书斋和我守望相助。夫人，到底许翰林今日来不来？”

    最令嫡夫人生气的，并不是顾初蕊暗地里连结顾初寒，背叛了自己，而是，许翰林像唐大人举荐顾初寒，自己竟然不知道，老爷也不告诉自己。

    顾初蕊看到嫡夫人阴冷的面色，已经吓得浑身瘫软了，她万死也想不到，顾初寒竟然会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