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鸾华

第115章 试探

    “嫡夫人用药害死了我母亲,也害死了我母亲腹中的孩儿,我岂能饶她!”顾初寒将手中笔缓缓放下:“去告诉外面,就说我生病了,现在躺着呢。”

    阿悦虽然不知道小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总是服从小姐的嘱咐。揭开帘子,跑到台阶下,越过二进门,一路走到东院,看到顾氏一桌上,原属于顾初寒的位子被叶照柔坐了,阿悦对顾孟至道:“老爷,小姐不知怎么地,浑身不舒服,已经躺下歇息了,今晚怕是不能赴宴了。”

    顾孟至闻言:“生病了?中午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嫡夫人听顾孟至如此关心顾初寒,不禁放下手中杯子,略带醋妒:“蕊丫头晕厥过去,也不见老爷关心她,寒丫头只是略略不舒服,老爷竟然这样关切?”嫡夫人笑对顾孟至道:“既这么着,那就传我的吩咐,去东街请江大夫来府里瞧瞧吧。江大夫的能耐你我皆知,妙手仁心。我爹曾救过江大夫,虽然入夜了,只要说是南安侯的女儿请他,他就算脱了衣服上了榻,也得立刻穿戴整齐打了灯笼来。”

    “哪位……江大夫?”顾初悦好奇道。

    嫡夫人笑了笑:“就是那位,京中素来有名的妙手仁心的江仁安江大夫。”

    叶照柔闻言掩唇而笑,奉承嫡夫人道:“南安侯四处征战,为大金立下赫赫战功,救了多少人,当真是恩德颇多,连江仁安这种退隐的医学圣手都能请来。那两位庶女能得到嫡夫人这种嫡母,当真是有幸啊。”

    说着,又举起酒杯对着顾初悦道:“悦姐儿,我敬你,你有个南安侯那样功业赫赫的外公,实在是令我羡慕,以后你可要多多提携我啊。”

    顾初悦听她点了自己的名,心里疑惑,叶照柔的亲生父亲叶将军不也是战功赫赫吗?她爹为了帮五皇子平定南域,还战死沙场了,现在她不也是享受着朝廷的关照,而且明年及笄就能承三等女爵的爵位了吗?

    她到底羡慕自己什么,顾初悦举着酒杯,看到叶照柔眼里的期待,刹时领悟,便笑着开口:“不及叶姐姐好,叶姐姐生父为定南域而死,以身殉职,得我辈钦仰。”

    叶照柔这才真心而笑。

    嫡夫人看着她二人互相吹捧,心想,这才是名门贵女之间的交往方式,比一嫡一庶两个站在一起说不到一块儿去好多了。

    “好了,宝絮,你去请江仁安江大夫来府里瞧瞧寒丫头的病吧,再顺便瞧瞧蕊丫头。”嫡夫人说着,又轻叹息一声:“我这两个小庶女啊,当真是令我不放心啊,身娇体弱的,特别是寒姐儿,明儿就要参加斋试了,后日就要参加斋试了,今儿却病了。”

    “哼,她顾初寒若能通过斋试,我的名字倒过来写。她还好意思跟我打赌,我看她啊,是怕输,所以装病呢!”

    叶照柔心直口快,旁人闻言,也不与她计较。

    寒烟阁里,顾初寒躺在榻上,阿悦走进来道:“小姐,嫡夫人让人请了江仁安来。”

    顾初寒疑惑:“江仁安是?”

    “京城有名的仁医。”阿悦答道。

    “听说他与嫡夫人的关系甚好,南安侯爷还曾救过他。”阿悦道:“是嫡夫人亲口说的,我想,嫡夫人让他来,可能是想做个眼线吧。”

    顾初寒把头一点:“知道了。”

    窗外上弦月一勾。

    江仁安由宝絮带了进来。

    “小姐,他进来了。”

    宝珠奉上茶,顾初寒把头一点,由着阿悦扶起自己,伸手手,露出手腕来。

    顾初寒抬头看江仁安,慈眉深目,倒是不令人反感:“江大夫,你瞧瞧我,是什么病吗?”

    江大夫低着头,两眉微蹙,修长两指搭在顾初寒腕间,测着他的脉搏,跳的不疾不徐,稳健平和,不像是有毛病的模样。

    江大人抬头看了眼顾初寒的脸色,也觉得她腮如桃瓣,红润有余,并不像病态,乃拱手作揖道:“小姐身体并无大碍,亦无病。”

    顾初寒闻言,叹气道:“可我总觉得懒懒的,浑身动弹不得。大夫你不知道,我今儿下午睡了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浑身不畅,我睡梦里昏昏沉沉,总觉得听到有人在喊我。好像是我娘在喊我。接着我就醒了,醒来我就整个人儿都懒懒的了。”

    江仁安闻言,低着头,小心道:“也许,也许小姐思母心切吧。”

    顾初寒摇头,隔着纱帐,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这些年来我日日思念亡母,却并未得她托梦,今儿却忽然梦到了她。而且,还有她那腹中死去的胎儿也好像在看我。”

    顾初寒的声音幽幽诉诉,隔着纱帐传出来,“当年母亲难产而亡,她现在托梦告诉我,在梦里,她告诉我,恨我说,说她死的好冤枉,说她是被人毒害而亡。”

    顾初寒声音很轻,却无比幽怨,像是邪魅一般绕在江仁安耳畔。

    “啊,江大夫,我想问问,你在京城当了多久的大夫了。”

    江仁安道:“二十年。”

    “二十?”纱帐之后的顾初寒把头一点,二十年,就说明,母亲难产之时,他也在京中行医。

    “那,江大夫在京中二十多年,颇有口碑,想来与京中各位大夫的关系都甚好了。我想打听一个问题。”

    江仁安听她说有事打听,心中顿时生起忐忑。

    “大夫,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问。”江仁安知道,若她要问,自己绝对不可能不让她问,也根本不可能忍心不回答她,因为,在这所寒烟阁内,他感受到了罪孽。

    他自己的罪孽。

    顾氏的穆姨娘的命,有一半死在她的手上,顾氏穆姨娘的惨死,有一半是因为他。

    他明白。

    所以开口:“但问无妨。”为了弥补间接害死人的罪孽,他日日免费为人治病。

    “大夫,你知道,当初我母亲怀胎,是谁为她日日诊脉?”

    “是在下。”江仁安回答。

    顾初寒道:“那,她难产那日,也是江仁安江大夫为她诊脉的?”

    江仁安点头:“是。”

    “我知道了,问完了,江大夫请回吧。”

    “你没有其他问题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