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青清

第五十三回

    贞元跑马会义妹,和平凶墓赚宝贝。

    崔贞元自从上次与田太太偷情,被胖鸭捉奸在床,在家里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别看他在人前人五人六的,跃武扬威,立正——稍息,喊得震天价响,一到家里,关上大门二门,就像个三孙子一样憋屈,大气不敢喘一口。

    他除了给胖鸭洗头洗脚,按腿捶背倒尿盆,还得让胖鸭拧着耳朵学狗叫,揍着屁股当马骑。现在又加了一个项目,跪搓板。胖鸭买了好大一摞新搓板,每晚让他光屁股跪在搓板上,胖鸭的小胖手点打着贞元的头皮训示:“小子哎,你记住了,你叔叔给了我管你的特权,以后只许搂着胖鸭睡,再想别个女人的好事,我……我压死你!哼!自家的女人还喂不饱呢……”

    贞元诺诺连声,屁都不敢放一个,其实他的心早飞了——你看人家锦凤,就像一株盛开的红杜鹃,鲜亮亮香喷喷,使人垂涎欲滴。那娇俏的丰润的小身子要是搂在怀里,岂不让人魂飞天外,不快活死才怪呢!

    在崔贞元的眼里,天下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那是各有千秋,就像吃肉一样,同样是猪肉,瘦的,肥的,五花肉、猪头肉,猪肘,猪蹄,猪下水,其韵味各不相同!这个贞元最有体会!人这一辈子,如果不尽情享乐,岂不白来世间走一遭!至于面子,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也罢,只有女人搂在怀里享受才是最最实惠的。

    白天,机缘巧合认识了妹妹锦凤,那狐媚眼一转悠,充满了浓浓的柔情蜜意。特别是最后缠缠绵绵的一句话:“哥,常来喝茶呀,妹妹等你……”听的崔贞元骨酥肉轻,口水拖了三尺长。人是回来了,可魂儿已迷失在美人的怀抱里。

    凭他的经验,锦凤那个小媚娘为了报恩,一定会以身相许,这是毋庸置疑的。

    夜里,身边睡着大肥猪一样的胖鸭,听着她如雷的鼾声,他一点兴趣都没有,身体里激情澎湃,满脑子都是义妹锦凤鲜花般的俏影。

    贞元挖空心思想啊想啊,大半夜睡不着,突然,灵光一闪,有了——这胖鸭懒惰成性,贪吃好睡,每晚身子一挨床,鼾声如雷,一觉到天亮,偶尔小解一次,眼都不睁,这不是好机会吗?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况且自己还有查哨做掩护,只要天亮前赶回来,保管万无一失。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瞒天过海的妙计,终于让贞元想到了!他准备明天找机会补一觉,为夜里的一场酣战养精蓄锐。

    白云淡淡,繁星满天。村落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偶尔还有一两声犬吠,翻腾的热浪被夜的湿汽淹没于无形,夜,变得清爽宜人。二更已过,万籁俱寂。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在东太平镇通往西太平寨的官道上,一匹青骢马撒着欢儿向西急驰,马在西太平寨东头的十字路口,放缓下来,变为颠颠的小跑,最终停住。

    马上骑士翻身下马,马缰绳随手向鞍子上一绕,大步流星向街里走来,青骢马自动在他身后跟随。

    一人一马来到一个靠街的小院门口,这小院,七尺高的青砖围墙,高大的门楼,黑漆的大门紧闭。那骑士走到门楼一边的砖墙下,双腿一曲,双臂一摆,一招鹞子穿云,稳稳当当站在墙头上。然后双臂一展,一招雁落平沙,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内。轻轻拉开了大门,牵马走进院里,在一棵梧桐树上拴牢。回头又插紧大门,兴冲冲向正房门口走去。

    不等他敲门,屋里亮起了灯,传来一个甜糯糯软绵绵的声音:“是贞元哥哥吗?”

    贞元强压兴奋,低应道:“凤妹,是我……”

    房门須臾而开,锦凤轻纱长裙,乌发披肩,朱唇微启,皓齿晶莹,眉目如画,春情脉脉,犹如夜精灵一般,笑盈盈戏道:“半夜三更,你来干什么?”

    贞元道:“我……我来喝茶呀……”

    “喝茶?我不是送你一罐好茶了吗?”

    “那茶哪有妹妹你沏的香呢!我只想喝你亲手沏的茶!”

    “不行!”锦凤绷起了脸,“黑更半夜的……明天再来……”

    贞元看出锦凤有意逗趣,死皮赖脸的道:“妹妹,你别逗我了,我……快受不了了……”说完就要往屋里钻。

    锦凤“扑哧”一笑,扭头向屋里走,贞元紧紧跟上。灯光照射下,金凤欺雪的身子,在青纱掩映里,凹凸有致,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洋溢着浓浓的春意。管见那——和尚见了犯色戒,太监无能动春心。

    贞元再也把持不住,从后面将锦凤柔若无骨的小身子紧紧揽住,激情无限地道:“我的凤妹妹,一天一夜,快要想死我了,你真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锦凤嘻嘻一笑,随口吹熄了灯,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小馋猫,谁让你对我有恩呢!我愿意还你这个情……”

    又一个更次过去,屋子里亮起了灯。一对机缘巧合走到一起的义兄妹,相互依偎着,说着绵绵情话。贞元道“凤妹妹,你家有几亩田呢?”

    锦凤懒洋洋的道:“二亩砂碱地,早已荒芜了,我才懒得种它。”

    贞元道:“那就奇了怪了,你家又不是地主,日子却过得这般富足,哪来的钱呢?这里面一定有鬼道道。”

    锦凤笑了笑,道:“还真让你猜中了,这里面还真有鬼道道,就是不能告诉你。”

    “那是为什么呢?”贞元一脸的好奇。

    “人心隔肚皮,我们的交情还浅……”

    “嘿,我们都认了兄妹,并且合二为一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锦凤抿唇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信不住哥哥是吧?”

    “不是……我是实话实说,我们相识才一天,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贞元左掌将锦凤一双小手拿住,伸右手中食二指在她腋窝处轻轻搔动。

    锦凤痒的“咯咯”娇笑不止。

    贞元搔挠不停。

    锦凤笑抽了风。

    贞元继续搔痒。

    锦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告饶道:“哥哥,好哥哥!饶了我吧,别闹了,我告诉你……”

    贞元放了手,锦凤舒了一口气道:“自古以来,黄河诡异,神秘莫测,流传着许多悚心血腥的故事,我怕说出来把你吓尿了裤子,赖在妹妹这里不敢走!”

    贞元一拍胸脯道:“我还不至于那么胆小,尽管讲来。”

    于是,锦凤讲起了他们夫妻亲身经历的鬼怪故事。

    锦凤的丈夫黄和平,比锦凤大了两岁,他看锦凤美如画中仙娥,格外珍惜,像大哥哥待小妹妹一样,事事让着她。而锦凤脾性温和,小鸟依人,小两口婚后的日子过得美满幸福。

    和平除了耕种二亩薄田,他还是个多面手。打鱼,捕兔,逮野兽,兴趣广泛,样样精通。特别是他有一套跟踪的本领,通过动物行走的蛛丝马迹,轻松找到其巢穴,然后根据实际情况,或埋夹子,会下套子,或设木笼陷阱将野兽擒住。如果他搞侦探,将是一个跟踪追捕的好手,只可惜怀才不遇罢了。

    大约在他婚后半年的冬天,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找到他,老者自称姜员外,说自己遇到一件尴尬事,请他帮忙,事情办妥自有酬谢。姜员外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在呼家寨和东平镇之间有一个姜庄,座落于黄河南岸。姜员外就是姜庄村的首富,家有几百亩良田,骡马成群。姜庄村前有一座不大的寺庙,叫姜家庙。是姜员外修建,有姜家一位孤寡老人打理,收些香火线,维持生计。庙后便是姜员外的墓地,有十多座坟莹,墓碑林立,翠柏掩映,荒草没膝,自有阴森之感,平时很少有人光顾。

    近年,墓地出了尴尬事,姜老员外爷爷的坟莹,被掏了个大洞,连棺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对先祖自然是大大的不敬。姜员外多次掩埋,甚至用砖石砌封,但不起作用,三两天又会被刨开。

    姜员外猜测是獾、狐狸、黄鼠狼之类的野兽作怪,可又不能扒开祖坟捉拿。打听到和平是捕兽能手,前来求他帮忙。

    和平对姜老员外这样的大财东,自然是早有耳闻,不过尚未谋面罢了。他有些心动,獾油,狐皮、狼子皮价值都挺可观,况且,他现在正利用冬闲到处捕捉,只是离家太远了,有30里路呢。

    姜员外见他犹豫,笑眯眯的拿出两块银元,道:“这是见面礼,事成之后,我送你一头牛钱。”

    和平爽快的答应了,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在当天下午,和平肩背挎包,包里装着两盘钢夹,早早地出发了。他沿着村东大道一路向东,过了东平镇,约莫又走了十里路,便是姜家大庙。转到庙后,果见好大一片墓地,占地有二亩方圆,松柏森森,荒草没膝。灰蒙蒙的七八座墓碑,默立在松柏荒坟之间。

    红日西坠,暮霭沉沉,林地也将他阴森恐怖的一面显露出来。好在和平并不是胆小的人。

    他在墓地间穿行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姜老员外所说的那座高大的坟莹。坟丘的向阳处,被掏出了一个大洞,坟莹的四周,有被刨开和封堵过的痕迹。

    和平蹲下身来,仔细观察洞口,发现都是新鲜的爬痕,而且足迹繁杂,应该是一大家子。以他的经验,不是獾和黄鼠狼应该是一窝狐狸。

    他悄无声息地堵住洞口,埋好了两盘钢夹,把固定钢夹的尖铁撅子用脚掌硬压进泥土里,把链接钢夹和铁撅子的铁链子用土埋严。抓了一把树叶,轻轻洒在洞口陷阱处,进行了巧妙的伪装。然后端详了一番,觉得满意,悄悄转身回家去了。

    第二天,鼓打四更,和平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锦凤的热被窝,一路紧跑慢颠,天光大亮时,来到了姜家墓地。以他的经验,老远就该听到钢夹被拖动“哗哗啦啦”的响声,可墓地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突然,一只受惊的猫头鹰划过林梢,“扑棱棱”飞走了,吓了和平一跳。他走近埋夹子的洞口看时,心里凉了半截,似乎没有触发机关。

    他走到跟前,仔细观察,大吃一惊,不是没有触发机关,而是钢夹被人偷走了!那固定夹子的铁撅子被直上直下的拔出来,留下的的小孔洞还在,而且根本没有逮住狐狸挣扎拖动踩踏的痕迹。

    和平好生奇怪,昨晚布机关时,天已擦黑,自己时刻留意四周,并没有发现近处有人。他明知钢夹是被人偷走了,还是不由自主的在林地间找寻。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距洞口三丈多远的草丛里,他发现了一盘夹子。再继续寻找,又发现了另一盘夹子。钢夹完好无损,也没有夹住动物留下的毛发,和平好生奇怪,垂头丧气的回家去了

    就在当天晚上,他又在洞口以同样的方式埋好了夹子,巧妙的伪装后,原路返回。路上,他在琢磨,昨夜发生的虽然不可思议,也就是一种偶然,今夜定有收获!

    可第二天早晨再来看时,和第一夜一样,那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同样的方式发生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往年可从没有发生过这种古怪事。他心里发虚,觉得这姜家墓地诡异多端,神秘不可捉摸,心里有了退意。可想一想,姜员外给的两块银元又不舍得退回,人家还许了一头牛钱的报酬,这么大的诱惑力,对他一个穷家破院的小百姓来说,一头牛可是半拉家业呢!他也不信邪,决定再来一趟。

    如血的残阳悄悄坠到西山后去了。夜鸟投林,光线变暗,又是一个黑夜人不知鬼不觉地悄然走来。姜家墓地逐渐笼罩在夜幕里,一切变得朦胧。那黑森森的松柏,灰蒙蒙的墓碑,悄然默立的坟莹,索索颤抖的枯草,慢慢被黑夜淹没,变得黑咕隆冬。未知的黑暗里,不知埋伏着多少鬼灵精怪,伺机而动,待人而啖。夜静的出奇,天上只有几颗寒星明灭,似乎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和平低头埋好了钢夹,起身观察,似乎有些薄雾袅袅,他已被包围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楚。侧耳细听,四周静的可怕。在这阴森黑暗的氛围里,要说一点不胆怵,那是假的,好在他早有准备,怀里揣了把斧头,以防不测。

    今夜,他不准备回去了,就在这里找个稳妥的地方猫着,亲眼看一看古怪事是怎么发生的,和他捣乱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路上他就合计好了,埋夹子的洞口东侧,有一棵半搂粗向西倾斜的老柏树,枝密叶茂,正可藏身。柏树外皮粗糙,三五米高,他很容易就爬了上去。树上有一个三角树杈,在树杈上一坐,稳稳当当,就算睡觉也没问题。探头下视,正处在洞口上方,这里即隐蔽,又是一个居高临下窥探的好地方。

    一个更次在紧张不安的等待中度过,除了庙东侧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单调的猫头鹰叫声,夜一片死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和平逐渐稳住了心神,觉得这世间本就没什么鬼怪,不过自己吓自己罢了,自己今夜的壮举,将是日后人前炫耀的资本。在那老鸦窝一样的树杈上,他不自觉的昏昏欲睡。

    就在他似醒非睡之时,仿佛有声音传来,急探头看时,惊得目瞪口呆,树下好一座大庄园,青魆魆的围墙,高大的门楼。院内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高耸的楼脊,苍龙起伏,金凤亮翅,栩栩如生。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飞鸟珍兽,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富丽堂皇。楼阁间烛光摇曳,俏影绰绰,隐有人声嬉戏,妙语如珠,不知拥有多少粉黛佳人,极俱诱惑力。

    一时之间,和平看的神思恍惚,疑为人间仙境,不知身在何处,意欲何为。人影一晃,亭台之间,走出一位老者,身着丝绸长衫,头戴礼帽,雪也似长须飘洒胸前,手持一凤头缠龙拐杖,闲庭信步向院门口走来,站在门口略一打量,愤愤不平道:“这是哪家不懂规矩的小崽子,再一再二不再三,不想活了!”言罢,伸手杖只一桃,一物向右飞出三丈开外,又一挑,另一钢夹向左飞出。那老者尚不解气,顿足恨恨,骂骂咧咧。

    原来真有仙家,和平吓的亡魂皆冒,身子抖嗦不能自制,冷汗淋漓,自思,完了,吾名休矣!他身子颤栗不止,晃动树枝发出些微声响。那树下老者似有察觉,猛一激灵,抬头观瞧。

    眼见形迹败露,和平再也坚持不住,纵身就要跳树逃跑,怀中突然滑出一物,翻着跟头急坠直下,正砸在老者脑袋上。随着“吱”的一声惨叫,景色立变,庄园楼阁化为乌有。和平眨眼再看时,依然是阴森森姜家墓地,黑漆漆无边暗夜。他抓住树枝,打了个坠,双臂抱住树干“哧溜”一滑到地。惶急中伸手乱摸,没摸到斧头,却摸到软绵绵一物,再不敢停留,连滚带爬跑出了姜家墓地。

    和平绕过庙宇,上了庙前大道,回视身后空空如也,惊魂稍定。看手中之物,原来是一个礼帽,随手戴在头上。在那漫无边际的暗夜里,急急惶惶,一路向着家的方向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