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荔园里的青春

第二十六章 十年

    我把烟蒂踩灭,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理建设做完了),走上了天桥跨过了南海大道,顺着南海大道朝着深大正门走去。

    远远的,我一眼就看到了那间网吧,网吧里面的灯光从玻璃门往外透,在一排黑灯瞎火的店铺中格外的显眼。

    我走到了网吧门外,来回踟躇着,不停地搓着双手,像小偷一样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朝网吧里张望,心里感觉有一万头小鹿在不停地乱撞着。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推开这扇玻璃门进去找她时,突然,一个清亮的女生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不是说十分钟就到的吗?现在都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这把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把我吓得差点就元神出窍。本来我就心虚(但好像也没做什么坏事),加上现在又是凌晨时分,四周黑漆寂静的,别说人影了,连鬼影都不多见。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和这样的时间的综合作用下,在这个声音通过大气传到我耳膜的0.01秒内,我脑补了很多咒怨、夜半凶铃、僵尸道长等一系列鬼片的场景,我给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但这泡尿我还是坚强地憋住了。

    我转过身去,一看,原来是她。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双大眼还是那么明亮。(都这个点了,眼睛还那么亮,不困的吗?)

    难道她一直都在外面等我?那刚刚我在门外徘徊踟蹰的窘况和熊样她都看到啦?

    我顿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身为男子汉的骄傲碎了一地(压根没有)。如果这时候地下有个洞,我肯定立马就钻进去。

    但作为一名坚强且无所畏惧的共产主义接班人(没啥关系),我告诉自己要尽快冷静下来,不能让她看到我脸给吓白的窘样,否则就不帅了(想多了)。

    所以,在花容失色的0.01秒后(呃,这词用得......),我强行恢复了常态。

    “刚刚来的路上有点事耽误了。”我厚着脸皮故作轻松回答到。

    “怎么就你一个在这里,你的室友呢?”为了防止她继续深挖我为啥迟到及由此可能延伸到刚刚我在门口犹豫打转的熊样,我赶紧转移话题反问了一句。

    “她们在网吧里面呢。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下气”她好像没有就我担心的那两个点继续追问的意思。

    “走吧,要不你陪我走走?”她问了我一句。

    我一时愣住了,这么直接?没有任何铺垫客套话就直奔主题?(我转过头去,发现马路对面有一间酒店......)

    她看我呆在那看着马路对面的酒店没任何反应,好像明白过来了,她狠狠地掐了我手臂一下,说,“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想走走透透气,但那么晚了一个人走不安全,所以叫你做下保镖而已!”说完,她补问了一句,“你是要回去浩瀚里继续赶你的所谓作业是吧?”

    她那一掐把我痛得从幻想中掐醒了(后来我回去看手臂被掐那个部位已经淤青了,下手太狠了......),我回过神来,赶忙回应道,“不是不是,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用管他们两个,哦,不对,我的意思是我的作业赶完了,不回去浩瀚了。”我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

    “那两个是谁,你刚刚和谁在浩瀚?”这个话题点我感觉她好像比较感兴趣。

    “哦,我刚刚和两个朋友在浩瀚那里赶作业,两个闲人,不提也罢。”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话题的重心聊到这昊和峰这两个货上,甚至连他们的名字我都不想提到,所以避重就轻地回应了一句。接着赶紧说到:“你刚刚不是说要陪你走走吗?那走吧,还站在这干嘛?”

    说完,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朝她摆了摆手,招呼她往前走去。

    我们两个就这么并排朝深大西门的方向走去,中间空出了三个人的空当。

    秋天的深圳其实还是没有一丝凉意,虽然是凌晨时分,但还是有点闷热。

    我们两就这么并排走着(中间还是空出三个人的空当),走过西南学生公寓,走过文山湖,走过图书馆,走过演汇中心,走过留学生公寓(不知道那个给我踹了一脚的RB学生住哪一间宿舍)。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走着,凌晨的深大校园寂静无比,除了虫鸣和蛙叫,就只有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回荡在校园的夜空。

    有几次我都想着看能找到些什么话题来打破我们这种无比尴尬的沉默状态,在她面前展现我渊博的学识(没有)、迷人的风采(没有)、睿智的幽默(更没有)。

    但搜肠刮肚了一番,最后无奈地发现一个我一直都不想面对的事实,作为一个钢铁直男,除了游戏和足球之外,哦,不对,除了读书和做学问之外(我呸!不要脸),我好像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特长和能开聊的话题了。

    我开始有点羡慕杨和小非这两位文艺工作者了。

    最后,我们两个又绕回到深大西门(走了一个大圈),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5点了,我们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个小时。

    我的脚开始有点走硬了,难道她不累的吗?是不是逛街练就的这一脚好耐力?

    “要不,我说,咱们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我终于都走不动了,向她说出了从开始到现在的第一句话。毕竟的确是走累了,说真话比较容易说得出口(不用装)。

    “那我们去那块草坪上坐一下吧。”她指了指前面的那块草坪,说道。

    我没有任何意见,能赶紧坐下就行,毕竟我真的走不动了。从这次我悟出一个很深刻的道理,不能以己之短对人之长,在走路这个需要耐力的项目上,女人有天生的优势(如果再有下次她说要走走的话,一定要吸取经验,打死都不能同意!)。

    我们两个坐在草坪上(中间还是隔了三个空位)。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按揉着我已经走硬的双腿(不能让她看出我现在的孱弱)。

    “你们男生为什么那么喜欢玩游戏啊?”她弓起双腿,头贴着膝盖,看着地下问了我一句。

    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无厘头,就好像问阿妈为什么是女的,阿爸为什么是男的,地球为什么是圆的一样,都是无解的。

    但怎么都好,我们终于好像有个开聊的话题了。

    “我不知道啊,我平时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图书馆,不玩游戏的,所以对于你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清楚。”我又趁机偷偷地捶了一下小腿。

    “你就吹吧,杨可是和我说你是浩瀚的常客。”她抬起头,笑着白了我一眼。

    “这绝对是对我的污蔑,造谣和诽谤!”我都有点佩服我竟然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睁眼说瞎话。

    “哦,这样吗?那阿山也和我说他经常在那见到你。”她还是笑着白了我一眼。

    “你也认识阿山?他是我小学同学的同学。”我疑惑地看着她,问到。

    “阿山是我高中同学。”她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到。

    就这样,借着阿山这个人,我们两个就很快找到了彼此的共通点,聊起了各自之前的初中、高中同学,突然发现原来某某某认识某某某,我的高中同学某某某又是她的初中同学某某某的朋友之类,然后又聊到了深圳的过往,曾经的上海宾馆旁边的田面还是一块池塘,东门还是一条老破小街,小学春游去过的已经倒闭掉的东方神曲和未来时代等等......

    是的,

    十年之前,我混迹于老东门市井里,叼着冰棒棍,到处晃荡。你漫步于新洲村的农民房旁,听着CD里的音乐,飘然走过。

    我们彼此平行,彼此陌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十年之后,我们相交于深大校园,相识于文山湖边,凌晨时分坐在深大西门边的一块草坪里畅聊着曾经。才发现,当年我们应该在同一个地方共同出现过,虽然平行,但却也有那么多间接的交集,但可能就是那时的我两,彼此匆匆,擦肩而过。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

    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陈奕迅《十年》

    很快,我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如果说前面我们一起走的那一个小时是无聊尴尬的话,那从坐在草坪上算起的这一个小时,我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她看了看表,对我说了一句:“六点了,宿舍开门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送你吧。”我站了起来,看着她说了一句。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默默地站起身,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自顾自往桂庙学生宿舍走去。

    我赶紧跟了上去,和她并排走向宿舍,中间依然是隔了三个人的空位。

    走到桂庙学生宿舍,在她的宿舍大门前,她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我也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来,对我轻轻地笑了一下,说,“谢谢你,陈同学,今晚聊得很开心。我知道你的双腿肯定是走废了。其实,你还真是一个挺有趣的人。再见哈。”

    说完,她没等我回话,就飞快地走进了宿舍大门。

    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没从她最后那句话中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站在宿舍的大门前有个几分钟没回过神来。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

    我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