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后一批神族守军撤离赤阳关的日子。

    根据情报，魔族大军距赤阳关仅有大半天的路程。不久之后，赤阳关将在未做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拱手让于魔族。

    几名老兵走在赤阳关狼藉而空荡的街道上，点查着是否还有人或东西没有撤离，从他们落寞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不舍和不甘。

    他们无精打采地检查着每条街道，每座住宅，不时低声咒骂和诅咒几句。

    “老李，以前总是听你吹嘘曾和大元帅在一个小队同生共死，吹嘘大元帅如何英勇无畏。你可知道，命令我们不做任何抵抗而弃守赤阳关的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元帅。”

    “还美其名曰不想和破釜沉舟的魔族决一生死。魔族不计生死，难道我们神族儿郎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吗？真不知道你说的关于大元帅的传奇故事是真是假，还是他当上大元帅以后变成了胆小鬼。”

    一名年纪稍小的士兵讥讽和嘲笑队伍中年纪最大的士兵，其他几个人跟着应和起哄。被称作老李的士兵涨红了脸，他想大声反驳他们，颈项却被大元帅的撤军之令扼住，不能开口。

    他低下头，躲避他们的嘲笑和眼神，心中无力地抗议着大元帅怎么会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可是曾经单枪匹马杀入敌营又全身而退的啊。

    突然一道尖锐刺耳的空气破裂声响起，震得他们两耳轰鸣，头晕目眩。

    他们忍着不适，或拔出长剑，或擎起手中的长枪，将锋利冰冷的武器对准了伴随声音而来的雄伟身影。

    那道身影没有趁着混乱攻击他们，而是自顾自地打量着萧瑟的赤阳关，眼中闪现着迷惘的光彩。

    几人不安地注视着他，意外地看见来人竟穿着很多年前的旧式盔甲。难道他是某位隐退的神族高手前来协助神军守卫赤阳关？

    可惜来的毫无意义，因为根本不用守护赤阳关了。

    老李望着那人，眼中充满了困惑，努力思索着为何来人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熟悉。那人好像察觉到了老李，缓缓转过身面向他。

    老李周围的士兵紧张地将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老李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刺耳的金石交击之声。

    那人对老李露出熟悉的微笑，向他颔首致意后便转身朝城墙的方向走去。

    老李抬起手指着他的背影，激动地张大嘴巴拼命想要说出话来，却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箍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嘲笑老李的士兵不安地小声问道：“老李，你认识他？他是谁？”

    同伴的声音松开了老李喉间的巨手，他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一名士兵低声说道：“老李，他究竟是谁？他现在可是正朝着城门走去，他不会打开城门欢迎魔族去了吧？”

    老李猛然转身看向开口说话的人。士兵被老李眼中的怒火惊呆了，竟产生了无法抗拒的恐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李将手中的长剑指向朝下相处的同伴。

    那名士兵颤巍巍地低吼道：“老……老李，你想做什么？”

    老李凝望着那名士兵眼中的恐惧，冷哼了一声，对剩下的人说：“快去通知留守的将军，就说司徒烈大元帅孤身一人来到了赤阳关。”

    语毕，老李一溜烟地循着那道远去的身影而去。留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后决定由那名年轻的士兵去向将军报告。

    年轻士兵对众人的决议颇为不满，但还是悻悻地向将军的营帐快速跑去。

    “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不说神皇陛下御驾亲征，要彻底荡除那些阴魂不散的魔族？！还貌似大元帅来到了赤阳关，你难道忘了下令撤离赤阳关的正是他老人家吗？”

    尽管这位低阶将领放在人族堪称美男子，但和容貌俊美的神族人比起来，他长得多少有点儿粗鄙，因而脾气相对粗暴一些。

    年轻士兵心中咒骂着那几个人，嘴上却小心恭敬地回答：“启禀将军，根据曾经和大元帅一同参军的老李的表情，来人可能真的是司徒烈大元帅。”

    将军又想破口大骂，却被身边的副将拉住了。

    “将军，方才确有过一道轰鸣声。如果是那人造成的，即便不是大元帅，也可能是某位退伍的高手。为了表达敬意，我们有必要去见见他，劝他不要枉送了性命。”

    那名将军沉吟片刻，点点头。“有道理。咱们抓紧时间过去，万一那个傻帽儿头脑发热出城迎敌就糟了。”

    将军和副将抓起武器匆匆朝城门走去，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年轻士兵一眼，仿佛在责怪他现在这个时候还来给他添麻烦。

    年轻士兵又低声诅咒了那几个人一次。

    老李气喘吁吁地爬上巍峨的城墙，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仔细凝望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雄伟身影，忐忑地问：“您确是司徒大元帅吗？”

    那道身影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老李，微笑着说：“当年队伍中年纪最小的小李子已变成老李了。”

    老李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少了些什么。他激动地想要大喊大叫，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青春年少的年代。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准备对司徒大元帅行礼，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住，不能弯腰。他嘿嘿笑了笑，小声地说：“司徒大哥？”

    司徒烈没有应声。老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如往昔的关怀和亲切。老李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

    “还是那么爱哭？”

    “我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老兵了，怎么会哭？”嘴上这么说着，泪水却止不住地顺着老李的脸庞滑落，滴落在褐红色的城墙上，摔得四分五裂。

    “从赤阳关回去后别再当兵了，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过过安稳日子。”

    司徒烈的话让老李感到惊讶，他想起大元帅年少时鼓励自己建功立业的豪言壮语，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大元帅说错了。

    “司徒大哥，不，大元帅，为何这么说？”

    老李不解地问道。回答他的却是城墙上刮起的一阵热风，确切地说是万马奔腾时所形成的滚滚气浪。

    终于，魔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