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魔之纷争起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起报仇

    金戾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满脸通红的金楠,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辉。“楠儿,这酒比你喝过的酒烈多了吧?”

    嘴里火辣辣的,金楠担心一开口,嘴巴就会喷出火焰,只好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当他的目光触及金戾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声糟糕,他又拼命地摇起头来。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幽羽总是在背地里喝酒。看你的反应,你们喝的酒估计跟清水没什么区别。”

    “咳咳——,咳咳——,”金楠实在憋不住了,几许残酒喷到火堆里,燃烧的火苗陡然拔起一大截,向着漆黑的洞顶直冲而去。

    金戾把水壶递过来,金楠抢在手中,狠狠地喝了一口。胸腹间的火焰小了许多,脸上却愈发滚烫。

    “楠儿,我并非不让你喝酒,只是很多时候喝酒确实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什么借酒消愁,什么酒后吐真言在我看来要么是无病呻吟,要么是骗人的谎言。一个人满腹愁丝,即便把山珍海味摆在他面前,他都懒得看上一眼,更遑论辛辣的烈酒。正是有了酒后吐真言这句话,很多人仅喝了些许酒便装出酩酊大醉的样子,大放厥词,信誓旦旦,偏偏有愚痴之人就信了。酒,委实害人不浅呐。”

    慢慢缓过神来的金楠蹙起眉头,有点儿不太认同养父的最后一句话。“父亲,我觉得害人的并不是酒,而是喝酒的人。”

    金戾愣了一下,眼睛中跳动的火光跟着出现瞬间的静止。旋即一抹笑意跃上他的嘴唇,红色的火光映红他的眼睛。“好小子,今日倒是教训起我来了。不过,你那句话说得确实非常有道理。来,把酒袋给我,让我害自己一场。哈哈——”

    金楠的脸庞愈加红润,好像刚爬出地面的太阳。被金戾赞扬让他有点儿不自然,他羞怯地把酒袋递给父亲。

    咕咚——,咕咚——,金戾连着喝了两大口,却既没咳嗽,脸也没红。他伸出手指了指金楠,“楠儿,我越来越觉得你刚才那句话太有道理了。我喝的酒比你喝的水都要多,对酒的认识却不及你。惭愧,惭愧啊……来,再喝一口。”

    金戾的坦荡驱散金楠的不自在,他毫不犹豫地接过酒袋,又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战胜了楠的豪爽,挤压扭曲的五官出卖了他。但是这次他没有咳嗽出来,也没有拿起水壶。隔着火堆,金戾笑吟吟地凝视着金楠无比精彩的表情,爽朗的笑声充斥在幽暗的山洞里。

    父子二人喝空半袋子美酒——当然大部分是金戾喝的,吃光两块小羊腿大小的肉干。酒足饭饱之后,他们收拾好剩余的几件小物件,牵来马匹,把包裹栓牢在马鞍后面,熄灭火堆,踏着黑暗朝洞口走去。

    阳光射入金楠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眯起眼睛,似乎滋养万物的太阳变成专门戕害他的恶魔。金戾则仰望太阳,贪婪地猛吸一口清新而冷冽的空气,翻身骑到马背上。

    “楠儿,不要总盯着积雪,多看看其它东西,眼睛多转动转动,就不会再害雪盲了。”

    金楠点了点头,心里仍有些许忐忑和紧张,眼睛的刺痛和看不见东西的痛苦令他心有余悸。他小心翼翼地收回遮挡眼睛的手,抓住马鞍,脚踩马镫,双脚发力,人已端坐在马背上。一直看着他的金戾微微笑了笑,转头遥望雪原,轻踢马肚。骏马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不满地打着响鼻,不急不缓地按照主人的指示向雪原深处走去。

    “楠儿,跟上。”

    金楠抖了抖马缰,驱策胯下马儿,亦步亦趋地赶上去。

    纵使没刮风没下雪,金楠仍觉得十分寒冷。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在嘴唇边缘凝结成霜,让他一下从翩翩少年变为耄耋老翁。幸亏早上吃了那么多肉干,喝了那么多烈酒,虽然脸上冷冰冰的,但裹在毛皮衣服下面的身体却一点儿感觉不到肆虐的冷意。他感激而钦佩地望了一眼金戾不算雄壮的后背,催促骏马追过去。

    金戾扭头看向与他并驾齐驱的金楠,看到的却是一脸憨笑的儿子。“楠儿,你在笑什么,莫非我的脸上长花了?”他边说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虽然金戾的唇边,眉毛上都挂着白盈盈的冰霜,让他看起来有些好笑,但让金楠发笑的却不是这些。他摇了摇头,语调平淡无奇,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父亲,昨夜你在梦中呼唤母亲的名字了。”

    冻得通红的脸上看不出变化,金戾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唇边的冰霜扑簌簌地掉下许多。他别过头,避开金楠坦诚的目光。金楠的话让他感到困窘,冰凉的两颊仿佛被烈火炙烤。自己像汐诺坦露心迹的时候,身边的少年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孩童,而今却当面揭露自己对他母亲的思念,金戾觉得有些尴尬。

    “是啊。”金戾茫然地看向远方,情绪低沉下来。“从你母亲救我的那天起,这么些年我总是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青山绿水,有竹篱茅舍,有沃野桑田,有炊烟袅袅,有欢声笑语,有狗吠鸡鸣,还有你母亲和我……”他不能告诉金楠梦里发出清脆爽朗笑声的孩子就是他,他不太确定。“甚至在我第一次离开神都返回我族的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若是魔皇陛下不收留你们母子,我便带着你们去找寻梦中的地方。结果……”

    从侧面望去,阳光在金戾的眼中留下点点晶莹,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金楠心中涌起莫名的同情,他觉得命运对他们如此不公。他失去爱他怜他的母亲,金戾失去全心全意爱着的女子。仇恨,愤懑压迫着他的喉咙,他忍受不住,急切地渴望一吐为快。

    “父亲,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男子,为母亲,为自己,为你报仇!”

    金戾转过,吃惊地望着金楠,他以为时间已冲淡了金楠心中的仇恨。他想劝慰金楠,不要让自己被仇恨所吞没,但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固执地不肯前进半步。更何况自己不是日日夜夜都想着为汐诺报仇吗?

    劝解变成鼓励。“楠儿,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即使那人隐藏的再深,伪装的再狡猾,终有露出马脚的那天。那时候我们就可以报仇雪恨,祭奠汐诺枉死的灵魂。”

    金楠心中的顾虑和绝望融化了,流走了。他感激地朝养父笑了笑,狠狠踢了一下马肚。骏马嘶鸣,前蹄在空中挥舞,下一刻便像一支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金戾的身体绷直,抬起手臂,打算叮嘱金楠骑得慢一些,小心雪坑和裂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终究有一天需要独立面对挑战,面对绝境,面对人生,自己又岂会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金戾仰头望天,表情肃穆而庄重,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对看不见的人影倾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