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王城下

act.1.联合会(3)

    *

    “石碑之城——龙澳”

    这座临秦央南海而踞,占地十八万平方公里的超级都市,是一座无比“神奇”的都市。

    就好像书写在现代世界里面的幻想传说——走在路上感受这座城市时,我都会这么想。

    以各个王权者携手同盟组成的“王权议会”为核心欣欣向荣的这座都市,包括普通的人类在内,有着各种种族的“它人种”在此营生。

    对于初次到龙澳的来客,“社会中活动着与人类有别的其他种族”是非常令人吃惊的事情。

    即使是到龙澳生活已有半个月,在大街上遇见带有“亚人化特征”的“它人种”市民的时候,我还是会感到惊讶——当然辉落先生提醒过,出于礼节不能太过于表现出来。

    和当中的许多不管普通人也好、它人种也好,进出于王族联合公会会馆、为了完成委托忙碌奔波的我和他们有着共同的身份。

    ——王权者所辖之下的王族成员。

    然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喂——那个谁......”

    偶尔会像这样从身后传来不知道叫谁的吆喝声。

    “叫你呢!那个好运王新收的臣属。”

    好了,确定知道是我了。

    等到我回头转身,叫我的人已经站到了我周围。

    三个人,像是围笼一样把刚出了会馆的大门的我堵到了一旁。

    看样子是其他王族的成员,大概是眷属之类的。

    虽然体格不算出众,但是他们结实的臂膀已经足够说明他们每一个都是善斗的好手。

    向我搭话的是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人物,一脸不屑的神情,准备发泄什么情绪的样子。

    “你小子跟艾尔芙走得很近啊?”

    说着站在我面前的高个子抓起我的领子,我整个人双脚几乎都要离地。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艾尔芙小姐只是负责担当我的顾问。”

    “可是艾尔芙因为你的缘故,刚刚和你一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大厅挨骂耶,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非、非常抱歉......”

    关于这点我实在无可辩驳。

    不过我知道,他们只是随便挑个事端权当找茬的借口罢了。

    “既然道歉了就有所觉悟了吧?你不该拿点什么东西来赔偿?”

    目的暴露了,无非是找茬的同时顺便讹诈的钱财。

    我只有要留来坐末班城际巴士回家的路费,所以是万万不能给他们的。

    “不、不行......”

    “怎么,你还敢拒绝?看来是要给你点教训才好了。”

    中间的高个子向左右的胖子和挨个子使了眼色,他们便一个按住了我的双手,另一个在从我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深哥,皮夹子没找到,只有手机。”

    “哦,这初中生的样也不太像会专门带钱包的...手机也行,快让他整解锁,手机扫码把他钱包里的全给我转了。”

    高个子接着也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好收款码。

    “不行...不可以...那是我回家的钱!”

    手脚被紧紧压住,使劲挣扎也无济于事,我只能试着喊出声音求救。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嘴就被他们用手封得死死的。

    “老实点!”

    作为教训,一旁的胖子的拳头继而朝着我的脸落下。

    “咿——!”

    无力反抗,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闭上眼祈祷挨打的时候没打到要紧的位置,或者说他只是吓唬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能有什么好心人来帮帮我。

    就像辉落先生之前帮助我,救了我一命的那个时候一样——

    “公众场合下使用暴力可是扰乱治安的行为。”

    ——诶?

    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不过不是辉落先生。

    睁开眼,我看到本该砸到我脸上的拳头被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牢牢抓住

    一头靓丽金发梳成大背头的高加索人样貌的绅士,正用眯着细眼的脸面带笑意,说出正义感十足的发言:

    “你们的所作所为,公馆正门的监控会有记录,即所谓证据。视情况而定公会会向你们的王族上层通报。最坏的程度大概是请你们的王权者到“平行规线”的拘留所去领人吧。”

    似乎是被眯眯眼的金发绅士的话唬住了,三人面面相觑后,咂舌说了声“晦气”,就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我因此逃过一劫。

    “谢谢格瑞先生!”

    我对着帮忙解围的金发的绅士深深鞠了一躬。

    其实不止我认识他,刚刚的三个找茬的其他王族的眷属也应该认识他——倒不如说只要是出入公会会馆的人都会认识他才对。

    这位金发绅士就是港城——“王族联合会奥黛丽娜港分部”的分部长、“大总管”——格瑞·恩格斯(Gray·Engels),同时是言理王族所属的盟臣。

    格瑞先生似乎和辉落先生是常年的朋友了,大概是所谓的“裙带关系”吧,因此我也颇受格瑞先生的关照。

    安排艾尔芙小姐担任强运王族的事务顾问,就是格瑞先生的意思。

    “有没有受伤,苏朗祈?刚刚那些家伙没把你吓坏吧?”

    接过格瑞先生递过来的从好事者手里拿回来的手机,我摇摇头。

    “没有,我没事。”

    “没事就好。看来还需要再提醒一下门卫保安再多注意一下门外的情况。类似的小摩擦一直发生的确不好,但总没有什么根治的办法。”

    眯起眼睛的格瑞先生又微笑了起来,这次从嘴角的幅度判断大概是苦笑。

    就像格瑞先生说的那样,类似的事情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碰上。

    一直以来没有臣属的强运王权者收到了新臣属、“强运王权者”的唯一臣属,已经成为了近来轰动港城公会分部的最大新闻。

    因为引人注目而被盯上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另一方面,其他王族里面的边缘小集团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已经是普遍的情况,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遭殃。

    对弱者和新人不友好,不论学校、工作单位、还是大到整个社会,都会存在这样的人。

    龙澳也是一样的。

    为了不遭到别人欺负、为了不被别人看扁,果然还是只有努力拼搏变强才行。

    再次道谢,向格瑞先生告别后,我离开会馆,朝着城际巴士的停靠站走。

    穿越过会馆前的厅前广场,一边走着,一边确认刚刚被抢走的手机有没有被弄坏的地方。

    “...还好没事。”

    就在我庆幸的下一秒,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手机就从我的手里再度不翼而飞——

    被顺走了。

    “喂!我的手机!”

    抢走它的不是之前的找茬三人组,而是一个小孩子。

    七八岁的小朋友。

    也许是我焦急的声音挑起了他的兴趣,他竟然还特地站在原地,回头朝我扮了个鬼脸。

    “给我还回来!”

    也不管我突然间的叫喊会引来多少惊诧的目光,我铆足了劲开始追那个熊孩子。

    且不说没有手机没法扫码搭城际巴士回不了家,那部手机是辉落先生送给我的贵重物品,我绝对不想让它弄丢。

    所以要铆足了劲去追。

    追着那孩子沿着街一路跑下去,按理来说,体育成绩再怎么一般,在长跑上我都应该能追的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可是在下班高峰期的傍晚龙澳,街市上面人潮拥挤,熊孩子更小的体型有着便于穿梭人群中的优势。

    一路追着他跑,街上的人们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情为我让开路。

    如同年长一些的哥哥的撵着年幼的弟弟跑,在街上玩耍打闹是常有的事情。

    街市上的人都对此司空见惯似的,他们在为我让开路以后,又该杀价的杀价,该叫卖的叫卖,要路过的路过。

    眼看那熊孩子跑到街侧路口的小巷,害怕跟丢了他的背影,我不顾一切地加快步速。

    如果一直往下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指不定我会跑到哪里去,到时候可能还会给辉洛先生添麻烦......

    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口喘出粗气的时候,我已经跟着那个熊孩子跑进了小巷。

    先是沿着笔直的巷道紧追着,接着是不停地转弯。

    气人的是,那个孩子仗着自己对这附近街道的熟悉,每次在巷道口都像是怕我跟丢了似的,在拐进岔口消失之前,停下脚步等一等我。

    还做出鬼脸。

    ——他是在逗我玩吧?!

    “不要、不要跑了!我没空和你玩,末班车就要、就要到了,我得回去!!”

    我说话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应该是有听到。

    接着转过不记得第几条巷弯以后,熊孩子站在胡同的中间,终于停下脚步。

    “还给我好吗?我真的...真的没空陪你玩了,如果你想要玩的话,下次...下次再说。”

    一路像是用百米冲刺的气势跑马拉松的赛程过来,累得我手撑着膝盖才勉强站住。

    再看那熊孩子,居然还十分有余力的样子,脸不红气不喘。

    像是宣示在这次赛跑行动中胜出,他亮出从我手里面抢跑的手机,接着往胡同的侧边的墙面一走。

    ——那里是一扇门。

    是回到了他的家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向他家的大人说话会比较方便,手机也能拿回来了。

    所以我赶忙跟上去,追着他在夕阳下被拉长的影子走进巷道墙中间的院门。

    奇妙的是,踏进门槛的一瞬间,像是刚刚睁开眼一样,视线从朦胧到清晰,直到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院子里我才回过神。

    这里坐落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四合院。

    回头一看,敞开的大门就在我的身后,前方是正厢房。

    古老青石板的地面上,陈设只有一对伴桌石凳而已。

    座边的枇杷树亭亭如盖,为其下小憩之人遮阴纳凉。

    置身于港城平凡人家院户的景象之中,我却有种半步入深境,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好。”

    石凳上坐着一位女性。

    几乎是我察觉到自己与她目光相接的同事,她先开口向我打起招呼。

    “你好...啊不对——十分抱歉!!!”

    意识到擅入别人家里却没打招呼,我赶紧低头,以此表示歉意。

    “不必道歉,或者说道歉的是我,因为是我冒昧地把你请过来的。”

    “诶?”

    听到对方如此说道,我抬起了头,这时候才看清了这位女性的样貌。

    “奇妙”

    和看到辉洛先生时给我的感觉一样,她也是个奇妙的人,可是她身上的“奇妙”与辉洛先生的有所不同。

    似乎她没有表情这种东西,从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她的脸上除了嘴唇以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而且现在明明是步入八月份的炎夏,别人都恨不得赤膊光膀在街上走的时节,她居然穿着一件厚长的红礼裙。

    如果只是这样的行为,那只能说和“奇怪”沾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我无法从她的身上体会到任何的违和感,好像她就应该是以这样一幅打扮出现,如春到草生、秋至叶落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