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成了汪总的心尖宠

233 检查结果

    检查结果在第二天尽数出来,汪屿被主治医生约去办公室单独聊。

    汪屿实在不放心,原本想就在病房里谈,但是注意到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还是决定跟着他去办公室,把病房留给杨扬看着。

    “医生,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情况?”

    “是这样的,我其实不太明白。”中年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带着满脸的疑惑把检查报告单推到汪屿面前。“为什么郁小姐体内会淤积毒素呢?”

    汪屿人生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两眼一黑”。

    之前他就在担心这个问题,在检测了那份所谓“能治疗应激性头疼”的药物成分之后就劝她别吃,但是那时没直接说明那个药有毒,现在......

    “那这个毒素......能清除吗?”

    “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来看,毒素其实已经在她体内淤积很长时间了,并且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肝损伤,我们没有办法清除干净。或许会在未来某天造成急性肝衰竭,那是很致命的,最快就是一瞬间。”

    汪屿下意识咬紧了后槽牙:“未来某天?”

    “是的,属于慢性病的范畴,所以请立刻让她远离或许会带来毒素的东西。”

    “国外有这样的清除技术吗?”

    “其实我在约你过来之前就已经查了相关论文,结果是没有。目前最高端的技术在德国,也只能起到抑制作用而已,和我们国内的技术没有太大差别。”

    “如果现阶段不动它的话,它会对患者本人造成什么影响吗?”

    “对个人的影响比较小,但是……你们有备孕计划吗?”

    汪屿愣住。

    什么?

    “暂......暂时......”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毒素的淤积会造成妊娠成功率极低的情况。如果你们没有备孕计划的话,那当我没说;如果有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和患者沟通孩子的问题。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我会如实跟患者说毒素存在的现象,至于备孕计划......这个是您的家事,我不便介入。”

    汪屿像是被闪电劈过一样,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捏着那份体检报告的力道逐渐加大。

    说句实话,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想过那么远的事情,只是在看到那滩红的时候想着一定要在她醒来之后给她一个可靠的家,至少能让她有可以随时依靠的小岛。

    现在突然被通知这么个消息,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敲了闷头一棍,整个人都有些虚浮不定,那瞬间呼吸急促地像是才做完有氧训练中的两公里慢跑。

    他很难立刻就说出一句“没关系”。

    孩子其实无所谓,他只是担心医生说的“未来某天”。如果真的注定要面对失去,他很难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准备。

    因为他已经差点经历一次失去了,他不想再......不行,真的不能没关系。

    “您担心的脑部问题依然是不存在的,这点您可以放心,我们会持续跟进。患者的其他情况一切正常,只是这块我不太明白,您知道患者或许是在什么情况下接触到毒素的吗?”

    汪屿还在神游,视线完全没有焦距。

    医生试探性地喊他:“汪先生?”

    他这才回过神,想起刚刚医生的问题,有些抱歉地摸摸鼻尖:“她之前......有尝试过一些药物。”

    “谁给的?”

    “那个人已经进去了。”

    医生似乎被吓到了,愣了半晌才接话:“是治疗什么的药物?”

    “应激性头疼。”

    “是因为郁小姐有头疼的情况您才这么关心脑部情况吗?”

    汪屿点点头。

    医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沉默一阵,还是出声安慰:“我会尽力联系国内外的几个医生,把郁小姐的情况跟他们说一下,看看谁或许能有办法。”

    她还年轻,本不该这样的。

    杨扬正坐在病房里安心处理工作邮件,听见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下意识看过去,迎着头儿空洞的眼神起身,好奇地看着他:“头儿?”

    “没事,你先忙你的吧。”

    汪屿慢吞吞地挪回了病床边,坐下之后,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手,轻吻她的指尖。

    真的不能没关系,他不能接受在未来某天要面对真正失去她的现实,真的不行。

    这次是差点失去她,直到现在为止,他还会每夜做噩梦,噩梦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是卫生间里的画面,耳边回荡着的依然是她当时在救护车上说的那些话。

    真的不能没关系。

    杨扬察觉到头儿的情绪异常,默不作声地收好了自己的pad,轻手轻脚地带着所有东西退出病房,默默站在门边等着。

    他知道这段时间汪屿的心理压力很大很大,在发生那件事之后,他立刻联系了汪洋,但是汪洋也被公务缠身,压根抽不出时间回国,所以只能由他来盯着汪屿的情绪波动并随时与汪洋跟进最新情况。

    试想,一个普通人光是面对那样满目鲜红的场景就已经压力暴增了,在差点失去挚爱之人的同时还要承受相当程度的工作压力,铁人都会崩溃的。

    裴颂骐召开记者招待会之后,汪屿的私人邮箱都快爆了,无一例外是媒体或同行,不是问他是否与裴颂骐说的那些事有直接关系就是问他是否有档期接受个人专访。

    多少人想看帝国坍塌,多少人想看神祇倒下。

    在那个原本被万众瞩目的人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时候,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汪屿从头到尾都没有裴氏的实权,这件事原本大家心知肚明,但被裴颂骐这样公之于众之后,大家愈发关注汪屿的一举一动。

    杨扬闭了闭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正如汪屿说的那样,希望裴颂骐尽快正式接管裴氏的大小事务吧,现在连他也要扛不住了。

    保镖起初看到突然出来的杨扬还有些不太理解,但是难得看一向面无表情完成头儿安排的所有工作任务的特助杨扬也满脸无奈无助地背靠着病房外的冰冷墙壁,他们也停下了想上前问问的脚步。

    成年人绷久了也需要情绪发泄的私人空间,他们不想打扰。

    *

    汪屿确实崩溃了。

    起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掉眼泪,但是在这样没有他人打搅的环境里,光是盯着她的睡脸,他好像就很难保持绝对的冷静理智。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不会放声痛哭了,连痛苦都表现得尤其克制。

    最近一次痛哭是前几天在救护车上,他边哭边说爱她。至于这次突然掉眼泪是因为什么,其实他也说不清楚。

    他把自己的脸颊搁在她手心,鼻音浓重,眼睛早就红透,说出口的话却依然不敢加大音量,好像生怕扰她清梦。

    “一开始我在想,没关系的,等你醒了之后我们就成家,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丢掉,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健康平安开心快乐,我就足够了。你想留在国内继续管理经营BeforeDawn也可以,我就给你打下手好了,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找我,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当你的挂件,想回英国也可以,但是冉冉……”

    但是真的没关系吗?如果连最基本的健康平安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呢?这还能叫没关系吗?

    那些毒素对她来说随时都有可能产生致命的威胁,他不敢想象真正失去她的情景。

    如果不告诉她,未来某天她突然遭受威胁,她也还是会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出了大问题;

    如果告诉她,这对她的心理健康势必会产生严重负担,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精神又要被迫雪上加霜,他也怕那个活泼开心的郁芃冉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是要对她保持坦诚,但是这真的是一道根本没有正解的二选一的选择题。

    一方面是精神被摧残,一方面是未知的彻底失去,他根本无法抉择。

    从小到大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哪怕那时候他坐在救护车上死死抓着她的手盯着仪器面板上各项异于正常值的体征数据,她当时轻轻地回应了他,所以他还能察觉到希望的存在。

    但是现在呢?医生的话就像被宙斯派去啄食普罗米修斯的猎鹰,用尤其锋利的鸟喙一点一点狠狠扎着他的皮肉。

    他真的不想在乎了。

    什么裴氏,什么股价,什么天衣无缝的缜密计划,他都不想在乎了。

    正如她说的那样,他也想要很简单很普通的生活。和她在一起的普通生活就可以了,小小的房子,小小的车,不那么受人关注的职业,以及一屋子书。

    夏天开好恒温空调,哪怕躺在客厅地板上也不会着凉感冒,就这样拥抱着看夜空中的星光点点或者外面的车水马龙;

    冬天可以再添一个壁炉用来烤火,煮一锅热腾腾的奶油玉米浓汤,两个人裹在一条毯子里看电影或者读书。

    他的要求真的太多了吗?多到上天非要夺走一些本该属于他们两个的美好的程度吗?甚至要剥夺她的健康吗?

    他不理解,也想不通。

    他真的太贪心了吗?

    在过往人生的将近三十年里,他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上帝,他一定会好好忏悔反省自己过去做过的所有错事并祈求原谅。

    这其中就包括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曾经在牛津的草坪上撞到了她的事情。

    人生如一场不可以悔棋的棋盘博弈,没有供给“本该如此”的反悔机会,但恰恰是这些“本该如此”造就了这么多痛彻心扉的意难平。

    他回不到过去。

    但如果能回去,他一定会狠狠抽自己一耳光,让自己好好看看清楚那个捏着他的学生卡跟着他一路跑进教室的人究竟是谁。

    那是他后来心心念念惦记了快八年的女孩子啊,现在就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他面前,还要承受为期一生的潜在风险。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在技术还没完全成熟甚至有的领域还没有被突破的时候,他还能怎么办呢。

    这种莫大的无助和无奈牢牢束缚住了他,一下子让他掉进了情绪化的漩涡,然后他就这样罕见地被情绪牵着跑了。

    等失控的情绪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汪屿慢慢起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极尽虔诚,又带着满腔的悲哀和乞求。

    “宝宝,我求求你,快点从睡梦中醒过来好不好?和我聊聊天吧,或者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我好想看到你的眼睛,我也好久没看到你笑了。”

    郁芃冉自然没有任何回应,此时回答他的只有病床边的仪器发出的规律嘀嘀声。

    医生说她的大脑好像给身体的其余部分都传递了“好好休息一下吧”的指令,然后连大脑本身也进入了短暂的休眠状态,所以才会像这样久久地沉眠。

    汪屿只能等,他觉得自己也像在赌。

    赌她能平安无事地苏醒,赌她不会再次忘记。

    他闭了闭眼,把那些负面情绪都压下去,简单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重新振作起来,起身去随手拿了架子上的一本书翻开。

    “今天我们读的是英文版《仲夏夜之梦》,也是你很喜欢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