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大幕揭开揭开了一角，不管你看到的是希望，是绝望，都不改变存在本身的真实。”

    这句话在小小世界一度成为流行语，甚至有好事者把它写在衣服上以示“文化人”。但真正的文化人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沉重，以及苦涩。

    “我们太弱了，我们真的很弱，但这绝对不是放弃的理由！前进！前进！不惜一切代价地前进！”这是朱宇菲在一大堆学弟学妹面前说的话，不只一位学弟学妹看到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之时，眼角涌出了泪花。

    她是来向学弟学妹们道别的，不是空间意义上的道别，而是时间意义上的道别。随着小小世界一轮高速发展期的结束，随着对净世者教团武器解析的初步完成和进入磨时间的缓慢阶段，现在的人类文明已经不需要那么多人同时醒着了。

    经过行星发动机的加速，现在邾娄星到达比邻星“只”剩下1000年左右。1000人，分成20班，每班50人，值班时间50年，完美解决问题。

    然而这并非“时光旅人”计划的全部：各种科学研究和技术研发需要仔细安排醒着的人手，以及符合实验安排的醒睡周期，保证项目的正常进行；以凌易为首的行政人员每个月醒一天半，轮班保持管理的连续性；至于司黛拉这样身体机械化程度特别高，仅剩的中枢神经系统也经过改造可以频繁承受冬眠的影响的，则采取特别定制的每天醒一次，一次醒72分钟的“特殊短周期模式”，对于她来说可以查阅、分析仪器一天积累的数据，还能看看星星，完全可以接受。

    另外有极少数人不愿意冬眠，他们对比邻星没有兴趣，只想在邾娄星度过短暂（由于技术的发展，现在是二百八十多年）的一生的，对于这样的人，西门戎和阑珊的态度是——自愿。

    由于孩童抚养的完全社会化，现在的人类社会已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夫妻了。但依然有不少人结成了伴侣，魏星和杨漾、刘一航和胡静是典型一开始可以预料到的，周岩和邬童童则属于一开始没预料到的。

    “小邬你和我在一起是可以的，但是必须老老实实的，不许捣乱，要是捣乱我把你加装的零件都拆了！”

    “没事没事，岩哥，你拆一件我装两件，你拆多了我就变机器人啦。变成机器人怎么办？我好怕怕呀！岩哥你脸怎么变成猪肝色了？”

    真是有趣的年轻人，他们在未来的很长时间，或许是永远会在一起的。西门戎和阑珊多少有点看着儿子娶亲或者女儿出嫁的感觉，当然结为伴侣之人冬眠和苏醒周期需要重合，因此还需要进行仔细的安排和调整……

    再多的工作也有做完的时候，再漫长的过渡期也有结束的时候。在之后漫漫的时光中，只有西门戎和阑珊一直醒着，就如同地球古代的守夜人。

    二十分之十九的人处于冬眠状态不等于当前人类文明的效率下降了二十分之十九。尤其是刘一航和胡静负责的基础物理学这样需要极长的数据收集时间的，甚至可以说保持着绝大多数的效率。

    这是一对最“闷”的伴侣，没有魏星和杨漾的打情骂俏，没有周岩和邬童童的欢喜冤家，他们真的只是专业对路，同步率特别高而已。环绕邾娄星的加速器已经运行了很久，并且仍将运行下去。刘一航和胡静所在的基础物理学小组是每年醒一次，一次十八天或十九天，一年的数据收集在此刻化为狂热的数据分析及大讨论，新的猜测、新的模型被提出，然后在未来的一年中接受实验的检测。

    他们确实做出了成果，在对于联合理事会仍属未知的领域中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他们发现了未知的粒子，他们锁定了未知的反应，而在这看似与实际应用相距十万八万里的研究中，有一些能转化为实用科技的渐渐露出了头。

    “反常量子纠结效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超光速传递信息？好家伙！莫非净世者教团用的就是这玩意儿？”

    西门戎的感叹是有道理的，事实上净世者教团的存在本身就大大提升了超光速通讯存在的可能性。否则你想象一下大神棍给手下的小神棍发布命令，小神棍回复一下至少几十年往后老神棍已经翘辫子了的滑稽场景，虽然魔怔外星人寿命未知，时间观念可能和人类不同，但对延迟的厌恶和对信息流通畅通的追求应该是一致的。

    “如果净世者教团真有实用化的反常量子纠结通讯技术的话，他们建立一个囊括许多个恒星系的庞大神权帝国貌似真的可行的说……”阑珊调出了数百年来的观测记录，里面“疑似有智能参与”的高能反应至少有二十七条记录。

    丝带般的柔性机械臂飞舞，阑珊努力把这些高能反应的时间和空间分布在三维立体的星图上标注出来。单个的点是没有多少意义的，但复数个点组合在一起，意义就浮现而出了。

    “天鹅座方向。”西门戎很快从阑珊的星图上读出了规律，“疑似有智能参与的高能反应在这个方向最为密集，随着与比邻星距离的增加，这种密集程度甚至有进一步增强的趋势。我们很幸运，我的小丫头。”

    阑珊点点头，她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对于净世者教团来说，比邻星这一带属于蛮荒地带，而这种蛮荒对现在的人类文明是一种保护。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事情简单一点，净世者教团就是地球消失的元凶，把他们揍平了人类大复仇就成功了……”阑珊说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这种情况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净世者教团的圣武士们似乎并不把太阳系-半人马座三合星当做什么太重要的净化区域，舰队什么的都没有出动，扔了一些自动武器意思意思就够了。

    所以让地球消失的应该是净世者教团之外的势力，甚至很有可能是比净世者教团更强大的势力。

    “这个宇宙还真是群雄逐鹿的大争之世啊……”阑珊感叹完毕后开始查阅邬童童在上一次苏醒期的研究记录，由于很多的碎片被解析，有关净世者教团的资料更加丰富，例如比“恶魔”更高的，能和教团打的有来有回的势力存在，这个级别暂定为“邪神”。

    “也不知道‘邪神’级文明打起来是什么架势，莫非和某些旧地球历时期的小说描写的一样，大道都崩坏了？”

    阑珊摇了摇头，暂时停止了思考，开始唱一首旧地球历时代流传下的古老歌谣。

    “……这是灵态的飞行，我们眼中的星星像幽灵，星星眼中的我们也像幽灵。”

    每次唱完这首古老的歌谣，阑珊都有一种融化在星空里的感觉。在这种感觉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前方，一颗红色的“幽灵”渐渐占据了邾娄星天空中的主要位置。

    比邻星，快到了。